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是什么大事呢。”蒋延徐徐走来, 不动声色坐到沙发上,自顾自把车钥匙搁在茶几上,不徐不疾摘下腕表, 给自己倒了一杯水, 仰头喝下去。
蒋献定在原地, 心底针扎的难受, 蒋延在他们家族中有绝对的权威,很少有哪个同辈敢跟他论争。蒋献作为亲弟弟,从没和哥哥吵过架,但也清楚蒋延的秉性和地位。
他不想闹得太难看,从黑色长风衣口袋里取出钱包,“小璟花了多少钱, 我帮她还。”
“从你的股东分红扣就可以。”
蒋献心里还是憋得慌,怪异的难受, “把分红直接给我吧, 以后施璟要钱, 也好直接问我, 不用再麻烦你。”
蒋延的稳若泰山,总算是有了一丝平地波澜, 放下手中玻璃杯, 杯底和大理石桌面扣出脆响,“你要分红, 就是为了给施璟花?”
“这是我的事情。”
蒋延站起来, 身量颀长,迈步朝楼梯口方向走, 往日的冷峻气质复旧如初,冷淡说了句:“等你毕业了, 自然会给你分账。”
蒋献碰一鼻子灰,沉郁闷在心头,上不来下不去的难堪,声量上调道:“以后别乱给小璟花钱,她不懂事儿,别再惯着她了。”
蒋延也没回话,脚步声渐行渐远。
蒋献离开别墅,打了个租出车回市中心去找施璟,他老早就没有自己的车了。刚上大学时,家里给买了一辆奔驰,他开了没两年,后来施璟想要买法拉利,钱不够,他只能把自己的奔驰卖了。
裹着一身寒意回到家里,十一点多了,客厅里充盈着浓稠的黑,他轻轻喊了两声,没得到回应。蹑手蹑足摸进卧室,宽厚松软的羽绒被下透出微弱的光,施璟躺在被子底下玩手机。
蒋献暗自喟然,打开壁灯,坐到床沿,“还没睡,我刚叫你怎么不回答?”
“谁知道你在狗叫什么。”施璟眼睛不离屏幕。
蒋献俯身在她脸上落下温热的吻,“别总是关灯玩手机,对眼睛不好,对腰也不好,你腰肌劳损还没调理好呢。”
施璟不理不睬,换了个反向侧躺着,继续玩。
蒋献在床边落寞坐了会儿,脱掉黑色风衣,往施璟身上倾身靠过去,从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肩头,轻声细语,“宝宝,有件事情,你做得不太合适,以后别这样了好不好?”
“有话直说,别拐弯抹角的,我素质低,听不懂你们这些阴阳怪气。”
“谁说你素质低了,好歹是大学生呢。”蒋献搂着她翻了个身,让她压在自己身上,“这件事吧,也不是你做得不合适,应该说是我哥没分寸感,怎么能带着自己的弟媳出去逛街买衣服买包呢。”
“那你教育他去啊,找我干嘛。”
蒋献亲她润湿的两片唇,黏糊糊地吻了一会儿,“我跟他说过话了,他也知道错了,还跟我道歉了,说以后会注意分寸。以后你别再问他要钱了,想要钱直接跟我说。”
施璟不以为意,讥讽道:“他跟你道歉,你就编吧,你哥那种人会跟你道歉?”
“怎么不会,你别把我哥想得多厉害。”
施璟丢开手机,侧脸贴在男人宽阔健硕的胸膛,听着他强有力的心跳,“小蒋,我喜欢像你哥那样的人,你以后也像他一样,好不好?”
蒋献一只手抚着她的背,闷声道:“你喜欢霸道总裁呀?”
“总不总裁的没关系,主要是我想花钱。”
“老公会努力的。”
施璟执意要认养两只大熊猫,而且是一次性付清两百万。蒋献的片酬还没结完,几个综艺的尾款也没拿到,蒋延那边又不愿盘账股东分红。
他一下子拿不出这么多钱,和施璟商量,要么只认养一只大熊猫,如果非要认养两只那就分期付款。施璟不愿意,一定要认养两只,还要一次性付清认养费,觉得分期付款丢脸。
“那等年后,等我接手公司了,咱们再认养行不?”蒋献嘴皮子都要磨破了。
施璟丧着脸:“哎呀,又不让你出钱,钱是你哥出的,而且认养材料和手续也是你哥帮忙在弄,你一天天唠叨个什么。”
“花我哥的钱,这不合适。”
施璟手指戳了戳他脑门:“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都说了钱是你的股东分账,我花的就是你的钱,你脑子怎么就拐不过弯来呢。”
*
蒋献在阳台吹冷风,今年的冬日一直这样,连续多日飘雨牵雾,厚实密麻的细雨被风一吹,冷意朝他扑来,冰得他呼吸困难。他竖立在寒风冷雨中,想了许久,才转身回到客厅。
“施璟,我哥是不是喜欢你?”
