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燃烧的仇恨

“啊,原来是易公子。哈哈一笑,打了个马虎眼:“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我有事,就先走了。”

“姑娘!”青衣一闪,轩辕梦还未反应过来,对方就再次挡在了她的面前。

“对于姑娘来说,或许只是举手之劳,但对于我二人来说,却是没齿难忘的大恩德,请姑娘一定要接受我二人的报恩,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心安。”

“不用不用,真的不用!”早知道就不多管闲事了,这年头有缠着人报仇的,没见过缠着人报恩的,轩辕梦头疼啊。

威猛高大,犹如一座小山的大汉走来,也跟着青衣男子道:“易冷烟说的没错,我镇山虎向来有仇报仇,有恩报恩,姑娘救了我二人性命,我们自然要……”说到这里,镇山虎突然停下,瞪着牛眼死死盯着轩辕梦:“咦?你不就是那个在酒馆吵着要找哥哥的小女娃吗?”

“大块头,你看清楚,谁是小女娃!”轩辕梦当即黑了脸,冲镇山虎一声吼,同时附赠白眼一枚。

镇山虎揉了揉眼,又盯着她仔仔细细瞧了一回,拍着结实的胸脯,呼喝道:“没错,就是你这小女娃,我镇山虎虽然脑袋迂了些,但不至于记性差!”

轩辕梦又丢他一个白眼:“我看你岂止是记性差,眼力见也差!”

镇山虎还要再说什么,被易冷烟一记冷眼给拦了下来。

还是这易冷烟聪明,知道自己不想被他们认出,对了对了,刚才听月影山庄的人说什么镇山虎清风客,难道这家伙的绰号就叫做清风客?

看来每个闯**江湖的人,都有那么一个或好听或白痴或响亮或狗血的绰号,改明儿自己也起一个?叫什么呢?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呃,这名号也太长了些。不如叫天下第一美男杀手吧,多牛逼,哈哈!

“小女娃,没看出来你的身手竟然这么好。来,跟老子比划比划,好久都没有遇到势均力敌的对手了!”镇山虎很兴奋,扬起石钵般的拳头,摆出一个施瓦辛格的造型。

轩辕梦撇撇嘴,别说是跟他比试了,就是连看都懒得看他一眼,她现在的心,早就已经飞到了遥远的东方——因为她的住处在京城的东面。

“镇山虎,这位姑娘你我的恩人,你怎么可以对恩人动手。”易冷烟严肃地批评了镇山虎。

“啊,是啊,女娃是咱俩的恩人。”镇山虎嘿嘿一笑,虎背熊腰的壮硕大汉竟显得有些局促:“不动手不动手,女娃要是愿意,我们切磋切磋,嗯,只是切磋。”

“切磋也不愿意!”轩辕梦直接否决:“我要回家,我男人还在家里等我呢。”

“姑娘请留步!”易冷烟就是不让她走,她步子还没迈出,眼前青影一闪,害她差点撞倒对方身上。

“你们到底想什么样啊!”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多管闲事的下场,真的很悲惨。

易冷烟双拳一报,肃然道:“我二人受姑娘恩德,绝不能知恩不报。”说着,从怀中取出一支羽毛,看似轻飘飘的羽毛,却闪着犹如金属般质感的光泽,“这件信物请姑娘收下,今后若有难处,只需带着它前往血冥教,不论何事,在下必定义不容辞。”

接过羽毛,轩辕梦这才发现,这羽毛竟是用一种不知名的柔韧金属所打造,只是看着,与真正的羽毛并无区别。

镇山虎不甘示弱,也取出一样漆黑的石头,上面刻着一只凶猛的老虎头:“女娃,拿去!俺和易冷烟一样,只要你拿着这东西去尖刀堂找老子,老子任你驱遣!”

