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二

12-5

收到老板电话,让开车把他送到一个地方去谈一个安装的项目,因为他刚做过手术,不能开车。很应该去帮这个忙,给了这么多工作的机会,而现在人家做手术了,是唯一能用着自己的时候。然而打扫卫生的活却总是错不开时间,而他说的又太晚了,临时调整都来不及,唉,只能以后再找机会报答了。当时人家做手术之前还说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说呢,可现在这点事情也帮不上忙,本来就最恨这种说大话不干实事的人,想不到有一天自己也成了这样。

12-6

收到作家短信,说已经和老板签订了安装太阳能板的合同。能够给作家办点事,自己也觉得很有面子。

这段时间事情不少,安装板子,打扫卫生,感觉充实了一些,渐渐的也习惯了这种生活。只是偶尔闲下来的时候,还是会想到做这些事情不能用来转身份,挣得钱也不够花,还是要另找出路。然而在这接近假期的时候,能做的只是想想,整个城市都在准备休假的事情,不会有人再有心思工作了,更别说招人。而趁别人休假的时候的那种短期工作似乎也不再可能,这时候应该都安排好了,唯一能做的就是等着。

12-7

今天下午的活是运板子,因为明天有两个客户,现拉板子来不及,所以今天下午先送到地方,明天直接过去装就可以了。

第一车板子卸完之后回去再拉的时候老板问我能不能开他那车,因为他刚做完了手术,不能开车。手动车以前是开过两年的,但都是轿车,而这种拉货的车挂档的位置和普通轿车不一样,这样的话也许挂档就得看着,那就太危险了。所以有点迟疑,他就让另外一个从台湾过来的留学生开了,这样也好,现在整个家庭都处在风雨飘摇之中,任何的一点闪失都承受不起,还是小心一点好。

另外一车是给以前一起住的老兄家的,拉到地方的时候那老兄出去接女儿去了,家里没人。就把东西先卸下来放在屋子前面的草坪上,我在那儿等着他回来,老板他们就开车先回去了——已经是晚上八点半了。等了一会儿还是不见回来,我就给那老兄打了个电话,让他回来了帮忙把一箱工具搬回去,其他的东西放外面就行。我也得走了,因为晚上还要去打扫卫生,明天早上七点钟还要到第一处送板子的地方去干活——本来明天有打扫卫生的活,但老板明天有两处的生意,人手不够,他自己还刚做完手术不能干重活。所以还是先去干一点,人家给机会干活,现在忙了,也应该帮人家一点。但只能干到11点,明天打扫卫生的那个是一个新地方,也是邻居老兄他们去度假之前的最后一次学习的机会了,必须得去。

从那老兄家出来之后却又后悔不该答应明天去装板子,也许老板人手多的很,我不去他会另找别人,而这样把自己搞得非常紧张。开了一会儿又后悔应该等着那老兄回去了再走,虽说这是富人区,治安好,但万一那些工具丢了一箱,损失的钱就多了。又在想也许不必要回去,直接去干活就是了,但又担心车里面太热,买的西瓜放坏了,好容易能给孩子买点西瓜吃,放坏了实在是太可惜了。三样事越想越烦,回到家里心情还是不好,吃西瓜的时候一块西瓜掉在地上,我暴跳如雷,孩子吓坏了,可怜巴巴的问:“妈妈,爸爸怎么了?”

匆匆吃了几口饭,再去打扫卫生,开到那个特别难过的右转弯路口时看到直行是绿灯,就一踩油门冲了出去,出去了几米却发现右转弯是红灯。白天这个路口右转没有红绿灯,所以现在就没注意。这下坏了,继续右转显然不行,停在这儿也不行,马上右边直行的车要从这里开过去。几秒钟的功夫寻思了一下,一打方向开到直行道上去了——不知道会跑到哪里去,但先离开这个危险的地方再说。

开过去之后我发现GPS显示这个路口有摄像头的,那么会不会被拍照,罚款?如果再被罚个四百多块钱的话,那还真不如不答应今天晚上这活了,那可是十几次干活的工钱啊。一时的紧张,焦躁,不知所措,那一刻真的怀疑来澳洲是否值得了。然而回是回不去了,那么自杀吗,如果自杀的话只能换来一个不能适应海外生活的弱者的称号,而永远都不会有人知道所受过的煎熬,而父母,孩子,媳妇所有的幸福也都泡汤了。想到了自杀,我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头脑里清醒了一些——刚才的一切已经是不能改变的事实,如果现在开车再出事的话那霉就倒的更大了。赶紧把车停在路边,休息了几分钟,继续往前开。

