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倾城要是听到主仆二人的对话,一定嗤之以鼻,能让她活不过今晚的人还没生出来呢!

但能膈应得她不想见到明天太阳的人,倒是来了一大批。

行刑的太监刚走,押送宋家流放的官兵鱼贯而入。

顷刻间,外院哀嚎一片,搜查的官兵似乎是要**平府中的每一个角落,随处放火,见人就杀!

火光和血光交映,经历过末世丧尸乱战的顾倾城,都不禁脸白了两分。

有时候,人和畜生真的不好区分呢!

既然也穿不回去了,那还犹豫什么!干他丫的!

“都给我住手!”

顾倾城一声厉喝,身影快若流光追电,劈手夺下官兵手中大刀,反手一掷,刀锋串起一溜血珠。

三个官兵如烂泥般倒地,脖颈血流如注。

剩余官兵互望一眼,目中闪过惊异之色,却仍然有恃无恐地围了上来。

找死!

顾倾城毫无惧色,不退反进,看准当先的一名官兵,兜头就是一掌。

吃老娘一个大笔兜!

砰!

壮硕如牛的官兵在她的一击之下,横飞出去,后背狠狠地撞在宋府厚重的铁门之上,发出瘆人的沉闷声响,刹那间生机全无。

顾倾城冷笑,上前一步:“还有谁!”

其余官兵齐齐后退,面无血色!

这特么是女人?这是尊杀神!

顾倾城很满意这种结果,再上前一步,官兵们再退。

无人敢近她身前三尺之地!

“死一个人和死百个人,对我来说没有区别。不想死的……”顾倾城一双利眸扫过官兵,没特么一个帅的!

她的心情更不好了,一字一字道:“抱!头!蹲!下!”

当啷声连响,官兵将手中兵刃齐齐扔在地上,老老实实蹲下。

“不要拦着我!”姜娇娇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急怒中带着焦灼。

顾倾城以为姜娇娇被人抓住,急忙转身,看到有好几个黑衣暗卫拦着姜娇娇,不似为难,反倒似保护。

而姜娇娇也不同于刚才的狼狈,此刻已然重新收拾妥帖,素色华锦上绣着大朵大朵的艳丽海棠,风过裙角,海棠欲坠,艳丽得逼人眼目。

妈妈呀,见到活的仙女了!

顾倾城欣赏地打量着这冰肌玉骨的婆婆,心中连声大赞:娇柔!高贵!优雅!精致!

可姜娇娇却没顾倾城这般的好心情,登时泪水涟涟的扑了过来:“儿媳啊!宋家遭难,即将流放,这是我代时卿写的放妻书,你……以后还可再嫁!”

放妻书?

这是要……

电光火石之间,顾倾城想明白了所有的事,一刹间脸上掠过无奈、痛恨、悲伤、恼怒交织的复杂神色。

她不在乎是否是宋时卿的妻子,但她不能任人如此愚弄。

宋时卿一早就料到狗皇帝会在流放之前,派官兵屠杀全府。

而他也已经有了应对之策:派暗卫护好家人,却留下仆人喂饱皇家寒刀。

甚至未免狗皇帝疑心,还推出自己来送颗人头,表示宋家也有主子丧命。

好缜密的心思!好狠绝的手段!

可他千算万算,算漏了他菩萨心肠的娘亲,会不顾暗卫阻拦来“救”顾倾城。

果然,男人靠得住,母猪都能上树!

娘希匹的,宋时卿,老娘一心想睡你,你却想噶了老娘。

不折腾你日日蹿稀,老娘就不行顾!天下帅哥又不是死绝了!

“我与姐姐十分投缘,不知你还有没有其他儿子?”顾倾城扶起姜娇娇,算盘敲得噼里啪啦响!

姜娇娇一脸愕然:“有倒是有,不过……”

“有就行!快叫出来我看看,长得怎么样?”顾倾城觉得老天终于睁了一回眼,负心一个还有一个。

“柏铭……”美人一声娇呼,一张颜值绝巅的脸从美人身后探了出来。

可顾倾城却笑不出来了!

长得确实不错,单是那双眼睛就可以拽落漫天繁星,一双眉细长飞扬,如仙人着笔惊艳一挥,万里江山也敌不过此人的眉眼郁郁青青。

风神超拔,而且……粉嫩。

对,就是粉嫩,嫩到顾倾城想十八摸都下不去手!

这张绝巅颜值,也就四五岁的样子!

老天爷这次睁眼了,但没完全睁!

“你,有五岁啦?”顾倾城无奈扶额,君生我已老,老娘还不想吃嫩草。

“他五岁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我五岁一个月一天一个时辰零一刻!”另一张一模一样的脸从美人后面伸了出来,脆灵灵的嗓音,一听就是个女孩。

居然是龙凤胎!