傻傻的,轩辕梦一手拿着羽毛,一手捏着石头,呈现一种石化状。

似乎觉得给出了信物,也就完成了报恩的许诺,两人这才满意的拱手道:“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这位姑娘,有缘再见了。”

一切来得快,去的也快,当轩辕梦终于从出神中清醒,两人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空阔的长街上,此刻只有她一个人。

“你们连我的名字也不问吗?”眨眨眼,仿若有种被怠慢了的感觉:“我可是你们的恩人啊……”喃喃的自语,很快散在了微凉的夜风中。

将羽毛和石头两件信物揣好,轩辕梦仰头看了看夜空,月已上中天,猛地一拍大腿,“完了!回去肯定又要被唠叨了!”不敢再多做停留,将轻功发挥到极致,飞一般地往城东的方向掠去。

一边飞驰,一边在心里想着各种敷衍的借口。

说什么呢?说自己半路遇到坏人了?可偷偷溜走一事该怎么解释?没有一个合情合理的说法,准被萧倚楼念叨一个晚上。

还没想好该说什么,人就已经站在了宅子的大门外。

带着忐忑的心情抬手敲门,可手还没挨到门,就听“吱呀”一声,紧闭的门扉竟然自己打开了。

冷冷的风蓦然间自堂下刮过,轩辕梦望着黑漆漆的宅子,顿生一股不祥之感。

好安静,安静得让人浑身发寒,心头发冷。

轻手轻脚跨进门槛,心里不断地期望着,有人突然冲出,指着自己的鼻子劈头一顿臭骂,不管要听多久的唠叨,受多少的责怨,她都不在乎,总比这死一般的寂静要好。

人就是贱骨头,之前还在祈祷,回来后千万不要遇见萧倚楼,可这会儿,她却疯狂地盼望着,下一秒就能见到他。

可周遭,依旧一片寂静。

她终于忍不住,一脚踹开房门。

房间里漆黑漆黑的,只有微弱的月光,透光窗棂,如清霜般洒落在地,仿若迷雾。

她一把掀开床帐,探上往**摸去,虽然房内光线很暗,但**有没有人,她却不至于看错,再说,以萧倚楼的个性,绝不会她都亲自来找了,他却依旧无动于衷。

奇怪了,这么晚了,萧倚楼不在房间里睡觉,还能去哪?

于是找遍了所有的房间,却一个人都不见,诡异的情形让她不由得心跳加快,不安的感觉更重了。

萧倚楼不是那种柔弱矜贵的闺阁男子,武功不算天下至强,但保护自己应该是绰绰有余,而白苏,虽然不会武,可他的毒术却是天下一绝,一般人想要伤害他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所以,她很快否决了土匪强盗袭击的可能,再由房内整齐的摆设来看,这里并没有发生过任何打斗,那就代表,他们的离开,属于自愿。

自愿?

当这两个字划过脑海的时候,她不禁一颤,难道,自己被抛弃了?

这确实是对她擅自做主的一种最残酷惩罚,但她不相信,那两个人就真的忍心离开她,就这种方式来作为她不守信用的惩罚,因为这不但是对她的惩罚,对他们自己而言,何尝不是一种痛苦的煎熬呢?

这么说,貌似自恋了些,但她只是实事求是的分析而已,那俩人,就算真的怨她气她,不想理会她,也一定会在当着她的面做,绝不会偷偷躲起来,让她着急的同时,他们也不放心。这么一想,顿觉两人的消失非同寻常,才压下去的惶恐,又疯狂地从心底冒出来。

到底是谁,带走了他们?

文太师,还是那天在宫门前围堵自己的神秘人?

