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泽搬了把躺椅放在院子里,正躺在上面晒太阳。
金黄的阳光穿过层层的树叶落在他的身上、脸上,给他一张白皙的脸镀上了一层金光,树影斑驳,恍若这世间最美的一幅水墨画。
他眯着眼睛望着湛蓝如洗的天空,口中还哼着小曲,真是好一派岁月静好。
只是那由远及近的脚步声打破了这静谧的时光,太监看到沈泽躺在院子里,快步上前,一边喊道。
“沈公公,您还躺着呢,陛下叫您呢。”
沈泽转头看去,认出在嬴玉近身伺候的太监,并不意外,起身将盖在身上的斗篷披上。
这一身白狐皮斗篷乃嬴玉所赐,斗篷帽上的一圈绒毛取自兔尾上最柔软的一撮毛,衬的他如世家最恣意的少年郎。
就连原本气喘焦急的太监都不免看直了眼。
沈公公的容貌真是世间少有,做了太监实在可惜。
沈泽将斗篷上的帽子扣上,道:“走吧。”
太监亦步亦趋的跟在他的身后。
穿着常服的沈泽实在让人与太监联想不上,沿路所遇的宫女太监皆以为是哪家的世家公子入宫了,纷纷恭敬行礼。
到了御书房后,太监只守在门外,并不入内。
沈泽信手推门而入。
嬴玉闻声抬头,便看到一白衣少年推门而入。
她眼中的惊艳随着沈泽的走近渐渐扩大。
嘴角的笑意也渐渐**漾开来。
她当初看到这件斗篷时,脑海中想到的便是沈泽的身影。
只是她没想到,这件白狐斗篷比她所想象的更加适合沈泽。
沈泽走到御案前,对她拱手喊道:“陛下。”
嬴玉这才回过神来,又恢复了之前那淡然的表情,点了点头。
沈泽完全没有拘谨,自己捡了把椅子坐下,而后才问道:“不知陛下召臣前来,可是为了学宫大儒之事?”
嬴玉点了点头:“萧桧那个老狐狸,为了学宫大儒之位,连军权都愿意拱手让出,甚至还买通了学宫的学子,让学宫学子谏言立他为学宫大儒。”
她的语中满是愤怒与不满。
他一个大臣,竟然能将她一个皇帝逼到这种地步,也是亘古罕见,让她这个皇帝觉得有些憋屈。
“陛下答应了?”沈泽问道。
嬴玉叹了口气,摇了摇头。
沈泽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还真怕嬴玉就这么答应了。
军权虽好,但远不及学宫来得重要。
“朕知道,军权虽重要,但现在并无战事,将目光放在学宫之上,才是长远。”嬴玉道。
沈泽颔首:“陛下是对的,绝对不能答应,将学宫大儒一位让出。
此前诸葛恪占着学宫大儒的位置,朝中半数都是他的学生,以至于陛下处处受其掣肘。
若非陛下后来收服林远图,再加上玉皂坊与镜坊能够源源不断的拿出银子,陛下后面所行之事也不可能这么顺利。
所以学宫大儒的位置绝对不能落在他人之手。”
嬴玉点头,她自然知道学宫的重要性,只是她的眼中带着些许的担忧。
“张居正不愿担任学宫大儒,若是一直拖下去,对于学宫来说也不好。
这两日,朕在思考,如果张居正不愿担任的话,那是否能从皇室中选出一人来担任学宫大儒。”
如果张居正不愿意,那只有将学宫握在皇室的手中,她才能安心。
但沈泽却是摇头直接将她这个建议否决了。
“陛下,学宫一事事关重大,若是让皇室来执掌学宫,且不说皇室并无有此才能之人。
且说陛下现在根基不稳,若是皇室中人掌管学宫,难免日后会生出不臣之心,到时更是得不偿失。
二则,皇室执掌学宫,日后皇子就读,学宫怕是会压不住皇子们,这对大乾日后的朝纲不利,臣还是偏向于张居正来当这学宫大儒。
一则他刚正不阿,正好可以整治一下学宫那些不良风气,也能将学宫从世家中剥离出来,日后学宫出来的学子才能是陛下的臣子,而非世家的棋子。
二则也只有他那不为五斗米折腰的风气,才能敢于硬刚那些世家。”
他将利弊剖析的明明白白放在嬴玉的面前。
嬴玉闻言,点了点头:“爱卿言之有理,是真一叶障目了,只想着将学宫掌握在手中,却忘了现在的学宫可并非大乾的学宫。”
而是那些世家的学宫。
“只是张居正为人,正如爱卿你所说的,刚正不阿,不为五斗米折腰,这样的人,想要请他入主学宫,怕是困难重重。”她有些担忧的说道。
萧桧那些老狐狸又在一旁虎视眈眈,若是不能早日将学宫大儒确立下来,只怕会节外生枝。
“待臣亲自跑一趟,看看能否说服与他,若是不行,咱们再议可行之策。”
闻言,嬴玉双眼一亮,双手击掌,笑道:“有沈卿出马,何愁大事不成!”
自沈卿来到她的身边,她所办之事,便没有不成的,因此她对沈卿充满了信心。
随后她又道:“元夜已至,学宫学子也需休沐,待年关之后,朕再备好厚礼,令沈卿你亲去请张居正!”
沈泽看着意气风发的嬴玉,默然的点了点头。
随后嬴玉便开始埋头处理奏折,自她登基伊始,她从未敢懈怠过,只有沈卿来到她身边之后,她才能稍稍的喘口气,但即便如此,她也不敢懈怠。
她是女子的身份,就是她最大的一颗雷,随时都会被引爆。
她只有在这颗雷被人发现引爆之前让自己的羽翼变得丰满坚硬,到时候即便是她的女子之身被出拆穿,她也有实力可以称女帝!
