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彼此再无秘密
赝月是属于那种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型的,可问题是,能打他的,此刻正裹着厚厚的狐皮风氅,抱着暖水袋,可怜兮兮地窝在躺椅上晒太阳。
头一次为散功而感到如此沮丧,如果自己现在内力恢复,她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把赝月暴打一顿。
红色的衣摆还在眼前晃啊晃,晃得她眼都要晕了。
“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想打我一顿啊?”某人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带着欠揍的得意。
轩辕梦牙齿咬得咯咯响,却扯出一抹要多仁爱就有多仁爱,要多温柔就有多温柔的笑来:“瞧你说的,我怎么会想打你呢?我报答你都来不及呢,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没有你出手相助,那就是一尸两命啊!所以,我在想,该用什么方式来报答你,才能让你含笑九泉。”
噗——
一向温润沉静的云锦亦是忍不住笑出声来,飘**在她面前的衣摆突地停下,某人气闷道:“你这人话说总是这么恶毒,真怀疑你是不是吃砒霜长大的?”
“错,我不是吃砒霜长大的,我是吃鸩毒长大的。”
一阵干笑,红影从树上跃下:“咱们也好久没见面了,你能不这么尖酸刻薄吗?”
轩辕梦撇撇嘴:“谁跟你咱们了,别叫得太亲热,我男人要吃醋的。”
赝月瞟了眼温文尔雅静立一侧的云锦,这男人看似柔软如水,但水中却有着嶙峋锋锐的尖利冰刺,一不小心,就有可能被扎伤。
想了想,还是不招惹他为妙,自打十几年前火海逃生后,他不但发现自己有操控火的特殊能力,思维的敏锐度也有了一个质的飞跃,对于云锦,天生所带的警惕告诉他,自己不是这个男人的对手。
轩辕梦缩了缩脖子,这大热天的,竟然还觉得冷,也不知云锦这两年是怎么过的,“不跟你闹了,你跟我说实话,为什么会来龙华,又为什么死皮赖脸非要待在我这里?”
赝月顿觉不爽,什么叫做死皮赖脸?“没办法,人怕出名猪怕壮,我在宛东太出名了,所以才想到这里来躲一躲。”
几个月不见,他脸皮的厚度似乎又长了一分,真是人不要脸,天下无敌。
轩辕梦只能让自己加装看不出他的厚脸皮,“是宛东女帝在找你吧?”
赝月晒然一笑,没说话。
轩辕梦伸出一只手,将已经凉掉了暖水袋递给云锦:“我看你不如就嫁给她得了,她对你那么情深意重,你嫁给她,一定会很幸福的。”
赝月脸一垮:“谁愿意嫁谁嫁去,反正我不嫁。”
手里没了暖水袋,手心有点凉,轩辕梦索性扯过云锦的手握在掌中:“你说,如果我把你献给宛东女帝,她是不是会把我奉为座上宾啊?”
赝月一脸戒备,不过随后便恢复漫不经心的模样:“你觉得,你有这个能力吗?”
轩辕梦一边摸着云锦细润光滑的手背肌肤,一边垂着眼睛笑得不怀好意:“哎呀,你说什么?我没有什么能力?”
赝月一见她脸上的笑意,便心知不妙,正想来个三十六计走为上计时,正懒懒躺在椅子上的轩辕梦突然直起身子,手往前一戳,“收!”
几乎话音刚落,赝月就感觉脚下一空,还未反应过来,就被一张网兜起挂在了树上。
“怎么样?现在还说我没有能力吗?”好冷,轩辕梦连忙把伸出去的胳膊缩回大氅,同时,拽过云锦的手继续抱住。
赝月被倒吊在网中,刚落网时还有些惊慌,此时却一副悠闲自在的模样,压根没有半点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自觉:“唉,你想送就送吧,牺牲我一个,造福千万人,值了。”
轩辕梦嘴角狠狠一抽,这货如今已达到了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境界,超凡脱俗,脱得那叫个惊天地泣鬼神。
“行了行了,跟你说话能气死人。”轩辕梦转向云锦:“亲亲云锦,麻烦你把那天下无敌厚脸皮的家伙放下来……”
“不能放!”一道紫影飞快窜来,手里某样东西银光一闪!轩辕梦定睛一瞧——嗬,好锋利的一把杀猪刀啊!