施璟抱着笔记本电脑,趴在沙发上研究论文,扭过头来,黑亮的圆眸转了一圈,咬住下唇深思,没正面回答,而是反问:“你觉得呢?”
“什么叫我觉得,这事不是我在问你吗?”
施璟一只手撑起下巴,眼神飘忽不定,“那你去问他吧,问完了顺便告诉我一声。”
“那如果他喜欢你呢。”蒋献走来,在阳台上冷风吹久了,身上覆了一层难以掌握的阴冷,透出几分蒋延的气质,刻板冷肃,像森冷不惊的古井。
施璟又盯着笔记本屏幕,置之度外,漫不经心回了句:“那又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你喜欢他吗?”
施璟瞪了他一眼,不轻不重地放狠话:“我喜欢他的钱,你再赚不到钱,我就跟他在一起。”说完,合上笔记本,抱着回卧室去了。
两人这段靠金钱维持的爱情,岌岌可危,随着蒋延的介入,逐渐有大厦将倾的裂痕。
起因是蒋延打算给施璟买一栋别墅,面积比御兰紫园这栋稍小一点,但也是上乘之品,下沉式庭院、私家花园、恒温泳池、家庭影院一样不少。位于城南的高档别墅区,1200平米,不含软装,总价暂时1.4亿元。
蒋延没说得太直白,只说这是给施璟的彩礼。
谈论买别墅那天,施璟和蒋献一起回了一趟蒋家,这突如其来的富贵,把施璟也打蒙了。
她犹豫不决,怕有诈,但又明显地心动。站在蒋献身边,握着他的手,一下一下地捏他的指尖把玩,盯着自己的鞋面,水艳的嘴唇动了动,低声若蚊,“这多不好意思啊,再考虑考虑吧。”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我们蒋家的彩礼,自然马虎不得。”蒋延垂眸看她,能到看她黑密的半扇睫毛,挺翘的鼻梁。
蒋献只觉得从未有过的无力感,胸口一阵瑟缩,他把施璟宠成这个性子,如今成了别人横刀夺爱的利器。他平视蒋延的眼睛,问得一针见血:“这彩礼是算你的,还是算我的?”
“你在说什么?”
“那么哥,你又在做什么?”蒋献眼眶胀热,紧攥着施璟的手,暗劲大到施璟觉得指骨发疼。
她使劲儿掐蒋献的手臂,委屈了,泄愤的,掐得很用力,“蒋献,你弄疼我了。”
蒋献的手劲稍稍松了些,眼底有血丝,看向她道:“我不管你和蒋延发生了什么,这件事到此为止,你花了他多少钱,我会还,别墅以后我给你买,以后不许这样了。”
“我跟他什么都没有!”施璟声线发颤。
蒋献半搂住她:“我知道,我只是怕你被人骗了。施璟,不是什么钱都可以花的,下不为例,行吗。”
施璟又羞又愤,不想卷入这些乱七八糟的感情中,一把推开蒋献,“我们分手,别墅我也不要了,什么狗屁彩礼,留着你们兄弟俩自己分吧。”
她跑出去,开起自己的劳斯莱斯,扬长而去。
蒋献站在原地,没有立即去追,而是继续看向蒋延,语气带了蛰伏不动的怨意,“你喜欢施璟,什么时候的事?”
蒋延遥视门外施璟开车远去的方向,半晌才目光幽幽回正,“分手吧,你养不起她。”
“我养不起,你养得起,是吧?”