沈泽没有打扰她,轻手轻脚的退出御书房。
门外伺候的太监听到里面逐渐平静的气氛,心中也是默默的松了口气,对着沈泽讨好的笑了笑。
“每每陛下心烦气愤,只有沈公公才能平息陛下的怒火,难怪沈公公得陛下如此器重。”
沈泽只是回以一笑,并没有接话。
而后从阴影处走到阳光之下,身上泛起阵阵的暖意。
被发冠束起的墨黑发丝被微风吹动,一时间廊下的那些太监都看直了眼。
他们身为太监,也会有欲望,情动之时,太监与太监也会行那男女之事。
只是沈泽的身份与地位,可不是他们能够肖想的。
只能狠狠的咽了两口口水,而后低下头,眼不见心为净。
沈泽在宫中的小道上走着,心中想着,这个时间点,明月应当是在皇后那儿,正好也无事,不妨去找她,顺便还能帮帮忙,不要让她太过劳累。
信步走到姜幼漪的坤宁宫。
这坤宁宫还是一如既往的安静祥和,里面伺候的宫女太监轻手轻脚,不敢发出太大的声响,生怕惊扰了里面的贵人。
看到沈泽踏入坤宁宫,坤宁宫的掌事姑姑:“沈公公。”
沈泽拱手,行了一个民间的书生礼:“姐姐,我来找皇后娘娘,看看元夜宴会有没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劳烦通禀一声。”
掌事姑姑有些受宠若惊,没想到这位陛下跟前的大红人竟然会如此礼遇自己。
她赶忙还了一礼,道:“沈公公稍等片刻,奴婢这便去通禀。”
沈泽站在院中等待片刻后,掌事姑姑复又走出来道:“娘娘唤您进去。”
沈泽刚一踏进坤宁宫正殿,里面两位女子的目光便齐齐的投了过来。
诸葛明月在看到沈泽之后,眼睛闪过一抹惊艳之意,而后将头扭到一旁,不再去看他。
倒是姜幼漪,在看到沈泽走进来后,嘴边漾起一抹笑意,招呼道:“沈公公来了,赐座。”
沈泽打量了她一眼,还是一如既往高贵典雅,优雅大方。
他见了礼后方才坐下。
见他坐下,姜幼漪开口赞道:“沈公公饱读诗书,文采斐然,倒是颇有尔雅之风。”
显然,她今日也被沈泽这一身新皮肤给惊艳道了。
女子爱美,虽说嬴玉的长相也是英气十足,但到底没有男子那般的阳刚之气,如今乍一见到沈泽,难免惊艳。
沈泽起身拱手道:“娘娘谬赞了。”
姜幼漪笑而不语,只是欣赏的看了他两眼后,便将目光收回。
在这宫中,她时刻谨记自己的身份,绝不给嬴玉多添一丝麻烦。
沈泽见场子快要冷下来了,便主动开口道:“娘娘,不知诸葛姑娘办事可还合娘娘心意,若是诸葛姑娘有得罪娘娘之处,且说与臣,臣亲自**。”
一直低头看天花板看地板就是不看他的诸葛明月闻言抬头,恰巧沈泽的目光也正望向她,与含笑的眸子对了个正着。
她的心中阵阵暖流涌过。
原来,他亲自跑一趟,是怕自己在娘娘面前不得脸么?
就连皇后也是笑道:“沈卿与明月认识?竟这般护短?若是本宫便要责罚于她呢?”
沈泽如何不知道她这是在打趣,顺着她的话道:“诸葛姑娘于臣有救命之恩,恩人若是有难,自当护短,若是娘娘执意要责罚,不若责罚微臣,臣愿双倍领罚。”
虽然知道皇后娘娘不可能责罚他,但诸葛明月心中还是感动的无以复加,眼神定定的望着他。
沈泽在姜幼漪看不到的角度给她抛了个眉眼,惹得她痴笑连连。
姜幼漪没看到二人之间的互动,只是笑嗔道:“你呀你,难道就你与明月是旧相识么?”
诸葛明月适时站出来解释道:“我时常进宫与青栀作伴,也常来娘娘出玩耍。”
沈泽一听,好嘛,白跑一趟。
不过能够看到二花并立,将自己的眼福给养足了,也不枉他特意跑一趟了。
随后他揭过此事不提,问道:“娘娘,我来是想问问,元夜宴会之事可准备妥当了,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历年元夜宴会皆也是按祖宗规矩行事,并无多大的事,更何况陛下还将明月叫进宫中帮本宫协理,如今宴会已安排妥当,本宫与明月再确认一下宴请大臣的名单即可。”
说着姜幼漪便将桌上的一份名单拿起递与沈泽。
沈泽只是大致的过目了一遍,便交还给了她:“娘娘办妥了便好,我来是来禀娘娘另一件事。”
听闻,姜幼漪来了兴趣,沈泽向来只与嬴玉禀事,不知何事,竟然要禀与自己的。
她微微点头:“何事?”
“我想北凉公主拓跋玉囚禁在驿馆已有多日,她背井离乡不得归家,孤身一人在这洛城孤苦无依,今年元夜想必她也是一人孤独的过,不如将她也邀来皇宫,大家一同乐上一夜,也好显得我大乾乃礼仪之邦,不被人诟病。”
姜幼漪沉吟了一番,而后道:“此事事关朝政,本宫身处后宫,不得干政,此事还需去过问陛下的意思才行。”
沈泽点头,起身拱手道:“那便有劳娘娘跑一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