正思索着,忽听门外传来清浅的脚步声,她欣喜回头,一道颀长的身影顿时出现在视野中。

不是萧倚楼,也不是白苏。

这是她的第一直觉。

而第二直觉……

“邵煜霆!”目眦欲裂,仿佛看到了不共戴天的宿世仇敌。

男子的目光,冷冽的朝她所在的方向扫视而来,却带着一分担忧,一分迷惘。

“你把萧倚楼和白苏他们怎么了!”没有一句客套的言语,她干脆单刀直入。

“我没有见过他们。”邵煜霆会答得干脆。

轩辕梦冷笑:“别告诉我你什么都不知道!”一向引以为豪的冷静,在发现萧倚楼和白苏消失后,便不复存在,她狠狠瞪视着面前的男子:“虽然我感谢你那天晚上的帮助,但不代表,你可以用此为借口,伤害我在乎的人!”

“轩辕梦,如果你真的关心他们,就应该冷静地听我把话说完。”对她的失控,邵煜霆略感惊讶,面上却无甚表情。

轩辕梦也知道自己过于失态,但这个时候,她怎么能冷静的下来,别说对那两人的担心了,她现在只要一看到邵煜霆,就忍不住一肚子火气,“邵煜霆,他们若有个三长两短,我绝不放过你。”

闻言,邵煜霆只冷冷勾了勾唇角,一丝讥嘲很快从他眼中闪过:“如何不放过我?挑断手脚筋,让我做个生不如死的废人?”

他在说这些话的时候,脸上除了嘲弄就只有嘲弄,如果废他武功挑断他手脚筋的人是轩辕梦自己,或许她会愧疚,但不论他曾经受过怎样的折磨,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她有些愤怒:“挑断你手脚筋都算好的,我的手段,只怕你还未真正领教过,告诉我,他们究竟在哪!”

他漆黑的眸中,亦有冰冷的愠色浮现,却仍是淡淡回了她:“我不确定,或许被殷俐珠捉了去。”

轩辕梦一听,火气更大:“就知道那女人不是好东西……”猛地想到什么,目光阴寒地射向邵煜霆:“是不是你告诉她的?”

邵煜霆轻声冷哼,语气依旧傲然不屑:“殷俐珠不是那么好敷衍的,你以为,那天她真的什么都没看出来吗?”

她拧眉,狐疑道:“我怎么知道你说的都是真的?”

“你可以不信我。”他转身,背影挺直:“要不要救他们,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等一下。”虽然感觉邵煜霆不怎可信,但现在她别无选择:“他们在哪?”

“跟我走就是。”他没有回头,径直朝前走去。

咬咬牙,轩辕梦紧跟其后。

她这辈子都在赌,赌似乎已经成了她的习惯,哪怕明知前方有危险,她也会不顾一切向危险前进。这一次,与邵煜霆的合作,就当做是一场赌局吧,即便是输,她也绝不会怨天尤人。

跟随邵煜霆来到一座年久失修的老房子前,虽然从外表上看,这幢房子破坏脏污,似乎很久都没人住了,但从干净整洁的地面来看,这里经常有人打扫。

难道,这里就是月影山庄在昊天的秘密基地?

不可否认,她确实是武侠片看多了,电视上的武林门派,经常会把分舵建立在不起眼的地方,其中最典型的代表,就是丐帮。这个世界的人也不例外,看似破旧的房子,其中的猫腻肯定不少。

果然,两人刚踏进房屋,便不知从哪冒出两名月影山庄弟子,手中长剑“刷”的一挥,锋利的剑尖齐齐对准轩辕梦,“妖女,看剑!”

看剑看剑,不用你们说,我也看见了!

轩辕梦面色不变,身子向后退了半步,同时伸出双臂,轻轻松松将两片直指自己的剑刃夹在指间:“邵煜霆,这个见面礼太不够分量了,就这两个小喽啰,我轩辕梦跟本不放在眼里!”说着,手上微一用力,便将剑刃一折为二。

邵煜霆眸色如电,朝那两个山庄弟子探去,还未开口,又有四人手持长剑从暗处现身,两男两女,像是早就商量好的一般,四人分别从四个方向,将轩辕梦团团围住,竟是配合的提昂衣无缝。

呵,原来如此,自己终究还是赌输了!

眸光如雪,轩辕梦冷冷看向一旁的男子:“邵煜霆,你以为凭这几个废物,就能击败我吗?”