蒋献这个时候真想俗气地骂一句,有钱了不起啊,有钱就可以为所欲为吗?可回过头一想,有钱确实了不起,一套上亿的别墅砸下来,就可以把他的爱情砸得摇摇欲坠。
*
他回到家,在门口坐了近一个小时,走廊吸顶灯的光线皎冷,辉映在他身上如裹上一层霜,阴恻恻的。
蜷缩在门角,又冷又饿。深冬的寒意顺着瓷砖地板一下一下往上钻,他不禁打了个喷嚏。熬不住了,抬手在门板上用力拍了拍,“施璟,放我进去。”
他知道施璟在家,也心知肚明她为何不给自己开门——她受不了一点委屈,一丁点儿都不行,尤其是在乎面子,和蒋延的冲突,让她丢了颜面,受委屈了。
敲了几次门,门框纹丝不动,和施璟冷硬的臭脾气一脉相承。
俄顷,门终于开了一条缝,施璟推了个行李箱出来。蒋献猛然站起,高大挺拔的身形挡住了光,把她罩在阴影里,按住行李箱的把手,“你要去哪里?”
“什么我去哪里,我们分手了,你从我的家滚出去。”施璟把行李箱推给他。
蒋献满身的冷气化为疲倦感,微不足道地反抗了句,“这房子是我买的。”
施璟的品性早被他养坏了,她对旁人都好,路边捡到只流浪猫,都要送去救助站,出钱做绝育。她对谁都好,唯独对他不好,在他面前没有任何道德感,没有任何内疚。
她抬高下颌,双手抱臂,挑眉道:“你出钱买的了不起啊,房产证上写的我名字,这房子就是我的,我们分手了,该滚出去的是你。”她后退一步,冷硬地要关门。
蒋献一只手撑住门框,清隽眉目染了倦色,“跟我分手了,你花谁的钱去,我哥的?”
“有病啊你,是不是以为我离开了你,我就活不了了?”她涨红着脸,恼怒地两只手搡他,“我有手有脚,我自己不会去上班吗,你滚,滚远点!”
蒋献头一回想让施璟尝点苦头,他不再撑着门,低下头凑近了看她,“好啊,那就看看,没有我养着,你能撑多久。”
他转身,鞋尖往侧边挪了一步,又提醒道:“对了,蒋延给你的那张一百二十万的卡,你有种别花,那是我的股东分红。”
施璟跑回屋内,找出那张银行卡,掷在纤尘不染的走廊地板,“你以为我稀罕啊,赶紧滚,一看见你就烦。”
蒋献弯腰捡起银行卡,“撑不住了就给我打电话,我没那么绝情。”——我还是很好哄的,只要你松一松口,我还能继续养着你。
施璟重重甩上门,撞击响声在空****的走廊里格外突兀。
蒋献在走廊尽头等了一个小时,确定施璟不会来开门了,才拉着行李箱回家。略显狼狈回到御兰紫园的别墅,碰到蒋延正坐在客厅里看书。
两人眼神隔空触及,蒋延看了看蒋献沾了一层水雾的头,又扫了一眼他手上的行李箱,似乎明白了什么,不过也没开口问询。
蒋献鞋也不换,直直进入,不冷不热道:“她在跟我闹分手,你满意了吗?”
蒋延默然,回过头继续看书。
还有一个星期就要过年了。
施璟问过林婉,公司那边放假了没,林婉说还有三天才放。施璟在微信上给李特助发了消息,说她不实习了,要回家过年,年后也不过来了。
李特助按照蒋延的意思,叫财务那边给施璟结了工资,按照公司实习生的工资标准,一天200元,施璟一共上了13天的班,加上180元的交通补助,一共往她卡里打了2780元。
收到转账时,施璟以为是蒋献转的,暗骂他抠抠搜搜。一想又觉得不对,蒋献平时给她转钱,一次性都不会低于一万的,仔细一看,才发现是实习的工资。
她给林婉打电话:“婉婉,你的实习工资发了吗?”
林婉:“发了,刚发的,怎么了?”
施璟喜不自胜,头一遭拿钱拿得这么开心,嘿嘿笑着,语气里还有几分淳朴的老实,“我的也发了呢,还有交通补助,180块,你呢,有吗?”
“有的,我也有。”
施璟的雀跃无孔不入,和林婉聊了好一会儿,约好过年后回来了一起吃饭。她放下手机,反复端详那条实习工资的转账信息,喜溢眉梢。
又忍不住打电话给母亲,“妈,我跟你讲,放假后我去实习了,今天发实习工资了,有2780块呢。”
“啊,你去实习了啊,在哪里实习呢?”
