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要你们的衷心

两年光阴,匆匆流逝。舒榒駑襻

昊天与龙华一战,便是整整两年。战争的残酷与无情,为人民带来的,不是幸福,不是财富,而是无止无尽的伤害与痛苦。

朔气传金柝,寒光照铁衣。

两国的人民,都不会忘记,当昊天的百万大军,侵入龙华境内时,那风卷残云,直欲毁灭一切的磅礴之力。

谁也想不到,在两国和平相处了仅仅不到两个月时,昊天的新帝,就不顾一切发动对龙华的战争,甚至连朝中的内乱都未平息,就贸然进攻龙华。昊天帝疯狂的作为让无数人为之不解,曾经那个优秀内敛,沉稳有度的大皇子,为何会在一夕之间,就变成了一个残暴嗜血的君主,明知发动战争,会让两国的人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但他却义无反顾。

是的,义无反顾,就算倾尽全国之力,势必要扫平龙华,将轩辕一族赶尽杀绝!

那些新帝一同出征作战的大将们,最记忆犹新的一幕,就是新帝遥望远方天际时,那双饱含怀念与伤痛,迷惘中带着血色杀戮的眸。

从未在一个人的眼中,看到过如此可怕的目光,那已经不能称之为是人的眼,而是地狱修罗。

新帝虽未表示过对龙华皇室的恨意,但每个人都能看得出,他恨龙华,恨龙华皇室,恨轩辕一族。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亲身经历过前不久的一场宫廷政变。那个一身绯衣,镌狂傲慢的女子,是如何像一只火凤,从重重包围中逃出生天的,他们看得一清二楚。

新帝的心思,他们还是能够猜出一二的。但他们却错误估计了新帝对那女子的恨意,否则,为什么她都已经死了,新帝却还是耿耿于怀,不能忘却,几乎是在没有一分把握的情况下,就悍然入侵龙华,还要让轩辕一族彻底覆灭?

但他们都是好战的,新帝疯狂,他们愿意一同疯狂,没有哪一个武将愿意一辈子碌碌无为,陪伴一个有能耐有胆识的国主,开疆扩土,是他们一生的心愿。

战争,就这样拉开了序幕,天地为之变色,安逸的宁和不再,只有烽火连天,尸骨如山。

不会有人知道,这一切的颠覆,仅仅因为一个女子。

仅仅……因为一个女子。

战争带来了荣耀,也带来了伤亡,两国因为战事而耗尽了国力,元气大伤。

昊天虽掠得几座城池,对国力却并无增益,而龙华,在这场持久旷日的战事中,耗费了无数的人力财力,在昊天如虎如狼的强力攻势下,节节败退。宛东则于此时趁势而起,一跃成为了三国中实力最强的国家,龙华和昊天为休养生息,保存国力不得已只能休战,短短两年时间,天下的局势便天翻地覆,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不过,天下一统是必然趋势,只是时间问题而已,但最终的胜利者是谁,人们却不敢妄断。

乱世出英雄,或许,这个英雄,此刻还在沉睡中,正等待着被唤醒的那一天。

……

早春时节,料峭严寒,阳光虽然明媚,但北风一吹,依然冷意刺骨。这个时候,人们都希望能窝在家里,烤着炉火,享受难得的安逸舒适。

可偏偏有人不喜欢安逸的生活,一场春雨才下过,地面湿冷,潮气甚重,一群武林人士,却围在龙华边境的一处密林内,相互对峙不下。

两拨人马加起来足足有五六百人,这种宏大的场面,平日里很难见到,不过因为这里人烟稀少,所以就算场面如此热闹宏大,也没有人前来围观,偶有过路的人,见到这样一群个个手拿刀剑的莽汉,别说是凑热闹了,跑都来不及。

两拨人已经在这里对峙不下足有整整一天了,可即便如此,这群人还是很精神,一点也不见疲惫,果真是江湖人士。

此刻,其中一拨人里,走出一个身高足有八尺的壮汉,手持两个黑虎铜锤,声若洪钟,朝着对面喊道:“易冷烟,咱也别磨磨唧唧了,交出斩龙,老子便放你一马。”

“呵呵……”轻笑声中,另一拨人里,走出一名身姿颀长,身着鸭蛋青长袍的男子,他负手而立,脸上的神情轻蔑而不屑,“窦钟,这句话应该由我来说才对吧,只要你交出辟天,本座就放你一马。”

“呸!”大汉狠狠啐了一口,扬了扬手里的大锤:“别说老子根本没有辟天,就是有,也不给你。”

青衣男子摇了摇头,似乎颇为无奈:“镇山虎,两年时间,你怎么一点长进都没有,难道你就不懂什么叫做识时务者为俊杰?”