赝月这下终于维持不住脸上镇定的神情,求救般看向轩辕梦。
轩辕梦笑着耸耸肩:你不是很能吗?那就自己解决啊。
赝月脸皮**,眸中射出幽怨: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你竟然这样对我!
轩辕梦再次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困顿地打了个哈欠:自作孽不可活,谁让你一天到晚老是欺负我的小楼。
“别看了,没人会救你。”萧倚楼磨刀霍霍向赝月。
赝月挣了两下,发现困住自己的网还真结实,怎么弄都弄不断。
这是轩辕梦发明的抓贼利器,此为第一次试用,赝月这也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萧倚楼特意将手里的杀猪刀举高,迎着灼灼明日,那刀也不负众望,日光投射在刀身上,立刻发出几乎耀瞎人眼的灿烂光芒来,“好刀,是把好刀。”
赝月昏过去的心思都有了,他这一身细皮嫩肉,要是被那刀割两下,一定很疼,不但很疼,而且会留疤!这是他万万不能忍受的!一想他那细瓷无暇的肌肤上,从此将留下几道丑陋的狰狞疤痕,顿觉人生无望,天地一片灰暗。
“放心,我下手很快,保管你没有一点疼痛。”萧倚楼嚯嚯笑着,举着手里的杀猪刀,一步步接近赝月。
“小爷,你真的忍心对我这样的娇弱美人下狠手吗?”娇滴滴的一声嗔怒,那声音酥的,轩辕梦浑身一软,差点从椅子上跌下来。
萧倚楼更是被雷得眼歪嘴斜,手中杀猪刀“哐当”一声掉在地上,骇得轩辕梦一阵眼皮狂跳。
据她目测,那刀以刀锋向下、与地面呈45度角的方向砸到地上,只差半毫米的距离,就要与他的脚来个亲密接触。
唉,这孩子,真是太不小心了,原本是要吓唬别人,到头来,却差点举起杀猪刀,砸了自己脚,幸好,那刀对他的脚趾并不感兴趣。
赝月继续在那发嗲:“萧公子,不管以前咱俩之间有啥过节,现在都一笔勾销了,你看成吗?其实吧,我这个人一向刀子嘴豆腐心,说的话虽然难听,却都是为了你好。我本身是很善良,平时从不践踏花花草草,连小蚂蚁都不忍心踩,我这么善良的人,你真的能狠下心对我下手吗?”
轩辕梦实在听不下去了,阳光暖融,她却为毛感觉一股凉飕飕的冷意,正从脚底板直往上冒呢?
“云锦,咱回去,甭理他们。”起身,握住云锦的手。还是她的云锦好,什么时候都沉稳淡定,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
云锦抬手,为她整好风氅,再用手臂圈住,以免漏风:“今晚想吃什么?”
哎呀,好温柔好体贴,她干脆将自己的身子整个偎进他怀里:“竹笋炒臀尖。”
云锦轻轻一笑,眼角微挑,笑起来都那么斯文风雅:“你是故意的吧。”
“这也不能怪我,谁让他们不省心的,既然要闹,那就随他们去,偌大的军寨,还容不得两个任性的男人了?”
云锦握了握她的手,脸上笑意不减,眼神却凝重了些:“赝月说的没错,要不是他及时出现,只怕我们两个全都要葬身火海。”
轩辕梦又往她怀里挤了挤:“你觉得我应该感谢他,是吗?”
