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四
9-26
这段时间特别在意linkedin和facebook上面的反馈,能加一个好友,得到一个评论,甚至一个like,有人看了一下简历,都会高兴上一段时间。尤其是如果能在linkedin上加一个和专业有点关系的好友,感觉就多了一份希望。然而这样的高兴也总是太少,发了那么多认为水平很高的笑话,似乎没什么人在意。后来想了想自己也是对文字性的东西总是没有耐心去看,所以尽最大努力把笑话写的短一些,或者转发一些图片,希望能有点效果。
收到一个邮件,上次跑的半程马拉松的组织机构有一个答谢志愿者的晚会,具体要干什么没大看明白,反正是有饭吃。而且本来打算靠着这个长跑认识人的,结果跑的气喘吁吁的什么话也说不成,今天是最后一个机会了。到的时候人还比较少,就和工作人员聊了一会儿,然后人渐渐的多了,大家都开始互相聊天,也有人找我,但似乎我翻来覆去就那么两句话“我喜欢跑步”,“跑步让我快乐”,不是用英语表达不出来,是想不起来有别的什么话。
又有几个人过来聊天,但过了一会儿看我说不出什么就又找别人去了,那么我能做的就只有吃了,不仅仅是因为缺吃的,而是为了把自己摆在乞讨的位置上,算是卧薪尝胆。看人家喝酒,有点奇怪难道不怕查酒驾,但无论如何自己也不敢喝,现在还没挣着钱,先弄个酒驾,罚一大堆钱,说不定身份也拿不到了。
9-27
继续去做那个修花园的义工,方案已经通过了,材料也已经基本统计好了,只是迟迟不见他们去买材料,觉得有点无聊。慢慢的也和那儿的人熟了,下午茶的时候可以聊一会儿天,听听他们去非洲旅游的经历,喜欢看什么电影,这也许是最大的收获。有两个老太太对中国了解还不少,居然还知道她们属虎,确实很令人吃惊。
一个看上去年龄特别大的老头,每次周四下午都能碰见他过来,好像也是当志愿者。不过看他所做的事就是坐下来喝杯咖啡,和人们聊一会儿天,如果等自己老了的时候,也许这是一个很好地去处。多少帮他们干点活,就图有个人聊天,反正也不挣他们的钱,甚至咖啡都不喝。
这几个人都很友好,知道我是从中国来的,英语不怎么行,和我说话的时候都会故意慢一点,还总问我能不能听得懂。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给我讲他的故事,年轻时候是捕鱼——捕鱼很挣钱,但需要执照,他没有执照,就用他父亲的。他说自己年轻的时候总是打架,又告诉我打架一点都不好,很有一副放下屠刀的样子。
有一个老太太,说她是一个单亲妈妈,我担心那是人家的隐私,也没敢乱问为什么。不过想象中的单亲妈妈总是会有那种刻骨铭心的爱情,然后由于某种原因一直单身,那么也许年轻的时候她是个多愁善感的美女,然而现在的她已经鸡皮鹤发,看不到一点风韵了。
今天下午那几个人还谈及了那个会去基督教堂的和尚,那个年龄特别大的老头似乎意识到我是从中国来的,马上打断她开玩笑说我们不和她一伙的。其实对于我们来说,从出来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没有可以报效的祖国了,但对这种文化的感情是不会随着地方的改变而磨灭的。那个单亲妈妈说她并不是十分了解,只是听别人说,也跟着去凑热闹,有时也会捐款。当然我不能直接的去说那样做不对,这边很讲究人的自由,只是给她详细的说了一下藏传佛教的历史,喇嘛的意思及其来源,以及转世灵童的传位方式。听完之后,她好像恍然大悟似得说,谢谢你的讲解,以后不会再去捐款了,能用英语说完这么大一段故事并改变了一个人的想法,很有点成就感——祖国啊,我只能为你做这些了。
9-28
再次去北边那个地方买东西,坐二十多公里的公交车,中间还要倒一次车,为了能够赶在两小时之内打最后一次车票,非常的赶。到了之后直奔那个卖苹果的店,就在门口的摊位上装上两大袋子,再进到商店里面看有便宜的菜了买一点,再回去赶公交车。
回去到了那个换乘站,在站台上等车的时候有一个人和我说话,开始我没注意,因为一直在看着过来的车,后来听她喊我才转过来。她问我介不介意她在抽烟,我当然说不介意——开放的空间里,抽烟管我什么事。那是个胖而且丑的女人,却还这么的礼貌,有点出乎意料。却又在想女人抽烟多是因为无聊,这么丑的女人,估计朋友也不多,也许和她聊天会让她高兴?正在寻思找个什么话题,20路车来了,赶紧上去,现在省钱才是第一位的。
9-29
工程师无国界协会召集了一个活动,说是先去参观一个土著人艺术品的商店,中午一起吃点饭,然后讨论一些问题。中午吃饭要自己掏钱,但思谋再三,一起讨论一些问题就可以说英语,也可以认识人,不能心疼这几块钱,还是去吧。