“哈哈,这句话才该老子对你说!”镇山虎满不在乎地大笑着:“易冷烟,你做了血冥教教主,怎么脑子还是这么不好使,需要识时务的人应该是你,把斩龙交出来吧,那功夫你又练不成,留着也是浪费。”

“镇山虎,本座已经说了很多遍了,本座根本没有斩龙,你为何就是不信呢?”易冷烟说完,突然想到什么,不悦拧眉:“再者,你凭什么说本座练不成斩龙?倒是你镇山虎,笨手笨脚,辟天放在你那,才是真正的浪费。”

“易冷烟,废话少说,等老子把斩龙抢来,你就知道老子能不能练了!”窦钟沉声一喝,手中两只巨锤用力在地上一砸,直把地面都砸的微微震颤:“兄弟们,给我上!”

伴随着他着一声大吼,他身后的几百号人立刻蜂拥而上。

易冷烟走的是文艺范,人家不喊,只抬起手,做了个杀的手势,身后的几百号人,也立刻蜂拥而上。

两拨人马如同两颗小型行星,“轰”的一声撞在了一起,顿时,场面一片混乱,烟尘四起,鲜血飙渐。

这种时候,不相关的人自然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以免被误伤,不过,在两拨人正打得如火如荼时,天空中忽地飘来一个清脆的女子笑声,“嘻嘻……真搞不懂,这世上的傻瓜怎么会这么多呢。”玩笑的口吻,调皮的语气,伴随着那样清脆无害的声音,给人的感觉,声音的主人一定是个天真烂漫,正值豆蔻年华的女孩。

可当众人循声往天空上望去的时候,却什么都没看到。

难不成是幻觉?可每个人都听到了,却为什么看不到人呢?

因为这突兀的女子笑声,打得正酣的众人,此刻纷纷停下打斗,好奇的仰望天空。

“哦,原来都是呆瓜啊,怪不得。”那个声音忽地又响了起来,像是远在天边,又近在眼前。

“是谁在装神弄鬼,出来!”易冷烟面色沉寒,对着虚空提气冷喝。

“切,本姑娘才不屑装神弄鬼呢。”清灵的声音中,夹杂着浓浓的讥讽。

镇山虎窦钟也沉不住气了,上前一步,运起狮子吼,清啸之下,犹如讯雷疾泻声闻数里,震得在场众人纷纷倒地掩耳:“既然不是装神弄鬼,那就现身一见,若姑娘自问能在我镇山虎窦钟的手下过招,我必奉陪到底。”

“就你?”那声音更轻蔑了:“本姑娘只要动动小手指,十个镇山虎都不是我的对手。”

镇山虎对自己的武功向来信心十足,何尝被人如此挖苦过,当下脸一沉,用力一声大吼,便朝声音传出的方向纵身扑去,手里的两只大锤舞得虎虎生风。

如此凌厉霸道的攻势,却像是泥牛入海般,打了个空,镇山虎大骇,他明明听见声音是从这个方位传出的,怎么会不见人呢?

与此同时,女子的声音又在头顶响起:“窦钟,你不用对本姑娘这么热情,都让我觉得不好意思了,哈哈哈……”

女人的每一句话,无一不是猖狂的,在场的人虽然恨得牙痒痒,却连那女子的影子都瞧不见半点,想撒气也无处可撒。

偏偏女子那可恶的笑声还在继续,“哟,刚才不是都打得挺欢的吗?现在怎么停了?继续继续,本姑娘还没看够呢,这辈子什么都见过,就是没见过狗熊打架,多好玩啊,你们继续,不用管我啦。”

可恶!可恨!可欺!