并不解释,也不反驳,邵煜霆只沉声道:“你去救人,这里交给我。”

轩辕梦眉头一拧:“你什么意思?”

“我若真的要杀你,必然不会这么拙劣的法子。”他拔出随身佩剑,对她喝道:“还不去救人?”

“想让我感激你?”看他如今的身手,虽没有恢复到曾经的巅峰状态,但毕竟已不再是曾经连站都站不起的废人。

“我邵煜霆,不需要你轩辕梦的感激。”他神色冷凝,并未因她的话而生出半丝波澜,手中长剑在半空中划过一道冷光,便迎着那几名山庄弟子而去。

“邵公子,您……您疯了吗?”一脸愕然地看着邵煜霆,堵在轩辕梦面前的女子既愤怒,又为难。

她为难什么,又愤怒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先不论他是不是月影山庄曾经的少庄主,仅仅一个庄主心爱男人的身份,就足以让所有人对毕恭毕敬。

女人的迟疑与恼怒,并没能成功阻止邵煜霆,一道青色流霜,宛若天边的云霞,轻巧又迅速地扰乱了敌方的阵脚,男子坚毅冷冽的侧颜,在昏暗的月色下,显得既镌狂又清雅,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只有在他的身上,才可以发挥得这般淋漓尽致。

没想到,他的武功,竟恢复得这么快,曾经的豪言壮语,似乎也不再是梦想,他完全有与她殊死一战的资格。望着那抹如青鹄般矫捷翩然的身影,轩辕梦竟忍不住笑了起来,似欣赏,又似期待,各种情绪交杂,连她自己,都不知为何而笑。

“还站在那里做什么!”一道厉芒射来,邵煜霆竟能一边对敌,一边与她说话:“你不想救人了吗?”

轩辕梦回过神来,无辜耸肩:“不是我不想救,而是我不知去哪里救。”

这是大实话,虽然知道这房子肯定有机关,但在这刀光剑影暗器纷飞的气氛下,谁有那心情去找机关啊!

“一直向前走,最左边的墙壁上,自下往上,按下第五块砖,下面有密道,他们二人应该就在那里!”邵煜霆毫无感情的冰冷声音传来。

轩辕梦才不管他的语气是冰冷还是温柔,几乎在他话音刚落,她就如一道绯红的光,猛地窜了出去。

救人要紧,救自己的男人更要紧,邵煜霆既然愿意当冤大头替她挡刀剑,她又何乐而不为呢?再说了,他是殷俐珠的男人,又是前任庄主的儿子,不看僧面看佛面,那些山庄弟子不敢对他怎样的。

所以,让他一个人周旋去吧,最好两败俱伤,这才是最完美的结局。

找到邵煜霆所说的那块砖,用力按了下去,果然,半个墙壁立刻凹陷下去,一阵轰隆声后,一条漆黑的暗道出现在了轩辕梦的的眼前。

心中一喜,正欲往里冲,却硬生生收回已经迈入地道的脚,凝思片刻,抬手握紧腰侧剑柄,紧绷着浑身的气势,慢慢往里走。

虽然她相信邵煜霆不屑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给自己下套,但人不可貌相,小心一点还是没错的,她虽然喜欢赌,那也要做个有脑子的赌徒,一味逞勇,不是她轩辕梦的作风。

三绕两绕,来到地道的最深处,一片漆黑中,忽闻轻微的衣料摩擦声,轩辕梦顺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刚准备点燃火折子,面颊边便蓦地划过一道阴风,轩辕梦骇了一跳,连忙向一旁闪避,对方一掌落空,并不气馁,紧跟着,又是一刀刺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中,锋利的匕首,如同蛰伏的猛兽,带着一击必杀的狠辣和决心,朝她的咽喉狠狠扑来。

头皮一麻,轩辕梦心知躲不过去,暗暗运气,正想出手将偷袭自己的人击毙,一种奇妙的熟悉感,忽然侵入脑中,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到一双透着绝烈的紫色瞳眸。

连忙伸出一指,凝神辨位,在匕首与自己的脖颈还剩半寸距离时,找准穴位,一指点下,只听“哐当”一声,匕首落地。

飞快抓住对方的手,用力一扯,双臂齐伸,牢牢抱住一具颀长柔韧的身躯:“萧倚楼,这可是你第二次谋杀亲妻,小样,胆肥了是不?”