还没走到那个艺术品商店的时候突然接到装太阳能板的一个电话,说今天有活干,问我有没有时间。只从上次干了一次活再也没有了消息,本来对此已经不抱什么希望了,突然有活干,自然是喜出望外,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但又想那边协会也是好久才有这么一次活动,错过了也挺可惜的,决定还是先过去转一圈,和人打个招呼——算计了一下时间,还来得及。
到了之后发现里面有几个人,问了一下都是这个协会的,相互打个招呼,自我介绍一下,然后也装模做样的看那些艺术品。那些东西做的还确实是挺有意思,形状,颜色都很奇特,但现在我肯定不会有心思去欣赏艺术品,和里面的几个人说了几句话就准备走。一个女的喊住我说她是这个活动的组织者,后面还有些事情呢,我说我今天下午要去干活,请她把活动的一些照片什么发到我的邮箱里——实际上发不发也无所谓,现在对这些活动也不感兴趣,只是给她个面子而已。
赶紧出来开车回去换衣服,做饭是来不及了,带了几片面包,和一些碎肉,一大瓶开水就过去了。过去的时候发现老板和另外一个师傅已经在那儿了,有点不好意思,好在他们说也是刚到。
这已经是第二次了,多少有了点经验,干起来不再那么紧张。但这次那个房顶上的瓦特别脆,稍不留神就踩破了,每走一步都特别的小心。然而在房顶上走路,又抬着二十来公斤重的板子,更多的还是要考虑脚底下的安全,踩坏瓦总是难以避免,每踩坏一块,心都往上提一下,不知道算不算又闯祸了。
干了一会儿,感觉到有些饿了,但吃午饭的时间早过了,都在干活,也不好下去吃东西,就先忍着。然后是帮着师傅一起把所有的板子装好,看了看表三点半,今天活干的还是比较顺。然后下来帮着把地上大概收拾了一下——这些活也不好干的太多,因为很容易,而我是按时间算钱的,也许喊我来并不是做这些事情的,所以大概收拾了一下就走了。
坐在车上吃了几片面包,喝了点水,就开车去了一个教堂——从一个报纸的广告上看到他们今天晚上有一个中秋晚会。在这边居然还会有中秋晚会,就也去凑凑热闹,反正也顺路。到了却发现去得太早了,离开始还有一个多小时呢,就把车子停好,到处溜达溜达。
沿着教堂门前的那条路往北走,没多远就是铁路线。远远地看到铁路线在前面有一个起坡的地方,觉得有点奇怪,这个地方平平的,也没有河,好好地起个坡干吗?突然产生了一个毫无根据的想法,也许那个坡后面藏着特别好的风景,而如果能看到那个风景,就会实现一个梦想——很显然,现在的梦想就是找个工作。我知道这只是迫切得到工作的一种臆想,即便这样也要走过去,免得找不到工作的时候会抱怨是因为没有走过去看到那个风景而遗憾。
然而走到跟前了却发现那只是一个立交桥,下面也是一条铁路,期望中的美好风景没有看到,就转过去沿着下面的铁路走。没走多远,看到一家院墙里面深出一个树枝来,上面结的东西很像桑葚。走到跟前仔细看了一下,叶子也很像桑树的叶子,犹豫再三——毕竟是在一个生态独立的大陆,也许看起来很像,但并不是桑葚,甚至是有毒的。最终还是摘了一个尝了尝——事到如今,我这条命已经远不如以前那么值钱了。味道也对头,应该就是的,于是就把伸出墙外的都摘下来吃了。听说根据这边的法律,伸出墙外的东西就算是公共的,所以还可以冠面堂皇的说不是偷。吃完了之后却对能够认出这是桑葚和在异国他乡的大胆感到自豪,这也许就是今天的收获。
再走到教堂的时候晚会已经开始了,桌子上放了很多好吃的。大吃一通之后,听一些人开始站在台上讲话,庆祝中秋节什么的。和坐在边上的一个人聊了一会儿,问我现在做什么,我说还没有正式的事情做,在培训,然后一边打打零工——其实零工今天才算开始,不知道下次会在什么时候,再一个月之后?但总比什么事情也没有多点面子。然后问及他过来多久了,在这边做什么,原来在国内什么地方的。他居然是从马来西亚过来的,但他的普通话讲的那么好,甚至一点口音都听不出来,这回真是开了眼界了。
吃完饭后去看一个话剧表演,这是留学生根据一个宗教故事创作的话剧,大致内容是一个年轻人好吃懒做,不听父亲的劝告,和兄长分家后离家出走,在外面被人骗尽钱财,流落他乡,给人放猪,最终体会到了父爱的深切,又回到父亲身边。如果不是在基督教的教堂,我一定以为这是一个中国的传统故事,因为里面中国的元素太多了,孝敬老人,兄弟分家,而且有很强的现实意义。这帮年轻的留学生演绎的惟妙惟肖,对一些语言的把握,人物年龄感的表现都很到位,这确实是没有想到的。
9-30