施曼容微惊,没料到施璟会去找工作,会去实习。她和丈夫明白自家孩子的德行,都打算好了,等施璟毕业了,就回家里看水果店。
若她不愿意开水果店,那就找个轻松的班上着打发时间,也不在乎工资,夫妇俩继续养她,一个月给她五六千的生活费,平平静静地过日子。
施璟也不想让母亲知道,她去实习也是靠蒋献走后门的,含糊道:“就是市里的一个公司,你们不懂的,等我回家了再跟你们细讲。”
没有了小蒋助理,她懒得自己开车,收拾好行李,订了高铁票坐高铁回去。回去前到银行取款机取出2700元的现金,这是她的实习工资,打算带回去给爸妈、姥姥姥爷发红包。
沉浸在实习工资的喜悦中,暂时忘却了和蒋献分手的愁闷,一路回到家,脚底都踏着快乐。
要过年了,水果店暂时关闭,一家人回村里过年。
吃过年夜饭,一家五口围在小太阳烤火炉边上。
施璟郑重其事从包里取出一沓鲜亮的现金,包工头发工资似的,给父母、姥姥姥爷各发了五百块。自己留下七百,说明天给村里的小孩子发。
父亲于东祥问道:“小璟,你怎么去实习了,之前不是说自己创业吗?”
施璟笑起来,爽朗笑声掩饰尴尬:“哎呀,公司倒闭了,我现在不创业了,以后就踏踏实实上班。”
见她这么高兴,父母俩也没说什么,又唠起了家常,给施璟塞了两万块钱的红包,是闺女的压岁钱。最后聊到蒋献,施璟面色变了变,随口道:“他以前给我当助理呢,现在我不创业了,把他给开了。”
施曼容拿出手机:“他刚才给我发消息,问你的情况呢?”
施璟伸手把母亲的手机暗灭:“别管他,我跟他之前有点矛盾,现在解决了,你们不用管,他给你们发消息你们也别回。”
她是家里的掌上明珠,宝贝儿一样宠着,她说的话,父母哪会反驳。
除夕这晚,蒋家来了不少人,都是些亲戚朋友,蒋献也没见过几面。简单寒暄过后,他回到自己房间,再次给施璟打电话,打不通,被拉黑了。
他仰面躺在**,目光空洞地盯着天花板,寂寞得无所适从。恍惚之间一时没了主心骨,生活也没了盼头,不养着施璟,赚钱都没有了意义,楼下的高朋满座,都跟他毫不相干。
直到后半夜,楼下喧声杳然远逝,他像个不通世故的硬骨头,亲戚朋友走了,也不出来送客,一直窝在房间里。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响声,是蒋延的声音,“你和施璟真的分手了吗?”
蒋献慢吞吞从**起来,脚底发虚,出来开了门,“你想趁虚而入?”
“让你和施璟分手,不只是我的意思,也是爸妈的意思。”蒋延说完,转身离开,他气质犀利,有种无形的压迫感。
“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她的?”蒋献不甘示弱在后头问道。
“你不必知道。”轻飘飘的一句话,随着他颀长傲然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施璟在家里待了两天,剥小橘子剥得指甲泛黄。
初三这天,邻村的亲戚办结婚宴。施曼容和于东祥要去帮衬,问施璟去不去,她自然不去凑这种热闹。
姥姥姥爷也到别的亲戚家拜年去了,家里只剩施璟。父母离开前,生怕她不会做饭,饿了自己,施曼容给邻居大婶塞了三百块,叫她家吃饭时,也给施璟匀一份送来。
施璟搬个小椅子,在自家院门口晒太阳,脚边放一袋小金桔。
一堆孩子嘻嘻哈哈围过来,捂着嘴叫她大美女。施璟听了十分受用,给她们一人发了一百块,实习工资还剩下的七百块,这一下子全没了。
气温渐渐回升,暖风吹得村头一排排扁桃树左右摇曳,天空逐渐湛蓝,薄薄的云层依偎着蓝天,凝眸远视,有种舒适的视觉体验。村里时不时有狗吠声,麻雀在草丛里惊腾,宁静祥和。
施璟每天在村里晃**,她去找了村长,询问修桥的事。
村长说,他把估价单发给蒋献了,年后会有政府派来的施工人员来测量,等相关数据测量完毕,就可以开始动工了。
施璟问:“那这座桥修下来,大概要多少钱?”