晚上干活似乎也特别的不顺,地面很脏,垃圾桶特别满。不过好在这么大的地方就一个人,可以把凳子踢得满地乱飞发脾气,总算放松了一点。

晚上回去开到那个路口时已经十二点了,把车停在路边,回去看了看,这个十字路口的三个方向有摄像头,但刚才开过来的那个方向没有。那么应该是不会被拍住的,因为如果对面的摄像头可以拍住,和这条路垂直的那条路就没必要两个方向都装摄像头了,哦,很显然对面的摄像头拍不到这边的红灯。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走到右边路口那个摄像头那儿看了看,它应该也拍不到这个路口的红灯,才放心的回去了。

12-8

早上七点到昨天第一个送板子的地方,今天说好了只干到11点,而走之前要把一面坡上的导轨安装好,所以要抓紧。另外一面坡上的板子数量比我这边多两块,由另外一个人来做,老板说他比我有经验一些。好像据他所说合作过的这些人都比我有经验,看来还有很多的东西要学。

十点多的时候那个新来的兄弟拿出一盒水果沙拉来吃,看来有经验了就是胆气壮一些,我也趁此机会赶紧去喝了点水。今天实在太热了,加上昨天晚上没睡好,头脑里迷迷糊糊的,什么也想不明白。老板过去了,说要把接好的导轨拆开,因为另外一个地方连接导轨的材料不够了,这个地方的导轨可以使用另外一种接头连接,而另外一个地方的只能用这一种。那一面坡上的兄弟对此决定似乎不满意,但也没有直说,而是说不缺材料,也就算了。我倒是无所谓换不换,反正是按时间算钱的,让干什么都行,但问题是马上得走了,那边打扫卫生的活还在等着呢。

比预计的时间早了一点,到冰箱厂的时候活刚开始,赶紧上手。弄完了这一处去吃饭,然后马不停蹄的奔向下一个地方。晚上八点钟的时候干完了所有的地方,马路上很空,车子开得快而且平稳,我打开车窗,外面的风不停的灌进来,惬意极了。这时候头也清醒过来了,这是到这边最紧张的一天,希望这种日子永远不要再来了。

12-9

上次带着媳妇去TAFE看英语课,进电梯的时候几句河南话认识了一个河南老乡。在这里可以明目张胆的说自己是河南人,而不担心被人歧视,绝大多数白人根本就不知道河南在什么地方。今天她们请客去家里吃饭,到了之后先是喝茶,感觉那个茶的味道是铁观音,想吹嘘一番自己曾经对茶的了解,但想了想还是没敢,万一说错了岂不很丢人。

过去的时候带了两瓶酒,结果回来的时候人家又还给我了,还真是奇怪,这几瓶酒怎么也送不出去了。

12-10

培训的学校让我们每个人给州政府写一封信,让他们就移民的就业问题采取措施。看来他们也没什么办法,就想到了去找政府,但我估计政府也不会有什么办法,因为失业率高的不仅仅是移民,如果有办法估计他们早行动了。但既然老师让写了那就写,最起码在老师面前表现一个好态度,虽然政府帮不上什么忙,但本地的老师总会掌握一些社会资源,现在是能抓住一点是一点。

韩非子的《说难》里面讲游说的难处就在于你是要找人家帮忙,还要说的是去帮人家忙一样。想来想去让政府帮忙能给人家带来的好处只有两条,一是改变南澳技术移民水平低的现状:因为这里找工作难,找专业相关工作更难,所以很多人在这个地方混两年,拿到身份后都去别的州了。那么引进的有了本地经验的人留不住,而准备过来的人都听说这个地方难找工作,就尽量的往别处去,来这儿都是实在没办法了。来的人留不住,水平高的不愿来,水平低的本地公司又不想要,找工作就更加难,于是就形成了一种恶性循环。

二是几年之后这些移民都会成为公民,那么他们手里的选票自然会投给当初帮过他们的人。而受益最大的就是开始这个政策的执政党,后面的人只是继承这个政策——寻思人家最感兴趣的是选票,就用这个来说服他。

12-11

要去实习的那家太阳能公司给发邮件说这周五和下周的一二三有活干,看来好事要来了。

也收到了张兄所在的那家公司的面试通知,不太明白实习还有什么要面试的,问了老师,也没有什么主意该怎么准备,但估计不会太难,毕竟只是白干。

那家做基站的公司给回邮件了,收邮件的那个人要退休了。真他妈的点儿背,不论找工作还是实习机会,一直把这家公司当做最有希望的一个,因为做的产品太相近了。好容易得到了一个人的一点认可,说过喜欢我,结果要退休了。除了发邮件说谢谢之外,没有什么能做的。

