一百零五、又是风波

徒千墨言犹在耳,陆由,陆由,是你自己,背着老师,自甘下贱!

那所谓的五哥踏着他看他不吭声,更是怒火中烧,登时提起脚来又是狠狠一下,陆由疼得狠狠一咬嘴唇,血腥就漫到了口里。陆由转过脸,瞪着那男生,“放开我!”

那男生一脚就踹过去,“你说什么!”

陆由的眼睛像是能喷出火来,“我说——”他的腰整个折过来,姿势太诡异,可是,整个人的气势太凌人,“你他妈的放开我!”

四周的人惊呆了,别说是按着陆由的那几个跟班,就连围观的人都不敢想象已经沦为徒千墨弃子的陆由敢这么说话。

陆由的目光这一次静下来,那种安定又狠绝的味道,真的是,比冰还冷,“放开我!”

那个被称作五哥的练习生心下一凛,却更狠地踏了一脚,“你说什么!”

陆由试图用双手撑起自己身子,他折过头,哪怕是被按在地上,整个人却带着一种近乎悲壮的煞气,“只要徒千墨还没有说要换掉我,我就永远是《犀角》的主角,你们逼到这一步,不嫌过分了吗?”

那男生一声冷笑,“你对你的屁股这么有信心啊!”他说到这里,就伏身将陆由拉起来,陆由被他顶到水池边,他伸手捏住陆由下颌,“这张脸,是不错!可是,你不要忘了,被徒千墨丢掉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当年的陈蕾——”

陆由根本不愿意听他说下去,那男生向后一退,顺势又给了陆由一脚,直接踹在他小腹上,陆由痛得一阵**,额上冷汗大颗大颗地落,“我知道,你们昨天替我做值日,是我不对,晁午,你今天这么打我,我也没什么话好说,只是,你就算动手,也该打够了,卡狄不是没有训导处,反正我已经是徒千墨的弃子,你要是不介意,我也可以,陪你玩到底!”

他说完了这一句,便看也不看晁午,自己又就着水龙头洗了一把脸。而后,在所有人的目光中,挺直了脊骨出去,哪怕,最柔软的小腹和仿似最挺拔的后背都痛到让他恨不得蜷起来哭。

陆由走到门口,他回了头,“我的行李,是你们谁取走的,最好,给我放在宿舍门口,否则——”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因为,门口已经站了一个人,慕斯。

“都闹够了吗?晁午!整队!卡狄B楼蛙跳50圈,我看你们真是一个一个吃饱了闲着没事做!”慕斯甩下这句话,便看也没看陆由,转身走了。

于是,挨了鞭子又挨了打,超过十五个小时禁食禁水的陆由经过一整晚的折腾之后,重新去跳五十圈的蛙跳,没有任何意外地,他,昏倒了。

张开眼睛的时候,是慕斯毫无表情的脸。

“慕老师,我——”陆由挣扎着要起来,可是,慕斯在他开口的时候,一转身,走了。

陆由眼巴巴望着床头插着吸管的水杯,只是细细地抿了口水,而后,有看起来很和善的医生告诉他,没什么大碍。

陆由很客气谦卑地谢了,而后又吃了一顿不算丰盛但是绝对温和的早饭,收餐盘的小姑娘告诉他好好休息,过了一阵,慕禅过来看他。

不再是徒千墨的弟子,陆由不敢恬着脸再叫大慕哥,只是,称呼他慕大少爷也太过生疏,他叫,“禅少。”

慕禅笑得依旧很温暖,“和千墨闹脾气了?”

陆由别过脸,“没什么,是我对不起老师,让老师失望了。”

慕禅笑望他,“千墨就是小孩子脾气,你让让他,这些日子好好休息,等熬过去了,大慕哥再替你说情。”

“是。”陆由除了应一声,也不知道还该说些什么话。

两个人都不说什么,过了好一阵子,陆由才问道,“慕老师——”

慕禅笑了,“小斯,他有些小事,先走了。”

陆由的嘴唇抿得更紧了,他牙齿有些颤,他知道,是自己对不起慕老师的,可是,没想到,最难的时候,竟然还是慕老师带着自己在身边。

慕禅笑着安慰他,“身后的伤,有些发炎了,你自己的身体,哪里经得起这么折腾呢。”