听到她的声音,剧烈挣扎的身体蓦地一僵,不确定的声音响起:“轩辕梦?”

“不是我还能有谁?”见他冷静下来,轩辕梦这才将他放开,惊魂未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脖子,“还好我反应及时,否则,此刻我已成了你的刀下亡魂。”事实上,如果她没有察觉到袭击自己的人是萧倚楼,只怕这会儿,他早已成了她的掌下亡魂,死都不知怎么死的。

“你怎么进来的?”之前听到脚步声,萧倚楼错把她当成是月影山庄的人,原打算将她制服后,带着白苏逃走,没想到来的竟然是她。

轩辕梦没有立刻回答他,而是拽了拽他的衣袖,眼睛在黑暗中四处搜索:“白苏人呢?”

轩辕梦还未开口,腰上就被缠了一双手臂,勒得她差点喘不过气:“我在这里,你、你还好吧?”

摸摸在自己胸口乱蹭的脑袋,轩辕梦一直紧绷的心,这才缓解下来:“我没事,你们呢?”

“你还知道关心我们?”酸溜溜的话语立刻响起,带着一丝薄怒。

轩辕梦自知理亏,连忙道歉:“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一个人偷偷溜出去,让你们独守空闺。”

原本是很有诚意的道歉,却因为最后一句话而变了味,她几乎可以听见萧倚楼狠狠磨牙的声音:“轩辕梦,你好得很。”

讪讪一笑:“我当然好得很,不好的话,怎会冒险来救你们?”

“你这厚颜无耻的本事,倒是越发的长进了!”磨牙的声音越来越大。

轩辕梦揽着白苏,连忙向后退了一步:“要打要骂,咱能回去再说吗?这个地方,实在不怎么有情调啊。”

连着哼哼几声,不用看,她都能想象出萧倚楼那张勾魂的脸此刻有多么难看。

“这地方的味道难闻死了,老子要出去透气!”嚷嚷着,萧倚楼率先掠出地道。

黑暗中,轩辕梦无声偷笑。

小样,跟姐斗,再回去练个几年吧!

地道外,激烈的打斗还在继续,轩辕梦左拥右牵,原打算就这么溜之大吉,却在不经意的回头间,发现一名男弟子,偷偷探手入怀,一抹幽绿的精光骤然闪过,无人注意,而邵煜霆忙着应付其余五人,根本无暇顾忌其他,后背的空门,就这样大敞着面对敌人。

已经跨出去的脚,就这么再次收回,大部分情况下,她都是理性大于感性,但不排除偶尔会感性大于理性,虽然她一向认为自己的自制力非常好,不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那也绝对是沉稳有度,装疯卖傻更是无人能及,可有的时候,她却是说冲动就冲动,典型的脑脊髓抽筋,譬如此刻,当几根幽绿的银针,朝着邵煜霆后背射去的时候,她顺手抄起门前的一块破木板,朝银针掷去,笃笃几声,银针悉数扎在了木板上,当木板从半空中落地时,近大半已被腐蚀殆尽,看着怪吓人的。

她这一出手,在场诸人皆把目光转向了她,一时间,又变成了万众瞩目的焦点。

她扯了扯嘴角,嘿嘿道:“那个……你们继续玩,我就不奉陪了。”