“你一向恩怨分明,这几日什么都不说,并非认为赝月的搭救是理所应当,你只是不知该如何感谢他。”
轩辕梦扯了扯唇,脑袋在云锦胸口上蹭了蹭,闷闷道:“我感觉在你面前,就像个透明人,你什么都能看得透。”
“那你因为你想让我看透,如果你不想,那我就什么看不到。”
这话听着好听,可怎么像是他在故意哄自己开心,“是吗?以前和你这只狐狸在一起,我总是棋差一招,你那么聪明,我在你面前,就像个跳梁小丑。”
他拍拍她的后背,好笑道:“我有那么可怕吗?”
“你不可怕吗?”简直就是诸葛孔明再世。
他摇头轻叹:“我倒觉得你可怕,自从你重伤昏迷醒来后,就变得让我看不透了。”
想到刚来到这个异世,面对云锦时的种种猜忌与紧张,轩辕梦不胜唏嘘:“就因为你当初太狡猾,太阴险,太腹黑,让人捉摸不透,所以我才要比你更狡猾,更阴险,更腹黑,更捉摸不透。”
听她说了一长串,云锦唇角微弯:“倒成了我的不是了。”
“本来就是你的不是!”长久以来的郁闷,终于化为委屈的控诉:“如果你当初对我坦诚些,不要那么狡猾,我也不会防备你不是?就因为你伪装得太好,太完美,太天衣无缝,所以我才无法全然信任你,以至于后来……反正都是你的错。”
“好好,都是我的错。”他也不与她辩驳,一是她说的没错,他无从辩驳,二是不想辩驳,不愿让她不开心。
“云锦。”她突然停下脚步,双臂伸展,抱住他的腰,仰起头来,看进他幽深的黑眸:“以后我们都坦诚些好吗?不管什么事,都不要一个人憋在心里,就算会让对方不高兴,也要第一时间说出来,我这个人,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就算我今天生你的气,明天就会忘了。”
他有些怔愣,眸中一片光泽闪动,也不知有没有听到她的话。
“云锦……”她又如猫咪般,在他胸口蹭了蹭,撒娇的口吻。
云锦低下头,眼中露出一分浓浓的愧歉,难得支吾:“我……我曾经……那时候……你应该有所怀疑,你重伤昏迷,是被人设计陷害的。”
她望着他,一点也不吃惊,“那个设计我的人,是你,对吗?”
他别开眼,不敢看她:“是……是我。”
她却不生气,“云锦,你不必自责,因为你设计陷害的根本不是我。”
他不解道:“不是你?”
她默了一阵,似有难言之隐,云锦见此,柔和道:“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你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不会追问。”
“不!”她却坚决摇头,“我刚才说了,不管什么事,彼此之间一定要坦诚,既然决心在一起,那就不是外人了,藏着掖着,总有一天会变成难解的误会。云锦,以前的错我不想再犯,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一起,如果因为一些所谓的秘密,再起隔膜,那就得不偿失了。”
他点头:“你说的没错,但你要说的这个秘密,应该不会简单。”
“是不简单……”她像泄了气的皮球,一副怏怏的模样:“这个秘密吧……对你来说可能有些难以接受,但……唉,算了,反正迟早要说,早说完说都一样。”猛地抬头,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
闻言,他唯有眼中闪过一抹诧异,随即恢复沉静:“我知道了。”
“你不奇怪吗?”没道理听到如此爆炸性的新闻,还能保持淡定从容。
他捏了捏她的耳垂:“不管你是哪个世界的人,你都是我爱的人。”
“什么呀。”她不依:“你其实根本就不相信我说的话对不对?我既然不打算瞒着你,那我干脆和盘托出好了。这个身体的主人两年前就已经死了,我是来自异世界的灵魂,占据了这个身体,所以重伤醒来后,很多事情都记不得了,你别说你一点都没有察觉,以你的心思,怕是早就怀疑我了。”
“嗯,说的没错,当时我甚至以为,你的样貌是易容的,后来发现你根本没有易容过的痕迹,就只能当你失忆心性大变。”
“那你相信我说的话吗?”