这女子,竟把他们比成了狗熊,这不是拐着弯在骂他们是畜生吗?刚才还打得你死我活的两拨人,这会儿全部同仇敌忾,一起瞪向女子声音传来的方向,个个眼神狠辣,只等那女子一现身,就将她碎尸万段,以泄羞辱之恨。

不过两位主事人还是挺沉得住气的,毕竟是一派之主,虽然脑子笨了些,但既然能统领一个帮派,应该也笨不到哪里去。

易冷烟冲着虚空拱了拱手:“在下易冷烟,乃为血冥教教主,敢问姑娘是何身份,师承何门何派?”

“嗯,看在你还算有礼貌的份上,本姑娘就破例告诉你,听好了!本姑娘姓孟,名南柯,南柯一梦孟南柯。本姑娘逍遥天地,无门无派,若你真要我说个门派出来,那就自由派好了。”

孟南柯?自由派?好古怪的名,好古怪的门派。易冷烟皱了皱眉,虽然女子说话毫不着调,荒诞不经,但他却能感觉到对方释放出的凌厉气息。

易冷烟的沉默,引起了窦钟的不满,相比于易冷烟,他更易冲动,想法也比较直白,扯着嗓子就喊,“臭丫头,给老子滚出来,再敢装神弄鬼,休怪老子不客气!”

“不客气,你要怎么个不客气法啊?”女子满不在乎的口吻。

“哼,臭丫头,休要看不起人!”镇山虎怒极,他这辈子都没有被人这般看轻过,此刻,他心里想的全部是该怎么教训这个不知天高的小丫头,什么斩龙,早忘到脑后勺去了。

正要出招,这时一名尖刀堂的下属站出来,道:“堂主,这种小角色哪需要您亲自动手,不如让属下来对付她。”

镇山虎有些犹豫,他对自己的武功信心十足,对自己手下的武功……就不怎么有信心了。

正踟蹰间,越众而出站在自己身边的手下,却整个人向一旁歪去,“咚”的一声栽倒在地,窦钟大惊,正想问他发生何事时,那名属下艰难的抬起头来,窦钟定睛一瞧,顿时倒抽一口冷气。

那名属下的脸上,突然之间,多出了好几道青紫色的痕迹,一看就是被人给打的,可问题是,他一直都在自己身边没有离开过,这期间也没有人近过身,那他这脸上的瘀痕,是什么怎么来的?

一个惊人的可能性,在窦钟脑中炸开,他虽然不信,却由不得不信。

“怎么样?本姑娘赏你的这几巴掌,感觉可爽?”那个清灵的声音再次响起,印证了窦钟脑中不可思议的猜测。

窦钟一脸惊骇,易冷烟却露出好奇加兴奋的神色,这世上,还能有人比他还快?

不可能!

他不相信对方能在打了人之后,又在数百人的眼皮下悄然溜走,这种速度,就是他易冷烟也做不到。

“这位孟姑娘,在下有一事不明,还望请教一二。”

“请教?我喜欢这个词,你问吧。”

“我们血冥教与姑娘你无冤无仇,你又何苦来多管闲事?”

“多管闲事?”那清脆的声音,忽然间沉了下来:“这个词我可不喜欢。”

“难道不是吗?”易冷烟心知对方武功高强,也知道自己刚才的话惹怒了对方,所以做好了随时反击的准备。

可他的未雨绸缪似乎没派上什么用场,那女子忽地又笑了起来,一点也听不出怒意:“多管闲事就多管闲事吧,谁让我是个好人呢,好人就要有承担误会的气度。”

此话一出,在场几百人齐齐一同抽嘴角。

易冷烟这时也沉不住气了,对方根本就是在耍他们,压根没把他们任何一人放在眼里,“姑娘难不成也是来抢斩龙和辟天两本秘笈的?”这时他唯一能想到的理由。

可听了他的话,女子笑得更欢了:“哈哈哈……太好笑了,辟天?斩龙?我说,你们好歹也是两大门派的领导,脑子怎么这么不好使呢?这么简单的反间计,你们都能中套,真不知这两年来,你们是怎么带领属下的。”

易冷烟心生疑惑,听这女子的口气,似乎两年前与自己相识?可他什么时候认识过这样一位武功高强的高人?