如果上天肯给她再来一次的机会,她发誓,她绝对不会出手,就算邵煜霆被扎成马蜂窝,她也当什么都没看见。

可惜,人生不是儿戏,岂能一次次存盘读取?于是乎,邵煜霆这个主角立马被无情抛弃,所有人,都激动得朝她迎来,那热情劲,她都想不出词来形容了。

好嘛,他们想玩,那她就陪他们玩玩,别说她做人失败,连人家这点小小的愿望都不肯满足。

当即就迎了上去,一番缠斗,先打趴了冲在最前锋的两人。

其余四人见势不妙,互相交换了一个眼神,决定派一人去寻求支援,虽说再来十七八个她也不怕,但总归是麻烦了许多,她这人,最怕的就是麻烦,所以,怎么会允许他们去寻求支援呢?

看到身旁的木板还有半块,于是捡起,冲着那个要去寻支援的人用力扔去,看似轻飘飘的一甩,却携着霸道的力量,打在那人的腿上,一声惨呼,应声而倒。

剩下三人,均面露惶恐,尤其是那个偷偷朝邵煜霆放暗器的男子,更是面如土灰。

轩辕梦闲闲一拍身上的尘土,看着三人:“你们三个想怎么玩?”

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都不说话。

“是不想玩了,还是不知该怎么玩了?”她悠然而笑,水润的眸子一眨一眨,既天真,又冷酷。

三人还是你看我我看你,半天屁都不放一个。

这时,邵煜霆出面了:“轩辕梦,人既然已经救下,你又何再必咄咄逼人!”

她转头,看着他清朗的面容,“不是我咄咄逼人,而是你们欺人太甚。”她停了停,忽然指着对面的男子,嗤笑道:“我原以为殷俐珠有多在乎你呢,原来也不过如此,他们要杀你,你也护着他们?”

邵煜霆的目光,在那名企图暗算他的男子面上一扫,在对方眼里闪过惊慌和恨意的时候,他又将视线移开,脸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只看着她道:“这是我的事,无需你操心。”

好心当成驴肝肺的事,她遇到过不少,原本她就没指望他会感激她,出手相救,只是一个莫名的冲动,她只当还了他一个人情而已,至于剩下的这三名山庄弟子,就算她不出手,他们也必然不会放她离去,所以,更没有咄咄相逼一说。

手指微动,三支飞镖从袖口射出,在场所有人都没看到她是如何出手的,便听三声闷哼,还在面面相觑的三人便倒地不起。

“你……”青衣闪动,刺眼的流光在眼前一闪而过,轩辕梦足尖轻点,身子向后退去半丈,避过邵煜霆猝然刺来的一剑:“一言不合便要动手吗?”

一剑未中,剑锋一转,再次向她刺来:“你这女魔头,心狠手辣,早知我就不该帮你救人!”

“后悔了?”

“若能杀了你为民除害,倒也并不后悔!”

“哈哈,我还以为你是在为那几个要置你于死地的混蛋报仇呢。”身形轻转,游刃有余地躲闪着他连绵不绝的攻击。

直到后来玩腻了,才揽住萧倚楼和白苏,飞快飘出几丈远:“我轩辕梦从来不杀小人,怕脏了自己的手,不过邵公子若执意为民除害,我轩辕梦也乐得舍命陪君子。”

执剑而立,一身青衣的男子并未追来,只返身去探查几名山庄弟子的气息,待发现几人只是昏迷过去后,猛然抬头,视野中,却早已没有了轩辕梦的身影。

一丝迷惘,一丝不解,一丝沉凝,染上男子坚毅的眸,很快,就消散在一片浓郁的漆黑中,除了眼底有微弱的精光闪过外,只余一片沉寂。

……

“你不是会武功吗?为什么不反抗?”回去的路上,轩辕梦睨向身旁的紫衣男子,终于忍不住问出心里的疑惑。

淡淡瞥她一眼,萧倚楼悠然道:“反正打不过,还不如乖乖束手就擒。”

这也行?不愧是萧倚楼,什么都算计得那么清楚。

轩辕梦翻了个白眼,又转向白苏:“你呢?毒术天下第一,几个小杂兵还搞不定?”