陆由看他面上带笑,却总有几分责备的样子,也只是低低道,“陆由错了,害大家担心。”可说到害大家担心时,又觉得,又有什么人还会担心他。

慕禅又安慰了他两句,而后说到,《犀角》还是耽误不得,陆由明白他说什么,是以只是笑笑,而后很识相地告辞要回去。

慕禅没有虚留他,给了他一瓶伤药,他要亲自送,陆由却拒绝地很坚决。这又算是什么呢,刚被徒总监扔了就来勾搭太子爷,这样的事,陆由自己都没办法面对别人的碎语闲言。

慕禅没有坚持,任由他自己回去,一路上,众人的眼光又多了些怯懦,那个曾经扔值日本子给他的练习生还强扭着笑来打了个招呼,并且很好心地带他回了新宿舍,陆由听到人窃窃私语,说是他晕倒的时候,慕斯直接抱着他一路飞奔去的医务室,如今,挑事的几个男孩罚了浇花,甚至,边围着那盆栽折腾自己,边嘴上说着陆由哥对不起。

这些八卦,陆由当然不可能是一下就知道的,但是,知道的多了,也没什么了。

训练还是照旧,今天声乐练习舞蹈练习对半,陆由去食堂打饭,大师傅破例没有将勺子里的辣子鸡丁里的鸡丁再抖出去。

陆由用自己餐盒打了些菜给王悉臣,他已打听到今早surah叫了王悉臣去,如今自己边吃边等他,大概是今早闹得太厉害,练习室的人都当陆由是瘟疫,他一进来大家都出去了,也没人和他打招呼。这个世界,锦上添花的人多,落井下石的也不少,但是,更多的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陆由究竟是什么地位,至今没有一个人知道,那,唯一的办法就是,惹不起还躲不起嘛。

王悉臣回来见陆由在,虽然神色还是疲惫的,但到底也有了几分精神气,“没事。就是surah姐听说我在地下室被人整治了过来救我,虽然禁闭没少罚,但是带我去收拾了一下。”

陆由知道,这就是有经纪人的好处,毕竟,已经出道了,不一样了。

他和王悉臣这种关系,王悉臣又如此护着他,陆由自觉若是再说谢谢他的话未免太过见外了,是以不再多说什么。

下午,是舞蹈练习。午饭结束后,一切的喧嚣都扰扰嚷嚷的,只是,陆由能感觉到,刻意避着自己。

其实,八卦永远是不会退散的,不是吗?

“听说徒总监要来啊。”

“你们说徒总监是来干什么。”

“那还用说,陆由废了呗,过来看看,提拔谁当沈彦非。”

“不是吧。慕老师那里,那个陆由又拽起来了。”

“拽个屁!你没看慕老师下午都没来上班,人家根本没理他。更何况,慕老师本来就和徒总监不对盘,慕老师看上他,徒总监更要换了。”

王悉臣望着陆由的眼神有些担心,陆由只是笑笑。

徒千墨的气场还是很强大,他走进更衣室的时候,有一种无法逃避的肃杀气息,陆由没有抬头,只是正在套袜子的手顿了下。

练习生们大概没想到徒总监居然会纡尊降贵到这种程度,一个个都吓得话也不会说。

“陆由,你的——鞋。”看到徒千墨,王悉臣舌头也有些打结了。

徒千墨冷冷哼了一声,体力不支被欺负到晕倒,我看他不错嘛,连提鞋的都有了。

“总监好。”

“徒总监好。”

“徒总监好。”

……

一个一个地打过招呼,徒千墨却没有往陆由这边来,陆由看着徒千墨难得的拍着小练习生的肩对别人嘘寒问暖,恍惚间也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陆由套好了袜子,再度低下头,白色的舞鞋很轻很软,是他从前久穿的。他捞了鞋上来正要套,眼前却闪过半点银色。

舞鞋里,赫然,是一颗图钉。

陆由对王悉臣使眼色,“你从哪拿的?”

王悉臣还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是随便努努嘴。陆由明白了,他刚才将自己的鞋子放在了那边架子上。

陆由看着鞋里那颗图钉,他有时候,真的觉得,太可笑,我都沦落到这个地步了,还要怎么样呢。陆由伸手想要将那颗图钉捻出来,却突然转了意。

一下子就将鞋套在了脚上。

正在这时,徒千墨突然大步过来,陆由正要将脚放在地上,徒千墨却狠狠一按他肩膀,陆由的脚,踩实了。

“呃!”图钉很软,并没有真的钉到陆由脚底去,可是,他被徒千墨按得一个踉跄,哪怕细针被按下去,可图钉帽还是狠狠铬到了他的脚,陆由疼得身子一颤。

徒千墨看着他,目光冰冷,“到了今天,你还在和我耍心眼,陆由,我真的怀疑,你,无药可救。”徒千墨说完这句话就立刻转身。

陆由感觉到,图钉已经将自己脚底划出了血丝,只是,他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是,的确,到了今天,我还在和你耍心眼,可是,如果,我早都知道,无论我怎样你都不会心疼,我又何必还这样做。

陆由靠在了墙上,顺手拔掉自己舞鞋,徒千墨却突然回过头,“你不是就喜欢在针尖上跳舞扮小美人鱼吗,我给你这个机会,《堂吉诃德》,我要你一次,跳个够!”