“信。”
“那你把我刚才说的话重复一遍。”
“……”
云锦对她的异世论似乎没有兴趣,他只知道她心里有他就很满足,以至于她反复对他说了很多遍后,他被逼无奈,只好道:“不管你来自哪,是不是原来的轩辕梦,也不管你是来自未来还是过去,哪怕是只从地狱逃脱的恶鬼,你都是我心里最爱的人,我爱你,爱的是你这个人,与你从哪来,没有一点关系。”
她明白,这种古怪的异世论,换了谁都难以接受。云锦其实已经相信了,他只是不感兴趣而已,所以才不会追问。
将心里最大的秘密道出,突然觉得轻松好多,连晚上睡觉也不失眠了,不但晚上不失眠,白天也不失眠,一天十二时辰,有八九个时辰都在睡觉。
再这样下去,她就要变成某种喜闻乐见的动物了。
吃了睡,睡了吃,她现在就只有这两件事做。
云锦的身子仍然不是很强壮,却每天寸步不离地照顾她,她只是散功而已,又不是生病,大家都把她当瓷娃娃了。白苏每天给她熬制各种各样的补汤,她不喝,萧倚楼就守在一旁死磨硬泡督促她喝,南宫灵沛怕她无聊,于是每日抱着小说给她讲故事,结果讲得她昏昏欲睡,赝月这家伙就是专门气人的,上回着了她的道,还被萧倚楼拿杀猪刀吓唬,他为了报仇,每日换着花样折腾,她竭力置身之外,却总被无辜拉入口水仗中,这是做的什么孽啊。
日子就这样,在无聊与抓狂中一天天过去,大半个月后,她虽不再畏寒,可内力却依旧没有恢复。
这时,戚如花带来了一个消息:轩辕慈率众回京,并公布天下,称反贼猖狂,夜袭行宫,为首之人更是丧心病狂,放火烧宫,凤后与建平王不幸葬身火海,她心痛不已,号召天下仁义之士,誓与反贼抗争到底。
听完消息,轩辕梦转向一旁的云锦:“你怎么看?”
云锦面色如常:“这种结果,早在意料之中。”
她忽然笑了起来:“这下你跟我,都是已死之人,她既然当着全天下的人面,宣布了你的死讯,那便代表,她真的已经放弃你了。”这就是她所谓的爱吗?保质期太短了。
云锦脸上神色依然不变:“她的心里,只有天下。”
明知他说的是轩辕慈,可轩辕梦却有种被狠狠打了一巴掌的感觉,“云锦,你……怨恨过我吗?”
“为什么这么问?”
她懊恼道:“当初我自作主张,让你服下忘忧蛊,虽然你狡猾地把茶水倒掉了,但这事终究还是我决定的,以为这样就是为你好,这种做法,与轩辕慈为了天下牺牲你,并无区别。”
云锦悠然地为自己斟了杯茶,白色的阔口袖下,修长的指节,与莹润的杯盏交相辉印,“当初,我瞒着你私下部署,也以为是为了你好,可终究却害了你,同样害了自己。梦,我不会怨你,也不会怪你,但还是不得不说,你这件事做得确实有欠考虑。”
脸一红,讪讪道:“这个……你说的没错,我确实有些冲动了。”
“你知道我为什么宁愿偷偷倒掉那杯茶,也不肯拒绝你吗?”
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过:“为什么?”