白苏抬眸,清澈漆黑的眸,印着月色的清霜,越显透彻:“我不能,他们都是活生生的人,我下不去手。”

晕倒!这理由简直比萧倚楼的还坑爹!

轩辕梦连翻了几个白眼,恨不能找块豆腐撞一撞,这俩人压根就是故意的吧,为的就是让自己着急,作为对她不守信用的报复。

不过她自知理亏,也好意思怨怪两人,幸好大家都没事,虚惊一场。

想到邵煜霆,心头不禁弥漫起一丝疑惑,那人不是恨透了自己吗?没想到竟然愿意帮她,想来不由觉得匪夷所思,总觉得像是在做梦。

“邵煜霆的腿……怎么可能?”从见到邵煜霆开始,心中就充满了惊诧的萧倚楼,此刻也忍不住将心里的疑惑问出。

“昊天有一种至宝,叫做凤蜒断续膏,你听过吗?”轩辕梦问。

点点头:“听过,听说可药白骨生死人。”

“哪有那么玄乎!”轩辕梦不置可否地轻笑出声:“不过,虽不能药死人,但生白骨倒是真的。”

萧倚楼顿时了悟:“原来如此,他那师妹,倒也是重情之人,为了他竟肯花费如此心思。”

重情之人?听到这四个字,轩辕梦的唇角,渐渐扬起一抹嘲讽的笑:“是啊,的确重情。这样的人,平生罕见。”不知邵煜霆自己如何想,当日命在旦夕时,若没有那个叫玲儿的女孩,此刻的他,只怕已成一堆白骨。

说到愧疚,还是有那么一点点的,毕竟那个女孩是无辜的,单纯的心思,只一心想救自己敬重的人,却从未想过,这一份牺牲到底值不值得。

原以为,世上早已没有心地纯洁之人,但白苏,还有玲儿,却让她改变了这种想法,与他们比起来,自己就显得肮脏多了。

“咦,那边怎么着火了?”目光刚转向身旁的白苏,就见他一脸惊异地指着远方。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漫天火光,烈烈焰火几乎照亮了半个天空,隐约可闻嘈杂的叫喊声和喧嚣声。

那里……不正是他们来时的方向吗?

突生一丝不祥的预感,来不及思索,便朝着发出火光的方向急赶而去。

之前还完好无损的房子,此时早已化为一片火海。轩辕梦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一幕,热浪阵阵,几乎连她的脑袋也一同烧成灰炭。

这是怎么回事?她才离开多久,这房子怎么就着火了呢?

萧倚楼也是一脸震愕,侧首看她一眼,似在无声询问。

“我也不知道。”摇摇头,老实回答了他的疑问。

“呀,糟糕!”一直处在震惊中的白苏突然叫了一声,急得满脸通红:“那几个山庄弟子还在里面呢,这么大的火,他们又受了伤,肯定逃不出来了!”

闻言,轩辕梦脑中嗡的一声,脸色霎时惨白。

她倒并不是担心那几个月影山庄的人,而是这诡异的大火背后隐藏的内幕。

这场火绝不是意外,一定是人为,可会是谁呢?是一直与自己做对的镇刑司?貌似他们没有理由要这么做,杀了月影山庄的人,对他们没半点好处。难道是他们自己人?更没理由了啊,自己人杀自己人,怎么都说不过去!

绞尽脑汁,始终都想不出,放火的人究竟是谁。

“轰隆”一声,燃尽的木梁轰然倒塌,发出骇人的声响,火光中,隐约可见一张坚毅冷峻的面容,和一双犀利冷锐的黑眸。

那眸子,冰冷如霜,隐含恨意,仿佛携着滔天的怒漩,几欲将她吞噬。

这辈子,她怕是也没见过这般冷厉阴寒的目光,那浓烈悲怆的血色,犹如地狱中索人性命的修罗,她像是被紧紧卡住了咽喉,竟连呼吸,也变得困难。

青衣飒飒的男子,就这样站在一片血光中,与她两两相视。

第一次,她被那刻骨仇恨的眼光震慑了心魂,连手都不自觉地剧烈颤抖,察觉到她的异常,萧倚楼连忙握紧她的手,关切道:“怎么了?手这么冰凉!”