12-12

去张兄所在的那家公司面试,早上出门的时候碰上了同院的邻居,这也许不是个好事,回来他肯定会问面试怎么样了,但也许是个不想给人说的结果。

这也许是最重要的一次机会,但自己似乎没有想象中的紧张,反正是白干,估计他们不会问的太多吧。刚坐下的时候甚至还开了一个玩笑:面试的人让我坐在桌子的一端,我说那一般都是主席做的位置,他似乎还笑了一下。然后另外一个来面试的人还给我倒了杯水,赶紧说了两句多谢,但搞得我又紧张起来。

还是直接进入主题,准备的那些常规问题都没有什么用处,他们问过去都干过哪些活,做的产品都是什么样子的,问得很细致。好在这一点张兄以前说过他们问问题很深入,有所准备,所说的产品都是特别熟悉的,并没有多大障碍。后面问及了流程问题,这对大公司出来的人是个好事,因为过去的几年里太多的时间花在流程上了,就给他们详细的说了一下phasegate的流程,每一个gate要完成那些事情,听完之后他们说了个“verygood”,我的心稍微放下了一点。

到了后面问题就有点难了,一个人问有没有做过商业用品,我直接说了没有,因为以前做的都是工业用品。转念我就想到了也许可以说一下在MOSH做的那个花园,以表现一下我对人文知识的了解,但他已经开始下一个问题了,只能就此错过。一旦错过了一点,情绪就受到了影响,后面另外一个人问关于所做的夹具是永久放在那儿的,还是可以搬动的,我没有听懂,直到他在那儿比划了一阵子我才明白,但这个问题回答应该还算可以。后面另外一个人问有没有对不同格式的三维模型进行过转化,这个很显然是有的,但当时不知道怎么回事就回答成怎么用Pro/E产生PCB文件,再怎么来回交互转换了,正在回答的时候就觉得跑题了,却没有办法改变过来。

面试结束后看了一下表,差不多一个小时,远远出乎预料。就连培训的老师也说不会超过半个小时,因为毕竟只是一个实习,不要他们花一分钱。

出来开着车还一直想着刚才没有回答好的问题,尤其是最后一个,也听懂了,也完全知道,但当时估计是太紧张了,居然答非所问,不知道这个影响有多大。这样开车很危险,看到路边有一个购物中心,就进去休息一会儿再走。进那个停车场的时候还在想着这个事,一不留神,车挂在一个限速牌上。等停下来的时候那个牌子已经划过后视镜,在前后两道门上划了长长的一道印子,前门把手外面的白漆完全刮掉,露出了里面黑色的塑料。

一下子更加紧张了,上了车寻思赶紧开过去得了。正准备踩油门的时候,过来了个女的,她喊住我说如果再往前开,整个车都会被刮的,建议我倒回去。然后又一边指挥着我倒车,还帮忙扳住那个限速的牌子,否则是倒不回来的。倒出来之后我不知道说了多少声谢谢,因为紧张的想不起来别的什么词了,然后找了最近的一个位置把车停好了,久久的坐在车里——腿已经软的站不起来了。走的时候紧张的也忘记了给张兄打个招呼,赶紧打个电话说了一声。

晚上回去问张兄有没有得到什么反馈,他说那个面试的老头是他的领导,说我的听力好像不太好。不过张兄替我说了话,说我原来在研发中心工作,开会的机会比较多,听力应该不会太差的,也许是其他原因。然后问他那个没有回答好的问题,要不要再给人家发个邮件解释一下,他说不用了。其实想想也是,面试过了,也许人家当即就把信息反馈给人事了,再解释显得太可笑了,既然已经不能改变,那就听天由命吧。

晚上去打扫卫生回来,邻居老兄又说起了接手他的生意的事,很显然刚刚面试完,不可能放弃了这个实习机会去买他的生意。他很不高兴,估计本来算计着我会在圣诞节之前开始接手,他们就可以很轻松的计划后面的事了。于是坐在车里面训斥我了好一阵子,说这是一个机会,错过了不容易再找;而我去找实习机会的话,等找到工作说不定得半年以后了,而半年期间做这个就能挣不少钱。我说现在挣钱还在其次,主要的是想找机会练英语,他发火说:“又想挣钱,又能练英语的机会那就会等着你呢?”我没有吭声,他顿了一下又说:“做清洁也不是没有练英语的机会,在一个地方和客户混熟了,看到他们什么时候缺人,在那儿干一段也不是没有可能的。”

看他开始说这些没边没沿的话的时候我就不再开口了,显然这不是一个信息交流的场景,而是他因为失望想发泄一下情绪。那么我是最合适的人选了,在给他做活,又是邻居,我完全可以想象他那种急切的计划遭遇了波折时的那种心情,发泄就发泄一下吧,过来受了这么多打击,不在乎这一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