窦钟想得没他这么深,一听到反间计,便急了:“你这丫头刚才说什么?反间计?反间谁?”

女子“噗”的一笑:“废话,当然反间的是你们了。”

易冷烟这时也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姑娘的意思是说,斩龙和辟天的消息,只是正道人士放出的假消息,意在让我们互相残杀,他们好坐收渔翁之利?”

“嘻嘻……还是易教主聪明。”

“哼,谁知道你这个丫头是不是在故意混淆视听,说不定你故意这样说,让我们心生怀疑,然后你好趁机夺走两本秘笈。”窦钟不甘示弱,为了彰显自己也很聪明,他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了一个听起来似乎很有理的质疑。

一声嗤笑,女子一点颜面都不给他:“这么说,你承认自己有一本秘笈了?”

窦钟愣住了。

女子再问:“窦堂主不觉得实在太巧合了吗?你们其中一人有辟天,另一人有斩龙,这两本秘笈都是江湖人人争相抢夺的绝世宝典,可为什么只有你们互相争夺?你们该不会真的傻到认为自己在江湖上地位显赫人人惧怕吧?”

听她这么一说,两人立时恍然,怪不得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原来这一切竟是江湖正派人士设下的一个陷阱。

“你们也不用谢我,我来提醒你们,自然是要有报酬的。”在易冷烟刚想开口表达谢意时,女子蓦地开口打断。

能明目张胆丝毫不愧疚地向别人要报酬的,估计也就只有这女人一人,易冷烟也不是小气的人,于是道:“不知姑娘想要什么报酬?”

好一会儿都没有声音,易冷烟以为女子已经离开,试探着唤了一声:“孟姑娘?”

“我要的报酬嘛……就是你们的衷心!”伴随着女子镌狂冷傲的声音,一道鲜红的身影在众人眼前闪过。

在场几百人,甚至是易冷烟,都没有看到女子究竟是从那里现身的,只觉得眼前一花,就突然多出了这么一个人来,不由得目瞪口呆,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女子一身红衣,不是那种暗沉的红,也不是沉冷的红,而是鲜艳的红,刺目的红!

红衣外,披着一件同色斗篷。斗篷边沿用金线绣以麒麟图案,系带处缀着两颗硕大的南海东珠,一看就价值不菲,女子一头及膝长发,只用一条由无数颗黄豆大小透明宝石串成的链子绾起,简单,干练,却明丽逼人,倾世耀目。

女子的左手处,似乎还抱着什么,藏在红色的斗篷下,无人能看到真貌。

不过,这并不是值得人注意的地方,值得人深究的是,女子姣好的面部轮廓,却被一张银色镂空的面具遮去了大半,只能看到半抹白玉般精美的下巴,和一双令人心悸震撼的黑眸。

对面女子的神出鬼没,易冷烟在短暂的惊诧后,强迫自己恢复平静:“姑娘此话何意?”

女子扬了扬唇角:“不懂吗?就是字面意思。”

“臭丫头好大的口气!”一声怒喝,来自于大脑神经粗条的镇山虎窦钟。

“口气?我每天都用薄荷叶漱口,怎么会有口气?”女子故意将一只手拢在嘴边,呵出口气来,状似天真:“不信你可以来闻闻,绝对没有一点怪味。”

窦钟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虎目精光暴射:“你……老子今天就给你这臭丫头一点颜色瞧瞧!”

谁都知道镇山虎脾气暴躁,但能把他气成这样,还是头一回。

尖刀堂的弟子因为太过震惊,而一时忘记了要帮自己的堂主一把,血冥教的人不出手,完全是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可镇山虎连一招都没使出,就被那女子随意一挥手给击倒在地,爬都爬不起来。热闹没看成,倒是看出了些恐惧出来,这女子太厉害,恐怕在场几百人联起手来,都不会是她的对手。

易冷烟自然知道对方的厉害,但他一向以速度取胜,是他最引以为傲的资本。易氏一族在几百年前,从海的对岸来到这片大陆定居,同时带来了一种绝世奇招——隐术。来无影去无踪,正是影术的玄妙所在,他认为,这世上比他速度还快的人,八成还没出生呢,在所有人都对女子生出敬畏之意时,他却突生一种想要和女子比试一番的冲动。