村长尽是遮遮掩掩,也不给个准话,只说现在还没办法定,大概要个四五十万吧。
他闪烁其词,拉着施璟到河边,脸上堆着笑:“这儿,你看这里!到时候在这儿给你立块碑,碑上就刻着‘捐桥人:施璟’,你看怎么样?”
施璟听了满心欢喜,又和村长聊了一会儿,村长说自己得去隔壁村的喜宴当主厨,也离开了。
实习工资发红包发完了,前几日的喜悦被时间冲刷无余;邻家大婶做的饭也不好吃,施璟难耐起来,心烦虑乱。
一个人走在乡间小道,拿着根木棍当长剑使,路边的杂草被她挥斩得七零八落。
大婶家送来的饭,总是把米饭和菜混在一起,这让她无从下口。想给爸妈打电话,又念及他们在忙,只能讪讪放下手机。
除了蒋献面前,其余时候,她脸皮薄得很,在大婶家门口鬼鬼祟祟晃悠了几次。想跟大婶说,让她丈夫做饭时别放那么多辣椒,还有,米饭和菜得分开,混在一起她吃不了。
徘徊数次,还是没说出口。心想着,就给人家三百块,每天有肉有菜就不错了,还挑三拣四,未免不讲理了些。
大婶出门时,正好瞧见她在院子外面踱步,笑脸明晃晃道:“小璟,这两天吃的还成吗,今晚吃个蛋炒饭好不好。你叔最会炒蛋炒饭了,放点老干妈进去,香得不得了。”
施璟甩了甩手里的长木棍,勉强挤出笑容,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最后道:“行啊,吃什么都可以,我不挑食的。”
晚上看着送来的蛋炒面,饭粒饱满,蛋块金黄,鲜香阵阵,但她就是吃不下。她不喜欢把米饭和其它东西混在一起。
挑挑拣拣一番,夹出几颗酸豆角吃了,就这么放着。
等到十点多,躺在**玩手机,饿得不行,起身下床,在睡衣外头穿上羽绒服,趿着毛茸茸的棉拖鞋下楼出门。
最近回暖了,到了晚上寒意还是防不胜防,丝丝缕缕钻入领口,冷得她直打颤。她来到村口的小卖部,买了一桶泡面,一颗卤蛋,一根火腿肠,又拿了两包薯片。
拎着塑料袋出来,隐隐约约看到村头昏黄路灯下站着个人,身上是长款黑色外衣,秀拔修长,英气逼人。领口处露出半截白净的脖子,头顶光昏打下来,看不清他的面容。
从身形来看,施璟大致能猜出是谁。
蒋献一步步朝她走来,冥冥夜空又飘起了细雨,雨线在路灯映照下,反出了白光,格外的明显。他在她面前三四步之远的距离站定,没有说话,面容冷峻看着她。
施璟霎时委屈,眼睛突然发涩,像迷了沙子的难受,潮润得出了水。满腹苦水翻涌,渗进四肢百骸,她红着眼睛,把手里的东西砸到蒋献身上。
泡面桶、卤蛋、火腿肠、薯片落了一地。
蒋献竖在原地,漆黑的瞳仁和夜色混在一起,透不出一点儿光。
七天不见,施璟觉得蒋献的气质变了,轮廓清晰的眉棱冷厉,好像成熟了许多,有点儿蒋延那种薄情精英的味道。
她压不住屈闷,细细的泪痕顺着眼角晕开,苍白的嘴唇一张一合,“为什么这么久才来,你知不知道我一个人在这里,我没有钱,吃很难吃的饭,喝很冷的水,穿很难看的衣服......”
蒋献阔步跨过来,把她抱进怀里,“对不起。”
“蒋献,讨厌死你了,你怎么总是惹我生气。”她隔着衣服咬蒋献的肩头,哭声压在胸腔里,不愿大声哭出来,身子微微发颤。
蒋献把她抱得很紧,薄唇贴着她的耳朵讲话,“是我不好,再也不会了。”
两人都没提分手的事,蒋献一手牵着她,一手捡起散在地上的泡面、火腿肠,装好后提着塑料袋问道:“你就吃这个?”