陆由死死咬住了嘴唇,他盯着徒千墨,徒千墨也盯着他,四周的练习生,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隔了不知道多久,陆由狠狠点了点头,他用了很复杂但是绝对优美的类似于拖擦步的动作滑到徒千墨面前,当着他的面,褪掉了自己鞋子,将那粒已经被他踩弯了的图钉拿出来,伸手就摔到不知道什么地方,而后,他用最骄傲的姿势换好舞鞋,“徒总监想看单人芭蕾,陆由,一定不会脏了您的眼睛。”

老师和弟子的拉锯,在一间没有任何人的小礼堂里。陆由一人在台上,徒千墨同样一人在台下,门外,是想看热闹又不敢贴上来的人群。

古典芭蕾完全是以舞段支撑剧情的,是以,对舞蹈演员的素质要求非常高。更何况,如今陆由要跳的又是《堂吉诃德》这样的芭蕾名段,他几乎是一整晚都没睡过,如今,面对徒千墨,上演这样的高难度舞蹈,根本,就是折磨。

徒千墨眼睁睁地看着这个倔强的孩子将每一个动作都跳成示范带,他的腿,他的腰,他几乎完美的脚背,徒千墨知道,自己太残忍了。哪怕隔了一段距离,他也能看到,陆由身前,亮晶晶的,汗水,已积了一滩。

他的表情很坚毅,他的舞姿很优雅,可是,他整个人的气息,却很决绝。

堂吉诃德,不就是个让人喟叹的历史的执着的飞蛾扑火的一厢情愿的偏执狂吗?

徒千墨看着他的脚,他还记得,曾经《舞者》MV时,陆由露出脚趾的那双拖鞋,当时,这双脚,是如何的让他心动过。男芭蕾演员的舞蹈不必穿足尖鞋,可是,就更考验他双足的力量。陆由全身上下属于物理的体能早已被消耗殆尽,更多的,他是堵着一口气。可是,这口气对已经连续跳了一个小时的他而言,却是太残酷了。自尊和骄傲,就像是不合时宜的华美嫁衣,总会让人用漫长的一生去付出代价。

徒千墨低下头,没来由得去担忧他的脚,他知道,自己刚才那一下太狠,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看到陆由明知鞋里有图钉还要踩下去,他一下子就爆炸了。

他按下陆由的那一刻,连自己都觉得,那颗图钉,像是扎在了他心上。可是,陆由,为什么要这么倔强,为什么,哪怕连最简单的Ballotte都吃力成那样,却还要撑下去,他的脚有没有破,这么逼下去会不会弄到骨折,他难道,真的是想废了自己吗?

这个答案,甚至,陆由自己,也不知道。

只是,他从站在这里的那一刻,他从换上自己芭蕾舞鞋的那一刻,他居然,就这样跳了。

卡狄的练习生,很多没有见过陆由跳舞,他们一直以为,陆由,只是很努力,很“用心”而已,可是如今,哪怕他们被隔绝在门外不能亲眼一睹陆由的舞姿,却也不得不惊叹,如此消耗体力的《堂吉诃德》,他居然,依然没有倒下去。

徒千墨的手渐渐撑上了额头,他已经能够感觉到,陆由已经到了体力的临界,他知道,再逼下去,这个小弟子,就要崩溃了。

徒千墨突然的燥乱,他腾地一下站起身,大步走过去,那时候,陆由还在做一个非常大的旋转,“啪!”的一巴掌,陆由不知是自己转的惯性还是徒千墨的力度太大,他被打得又转了好几个圈,而后,就像是被风漫卷着的一片柳叶,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揉碎桃花红满地,玉山倾倒再难扶。

徒千墨不知道,为什么,他倒下去的那一瞬,脑海中冒出的,居然是这么两句莫名其妙的诗,他看了陆由一眼,陆由还没有撑起身子,徒千墨提起脚,走了。

走到门口,他甩下的是另一句话,“和我逞强,没用!收拾好你不经打的身体,若是玩飞了我的《犀角》,我让你——”

徒千墨没有说完,因为,他没有说完,陆由,已经笑了。他笑得整个身子都打着颤,仿佛要将心肝脾肺肾都笑出来,而后,他大大地咳嗽,咳了好久,好久,咳到,倒在地上的人,再也没有力气抬头。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大家帮我指出的芭蕾舞鞋的bug,还有关于昨天的虫,谢谢大家了~!

卡狄地下室的最新八卦,徒总监离开地下室的时候,踢碎了两只庆典大花瓶,他说,罚款从陆由生活保障金里扣,不够,记账。

陆由的答案是,“随便。”

我去洗澡啦,大家帮着捉下虫吧,我明天连上一章的一起改,谢谢大家!

谢谢捉虫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