手心传来暖意,虽不强烈,却也驱走了她心头的阵阵寒意,她转过头来,勉强一笑:“没事,就是有些累了。”

定定看着她,果真见她眼中透出疲惫,萧倚楼握紧她的手,扶住她的肩膀:“既然累了,那我们回去吧。”

点点头,轩辕梦正准备随他离去,却在临走时,忍不住回头,再次朝那一片火光中望去。

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错觉,那个满眼都是沉痛恨意的男子,已然消失不见。

摸着有些悸痛的心口,她轻叹一声,目光渐凉。

或许,他是误会了,又或许,那真的只是自己的一个幻觉。但那又如何呢?她与邵煜霆,原本就是两条平行线上的人,连相交点都不该有,恨也好,怨也好,对她来说,根本没有任何意义,就算误会又有何妨?他对她而言,只是一个从今以后都不会见面的陌生人而已。

更何况,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这种无关紧要的小插曲,没准睡一觉醒来后,就忘了个一干二净。

可这一晚,她却做个特别可怕的噩梦。

说是噩梦,也不太确切,因为这个场景,已经在她的脑海里出现过无数次。

鲜血,绝望,死亡……仿佛每呼吸一下,心就会被锐利的空气割伤一回,一个晚上,她都被那惨烈的一幕幕折磨着,那暗无天日的黑暗,让她无端觉得惶恐,仿佛一个诅咒,已被烙下了永生永世的烙印。

在那绝望窒息的恐惧中度过一个漫长的夜晚,早上醒来,满身大汗,就跟刚从水里捞起来的一样。

用早饭的时候有些心不在焉,忽然间,就想起昨天的事来。

似乎隔了一个晚上,人的思想也变得不同,昨天还心有不忍,今日一想,便觉得自己的做法实在太粗心大意。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大火那么一烧,一切的痕迹就全部被抹去了,不管是月影山庄也好,镇刑司也好,亦或者在暗处监视自己的敌人也好,都无法再从那几人的口中套出自己的消息,如此想想,放火的人,竟似乎是在替她善后。

她虽不能肯定,但也只有这一个理由可以讲得通,而且比较有说服力。

可问题是,这个总在暗处悄然帮助自己的人,到底是谁,又出于什么目的而帮助自己呢?

总不会是她的哪个爱慕者吧?

她虽自认为长得倾国倾城,风流倜傥,但这点自知之明还是有的,哪个爱慕者这么无聊,做着吃力不讨好的事,却还不让自己知道,天底下有这么傻的人吗?

一个白苏就够了,她可不信天底下能有比白苏更傻的人。

“想什么呢?粥都喝到鼻子里去了。”一个戏谑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游离的神思顿时归位。

粥碗就在鼻子下面,轩辕梦垂目看了眼,微微一窘:“我在想怎么干你才能让你明天下不了床。”

这回,换萧倚楼窘然了,眼角斜飞,瞪她一眼:“色胚,没正经!”

“你不就是喜欢我的没正经嘛。”说着,伸腿勾上他劲瘦的小腿。

某人丝毫毫不给面子,腿一收,顺势在她的大腿上狠狠一掐:“你的不正经还是留给别人去看吧。”

嗷嗷嗷!真疼啊,这家伙还真敢掐,一点也不温柔。

手探到桌下,猫上他的腿,刚准备出其不意地来一招摸鸟龙抓手,掌心就被塞进一样东西。

圆圆的,硬硬的,滑滑的,凉凉的……

呃,这个嘛……

别想歪了,只是个蜡丸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