“嗯。”施璟没缓过劲儿,哽咽了下。
“家里没有饭吗?”蒋献拥着她,朝她家方向走。
施璟抬手揉了揉眼睛,“有的,但是很难吃。”
回到施璟家里,看着饭桌上吃了没几口的蛋炒饭,蒋献明白她不爱吃这个,问道:“谁给你弄的蛋炒饭?”
“隔壁大婶,我爸妈去大姨家帮忙办喜宴了,只有我在家。”施璟坐到小木椅上,裹紧身上的羽绒服。
蒋献在厨房看了一圈,有肉、有干笋、有鸡蛋,还有面条,他问道:“菜园里是不是还有菜?”
“有的吧,我没注意看。”
蒋献走过来,蹲在她面前,握住她两只微凉的手搓了搓,“要煮米饭吃,还是煮面条。”
“吃米饭。”
蒋献淘了米放进电饭锅煮着,提着手电筒和施璟一起去菜园,拔了两颗大白菜。
他常年给施璟洗衣做饭,厨房的活儿干得熟练。不出半个小时,做了个干笋炒肉、葱花煎蛋、白菜豆腐汤。豆腐是施璟去隔壁大婶家借的。
两人在厨房吃起来,一席无话,只有碗筷的碰撞声。蒋献夹起几块肉,咬去肥肉部分,瘦的都放施璟碗里,用小碗盛过豆腐汤,吹凉了,嘴巴试过温,才喂到施璟嘴边。
施璟小口小口喝着,抬眉碰上蒋献温和的目光。两人对视,蒋献突然就笑了,“我都说了,没我在,你撑不了多久。”
施璟执拗别开脸,还挺硬气:“我可没有,不就是吃个泡面吗,我喜欢吃泡面。而且我也没叫你来呀,是你自己跑来的。”
蒋献放下汤碗,低头跟她贴脸,“是我自己撑不住了。没你,我真不行。”
施璟站起来,潇洒往门口走去,“赶紧把厨房收拾好,然后滚回你家去。我吃饱饭了,不需要你了。”
“还挺横。”蒋献笑着摇摇头,利落地收拾起碗筷。
洗过碗,关好厨房门窗,他才回到主屋,摸进二楼施璟的房间,施璟盘腿坐在**,抱着平板,在看毕业论文的相关资料。
蒋献没打扰她,自做自事,打开施璟的衣柜,他在这里留有一套睡衣的。洗过澡回到屋子,爬上床躺在施璟身边,搂住她的腰,探头和她一起看平板,忽然说道:“我穿的是你之前给我买的**,挺舒服的。”
“早跟你说了,贵的有贵的道理。”她没理会蒋献的蹭动,一只手撑着下巴看屏幕。
“施璟,我现在是你什么人?”
施璟眼风波澜不惊,“前男友。”
蒋献笑了:“你和前男友上床啊?”
施璟把平板放到床头柜上,推了蒋献一把,往他腰间坐上去,按着他的头,“我要买别墅。”
“好。”
她俯下身,指尖在他胸口画圈,“你买得起吗,就知道空口说白话。”
蒋献夸张地哭,坐起来埋头在施璟胸口嚎,“求求大小姐宽限几日,小的已经在筹钱了,小的不是不想还钱。实在是家里揭不开锅,再给我点时间吧,要不小的给您写欠条?”
施璟这几日的烦闷终于见了晴,笑起来,抬手拍蒋献的头顶,“再宽限你半年的时间,逾期了我可是要收利息的。”
“谢谢大小姐,大小姐的恩情,小的没齿难忘,这辈子给大小姐当牛做马,报答大小姐的恩情。”他演技高超,敬业地痛哭流涕。
施璟又道:“但认养大熊猫的事,我可等不了,年后必须要把这事给办了。”
“可以可以,钱都给您备好了,一次性付清,绝不让您丢脸。”
施璟被他哄得开心,两只手捧着他的脸,用力揉,“小蒋,你个大笨蛋。”
蒋献从口袋里拿出一条梵克雅宝铂金钻石项链戴在她脖子上,“消消气。”
施璟拿手机查这条项链的价格,三十四万,还不错,亲在蒋献的脸上,“我这么好哄的爱人,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着,你就偷着乐吧。”
“我家小璟最懂事了。”蒋献拉过棉被,盖住两个人,在一抹黑的被子底下接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