“姑娘好身手,只不过,想让我易某人臣服,只怕没那么容易。”话落,在他站立的地方,立刻腾起一股轻烟,易冷烟像是突然消失在空气中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快地出现在女子的身后。

自他消失到出现,也不过是眨眼的瞬间,而在这瞬间,血冥教的教众,就经历了从欢喜到震惊,天堂到地狱的绝大发差。

几乎在易冷烟出现在女子身后的刹那,红色的身影就同时消失在了易冷烟的面前,他悚然一惊,几乎不能相信自己看到的,但他却不肯服输,集中精力寻找对方所在,很快,他再次化作一缕青烟,闪身在一抹红影的对面。

众人只觉眼前红影频闪,轻烟如梭,来来回回消失出现,出现消失,至于两人是如何移动身形的,压根一点瞧不清。

就这样如同玩着捉迷藏,易冷烟最终真气不济,脚下如灌了铅,再也移动不了分毫。

而红衣女子,却笑意盈盈地站在他面前,像个顽皮的孩子:“怎么不玩了,快起来,起来追我呀。”

易冷烟两手撑地,挣扎着站起身,却发现自己脚被牢牢钉在地面,然后“扑通”一声,重新跌回地上。

她居高临下地望着易冷烟,慢慢伸出手,素白的指尖,轻轻搭在易冷烟的肩膀上:“如此,可算臣服?”

易冷烟不说话,大有宁死不屈的气势,除了他脸上渐渐显出的惨白,额头密布的冷汗,紧咬的牙关,痛苦的眼神外,倒真能算得上临危不惧,宁死不屈了。

血冥教和尖刀堂虽常有争斗,但面对外敌,却是难得的齐心,其中一名血冥教的教徒使了个眼色,两拨人马,足足五六百人,一起朝女子冲来,手中刀剑闪烁,喊声震天,大有不死不休的拼命架势。

这女子虽武功高强,但双拳难敌四手,他们这么多人,齐心协力,难道还怕她不成!

众人都是刀口舔血的江湖中人,性情都比较烈,又十分护主,见自己的堂主教主被对方所伤,第一时间想的都是该怎么把这女子拿下,至于自己是不是她的对手,被打败了性命是否能保住,这些都不在他们的考虑范围内。相比于武林正派人士,这些被称之为邪教异徒的人,性情更真,心地更纯。

人潮如涌,如海浪般向女子所在的方向袭来。女子的一只手还搭在易冷烟的肩膀上,另一手从出现开始,就一直藏在斗篷中,面对上百名气势汹汹的武林好手,她却不慌不忙,嘴角依稀挂着恬淡的笑容。

突地,原本平静无风的树林蓦地疾风大作,如秋风扫落叶般,风势席卷而来,盘旋如柱,众人被强大的风力绊住身形,竟是一步都迈不出去。女子红色的斗篷鼓胀而起,猎猎如旗,而一头长发,却顺滑服帖,悠悠****地垂在女子身前,一丝一毫也不受风势影响。

看似平淡无奇的狂风,却携着一股凌厉之极的气息,压得众人连喘息都变得艰难,手上像坠了千斤重的巨石,握刀握剑的手不自禁地垂下,只听一阵乒铃哐啷的声响,几百人几百只刀剑,一同被齐齐扔下,在刀剑落地的刹那,那股直击胸肺,令人喘息不顺的气息也随之消失,狂风消退,树林再次恢复平静。

之前还在喊打喊杀的众人,此刻却纷纷退了下去,连刀剑都不要了,不是他们不再护主,而是他们知道,就算拼尽全力,也不会是眼前这名女子的对手,她既然手下留情,那就代表不会伤害自家主子,他们也无需再自讨没趣。

胜就是胜,败就是败,他们赢得起,更输得起。

场面就这样被稳了下来,女子点点头,似乎对众人的表现十分满意,这才缓缓松开压制在易冷烟肩上的手。顿时,有种重获新生的感觉,在自己被那只看似无力的手压住时,天晓得他在忍受着怎样的煎熬,那种仿佛胸膛都要裂开,五脏都要爆炸的感觉,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尝试。