阿德莱德市也要举办一个中秋晚会,就凭这一点可以看出华人在这里还是挺有地位的,也过去凑凑热闹。早早的开车过去了,场子里面已经有不少人,有不少卖中国传统食品的摊位,月饼,包子什么的,甚至也有粽子,看起来有点不伦不类,但能在这里见到这些,就觉得很亲切。场子另外一边的摊位,有写书法的,弹琴的,不仅仅是中国人,日本的,韩国的都有。有一个日本的书法摊位写的还真不错,就站着看了一会儿。主舞台上在唱戏,演员的穿着打扮,妆容都还挺专业的,走到近前听了听是广东戏,曲调很好听,但词一句也听不懂。
在主舞台钱面遇见了张兄的父亲和家人,他自己回国出差去了,和一起住的老兄一家。大家坐在一个毯子上聊天。看着人家团团圆圆,自己却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工作,生计都还没有个着落,多少有点失落,就想到别处走走。张兄的父亲看出了我的窘迫,就硬拉着我一起坐下聊天——真是一个会关心人的老爷子。
太阳渐渐下去了,有点冷,我要去车里穿件衣服,张老爷子还一定拉着说等会儿还回去——看来最起码在这个团圆的之夜不那么孤单了。然而又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增加了很多,回不到原来的位置了,只好给他们发了个短信,然后再到处溜达。在一条路的边上看到了一个以前一起做过栽树的志愿者的人,就坐下来聊天,他还认识我,只是不记得我叫什么名字。过了一会儿,他的太太过来了,刚才是去给他买包子吃去了。见了我就热情的要给我掰半个包子吃,推让了一番才算了,但她一定要我尝尝她们带过来的一种菜,我就略微尝了一点,还挺好吃的。然后她们给我留了个地址和电话,说有时间可以去她们家里玩,我看了一下,离现在住的地方还挺近,于是也给他们留了个电话和地址。后来想想有点多余,如果人家真去了,连个招待的地方都没有,进客厅的门差不多老锁着呢。
天黑下来的时候,巡演开始了,走在第一个是一个印度人,身上挂满了彩珠灯,在夜色中看起来像个仙子一样。却又暗自奇怪东亚人也许都过中秋节,但印度人和中秋节有什么关系呢,于是挤到巡演队伍出发的地方去看,看到除了舞狮的,舞龙的,还有很多带有亚洲国家文化色彩的演出,才弄明白这是政府举办的一个亚洲文化的聚会,但选在了中国传统的中秋节,也还算是有面子的。
巡演结束后是烟火,这个东西各处的大同小异,甚至还不如在国内看的一些精彩——这是个真正烧钱的事,估计他们的政府没有那么多的预算吧。走了好远才躲开了吵杂的声音,给老爷子打了个电话,中秋节了,不能陪在他身边尽孝,也要问候一声。
10-1
中国的国庆节了,突然想起董文华的那首《今天是你的生日》,甚至还想在街上哼上两句,然而马上意识到这是多么的不合时宜啊。
回想起来,这些年一直在做着不合时宜的事情:在大学里,同学都忙着学英语,但我怎么也理解不了英语的重要性,甚至为了和潮流作对,拿着自己的前程打赌,努力的学习专业课,申请专利,学天体物理,写和专业没有一点关系的论文,甚至花了一年的业余时间去写小说。结果毕业时同学一个一个找到了好的单位,我稀里糊涂的进了一个到处做乙方的公司,也没什么不开心的——在石油大学混了几年,毕业时我也不知道哪个单位好,哪个单位不好。
在第一家公司,刚下来的兄弟们都忙着学习技能,学习和老师傅,领导处关系的能力,以求一个前程。而我又用了一个冬天的业余时间改写小说,二十三四岁的人了还在想着梦想。
在读研究生的时候,周围的兄弟们都在忙着学英语,或者去英语角找女朋友,而我唯一去了一次英语角是和别人讲大学教育里面的英语教育是多么的错误。而我最多的时间还是钻在实验室里写毕业论文,以求能够早日离开那个城市。
后来终于进入了一家好公司,做上了白领,拿着高工资,享受着优越的办公环境。这时候朋友们都在想办法弄钱买房子,因为大家都意识到房价涨的太快了。而我却想起了以前设想的那个软件,用以解决在第一家公司的材料管理问题,于是又花了一年多的业余时间,甚至在除夕夜里写代码到凌晨三点,终于以笨拙的方式实现了设想的功能,加上了自以为很难破解的防盗方式。然而在埋头苦干的一年多里,我从来没有和还在这一行的朋友联系过,等产品出来了,去找他们的时候,却发现我那软件所基于的AutoCAD他们已基本不用了。
正是这一步一步的不着调,把自己推到了这上天无路,入地无门的地步。但不论以前怎么样,这一步是没有办法退回去了。也许我有了健康的身体,聪明的头脑,就注定了要有这些不着调——当上帝帮你打开了一扇窗的时候,一般来说他也会关上你的一道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