“这是绵绵。”美人爱怜地摸了摸稚儿的发髻,一想到这么小的孩子要被流放到苦寒北地,泪珠大颗大颗的垂落。

龙凤胎紧紧拽着美人的手,大大的眼睛里也盛着惶恐无助,蓄满了清凉的水雾:“嫂嫂,你刚刚好厉害,你会和我们一起去北地么?”

软糯糯的语声,殷切切的祈求。

顾倾城的心,软了,被三个“美人”的泪珠泡软了。

尤其江娇娇良心还大大的好,危急关头,还急急给她放妻书,不愿连累她。

顾倾城一把抓过姜娇娇手里的放妻书,撕了个粉碎!

“不就是流放么!我带你们大好河山风风光光的游一回,比待在这四面高墙的院子里强!”顾倾城想到以后三个“美人”就得靠她照应了,瞬间豪气干云天。

“这……这能行么?”姜娇娇擦了擦眼泪,心下思量到底是相府嫡女,没见过人间疾苦,自古流放之人,路上就得死一半,就算能到北地,也是受尽磋磨!

美人这么说,顾倾城一点都不奇怪,毕竟这个婆婆是真的娇弱不能自理。

婆婆是前国公爷老来得女,宝贝的跟眼珠子似的,特意取名姜娇娇,名副其实的千娇万宠的养大。

姜娇娇及笄之后,更是千挑万选的择婿,公爹宋棣虽是武将但对其宠爱有加,待长子宋时卿出生后,全家更是团宠她。

这铺天盖地的宠爱,致使姜娇娇人到中年,仍然面若桃花,妖艳欲滴,只可远观,不可沾上阳春水。

顾倾城转而攻向龙凤胎:“怎么样,出去玩不?”

宋柏铭看了看姜娇娇,想要征求娘亲的意见。

这是个有成算的。

而旁边的宋绵绵直接应声:“去!”

这是个爽快的!

顾倾城一手一个,掐了一把水嫩嫩的小脸,笑得无比开怀。

却有声音突然打破这一刻的温馨。

“你倒是有本事!”宋时卿语气微凉。

顾倾城站着没动——这可是刚刚相送她上西天的大恶人。

“你站的那块青石,是宋家先祖从青海带回来的,宋家百年帅府,每征战一处便带回一块铺地石,以此来警示后人,帅府之巍,是用宋家儿郎鲜血浇灌而成。”宋时卿半阖双目,语气幽微,“江山处处埋着宋家儿郎的忠骨,可哪一处是宋家的栖身之地呢?”

顾倾城抹了抹刚刚头发上被溅到的血,突然有些烦躁:“那也不该用无辜人的血,去在阴诡皇权里铺一条苟且偷生之路。青石在地,宋家好儿郎在天,若是他们看到他们曾拼了性命护卫的百姓,沦为宋家后人搅弄风云的工具,他们——他们一定会碎了这青石,碎了这肮脏腐朽的王朝。”

宋时卿霍然回首,一瞬间目光如刀。

顾倾城不避不让,坦然对视,在刀锋目光里铿然绽放。

宋时卿渐渐收回目光,突然笑了起来:“是啊,宋家好儿郎都在天上,而我只是一个纨绔,没有一搏之力,只有苟且之能。”

顾倾城不语,她何尝不知道,说永远是最容易的,但再慷慨激昂的词语都抵不过真正的寒锋劈下。

宋时卿在危机时刻,选择保存自己和家人,这没有错。

错的是这个朝代,错的是上位者的昏庸,错的是这吃人的社会。

天色微明,顾倾城在清晨第一抹光里,头也不回的离去。

秋意萧瑟润过的风,拂过她的肩头,纤弱的少女,脊背挺直。

宋时卿目光微闪,再一次认真的看着她的背影:“飞影,你说她去干什么了?”

院墙上冒出魁梧暗卫,说道:“可能,让老夫人重新写份放妻书……”

宋时卿不置可否,只盯着一路前行的顾倾城,似乎很有目标的一个有一个房间的进入进出,然后嘟嘟囔囔。

能读懂唇语的飞影,脸绿了又蓝了,最后黑成墨。

宋时卿突然轻笑。

他琉璃般冰灵的眸子闪着新奇的光,像沉静万年的湖面,被一颗顽石打着水漂,肆意张扬的**起层层叠浪。

他立在宋府满是鲜血的院子里,仿佛听见风从很远处吹来,带来少女独有的语声,放肆而无畏。

“狗皇帝,你是真瞎啊,谁家通敌能穷成这样,两袖清风都不足以形容,简直是裤衩子都漏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