对女子虽依旧心有不甘,但因忌惮她的武功,而不得不选择臣服。

易冷烟深吸口气,半跪在女子身前:“从今日起,孟姑娘就是血冥教的教主,在下易冷烟,愿随时听从姑娘的差遣。”

女子静静立在原地,并未表示出欣喜,也未表示不悦,众人正纳闷,这时,终于缓过劲来的窦钟从地上爬子,也半跪在女子面前:“老子也一样,今后这尖刀堂的堂主,就让给你这丫头了,技不如人,老子没啥好说的。”

女子垂目看着两人,忽然轻声开口:“你们因慑于我的武功,只能选择听命于我,但你们心中,一定很不服气,对不对?”

窦钟心直口快,直接脱口道:“废话!武功高又怎样?走江湖,靠的是个义字,除了武功,你哪一点比老子强?”

听了他毫不掩饰的质问,女子却不恼,甚至眼露赞赏:“你说的没错,不仅仅是江湖,人活在世上,靠的都是个义字。”

易冷烟似乎想说什么,动了动唇,却一字未提。

女子忽然走前一步,平摊开手掌,递知两人面前。当看清女子手心的物事时,两人不由自主地纷纷睁大眼,愕然至极。

众人好奇,不知那女子拿了什么给自家主子看,竟能让他们震惊成那样,于是,所有都伸长了脖子,如同一群非洲草原上的长颈鹿。

只见女子细白的掌心中,拖着一枚黑色的玄石和一支黑色的翎羽,这两样事物他们再眼熟不过了。刻着虎头的玄石是尖刀堂的信令,有了这枚信令,便可随意差钱调任堂中弟子,而那支黑色的羽毛,则是血冥教的信令,有了那支信令,可随意命教中的任何教徒,为执令人做一件事。

他们自然不知,如此重要的信令,怎会在一个陌生女子的手里,而窦钟和易冷烟却记得清清楚楚,自己是如何将这信令交出去的。

“我才不想做什么堂主教主,我都说了,我师承自由派,天生自由,不喜欢被束缚,教主之位和堂主之位,你们还是留着自己去坐吧,天下间,我喜欢的椅子,永远只有一把,你们谁都给不了我。”将信令丢至两人面前,女子一字一句清晰道:“窦钟,易冷烟,你们应该没有忘记当年的承诺吧?我不要权利,不要地位,也不要你们辛辛苦苦经营至今的门派,我只要你们二人的衷心。”

话题,又被拉回了最开始的地方,窦钟和易冷烟傻傻对视,不知是被女子这番奇怪的话给忽悠傻了,还是觉得女子轻易就将得来的一切拱手送还太过不靠谱,两人的表情都有那么一点便秘的神韵在其中。

“不愿意吗?”先以武力震慑,再施以人情,女子不信两人不愿意。

如果没有那两样信令,窦钟和易冷烟或许不会轻易相信她的话,但……

窦钟率先站起,郑重地一拱手:“老子是讲义气的人,当初说过的话,老子一句都没忘,你说吧,想让老子做什么,不管什么事,赴汤蹈火,绝不退缩!”

易冷烟思索片刻,也跟着起身,“在下……一切听凭姑娘调遣。”他的眼神有些飘,思维也不是很集中,显然还在为自己的惨败而耿耿于怀。

他怎么就败了呢?这个问题,他这辈子怕是都想不通了。

一切尘埃落定,众人开始欢欢喜喜地去武器堆里找自己武器去了。

窦钟心疼地在检查他那对黑虎铜锤,左摸摸右摸摸,仿佛那是他最心爱的女子,而易冷烟,还在纠结自己失败一事,思维始终不怎么清醒,望天做困惑状。

这时,只见红衣女子微微动了动左手,一直藏在斗篷下的物事这才显露出来,竟是个唇红齿白的小女孩!

“小湉儿,今天玩的过不过瘾呢?”女子伸出一只纤长的手指,轻轻点在女孩的小鼻头上。女孩皱了皱鼻子,抓住女子的手咯咯笑了起来,一双黑眸,弯如月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