端起茶杯,不急不缓地轻抿一口,云锦的目光突然从温润变为犀利,看得轩辕梦一阵心慌意乱。
唉,自己在这厮面前,永远都是孙悟空,他这唐僧一念紧箍咒,再厉害也得趴下。
“你的性子,不温和,亦不尖锐,若身处安稳太平的环境,你就会变得越来越温吞,失了棱角,而一旦身陷危机,你就会成为一把出鞘的宝剑,越磨越利。你是个需要鞭策,需要刺激的人,正所谓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放下茶盏,云锦脸上一派运筹帷幄的自信:“你喜欢赌,我也只能陪你赌,若你真的一辈子想不起我,那我只有认命,可若是赌赢,你的心,就归我了。”
听了他的解释,她有些哭笑不得:“云锦,我就是再修炼一百年,也不是你的对手,你一定修炼千年幻化的狐狸,什么事都在你的掌握中。”
“也不全是。”手指敲击着茶杯的边缘,自信中染上一层忧惧:“两年前,我想方设法,却依旧没能阻止你落入轩辕慈的圈套,这件事,完全脱离了我的掌控。”
“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嘛。”
“不是,是我太自以为是。”
“那个……其实……”
“你也一样,再这么下去,迟早要输给轩辕慈。”
“呃……我知道……”
“不过没关系,有我在你身边监督你,应该不会再犯此类错误。”
“……”现在谁要说云锦不是狐狸转世她跟谁急!
虽然知道自己有错,但被这么毫不留情面的教训一顿,实在丢人,轩辕梦心情低落,原本想去面壁思过,略一寻思,决定还是闭眼思过吧。
云锦说,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她现在就好安乐,安尔乐!
反正最近也没什么大事发生,就再安乐几天吧……就几天。
这么一自我安慰,原本心里那些小小的不安,立刻被挥之云散,这就叫阿q精神。
夏季的气温原本就比较热,再加上她修炼的武功心法,又属于纯阳型的,两种热叠加起来,常常让她热得挠心挠肺,自从为云锦渡气疗伤后,体内的那股燥热似乎被压制下去,即便三伏天,也不觉得燥热难忍,反倒舒爽清凉。
云锦见她睡得香,生怕她着凉,于是返身回房去取薄毯。
微风一阵一阵,拂过花海,拂过树丛,拂过女子娇艳的面庞,扬起黛黑的青丝。
弄而密的长睫轻颤,似振翅欲飞的蝶,那脸容上的恬静,印着斑驳的日光,只让人觉得心头温暖,不由得,也随着她嘴角的笑意,轻轻勾起弧度。那双紧闭的眼,沉幽如海,静谧如夜,温柔得似能包纳一切,但当那双眼睁开,温柔的和婉,亦能在瞬间爆裂成嶙峋刺人的尖锐。
一角青衣随风高扬,只站在离她三步之遥处。
以往,别说离她三步,只怕三十步时,就已被她发觉。
暂时失去内力,就如同暂时收起利爪和尖刺,这样的她,在他的记忆中,只有那么一次。
三步的距离,被他缩减为两步,原本只打算远远看一眼,却终究违背了决心,一步一步,直至站在她的身边。
“你的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声音很轻,一出口,便散于风中。
她不语,梦中似遇见了什么有趣的事,唇角微微牵了牵,无意识地哼了一声,“别闹。”
他眼底眸色一沉,手指不由得抚上她的唇角:“是谁,能让你如此开心地笑?”
睡梦中的轩辕梦,感觉脸上有些痒痒的,于是抬手去抓,可邵煜霆反应很快,在她抓上他的手之前,就将手指移开,轩辕梦抓了可空,撇撇嘴,皱皱眉,嘀咕了一声,继续做她的春秋大梦。
有些失落,有些黯然,还有些微微的紧张。
“我要走了,这一次离开,我不会再回来,你……有云锦,他为会你安排好一切。”再次伸手,手指自她的眉眼,一点点,下移至唇畔,似要借着真实的触感,记住某些东西:“再见了。”
“唔……有件事我要告诉你……”睡得正香的轩辕梦突然说了句话,他猝然一惊,转眸看向她,却发现她依然闭着眼,并未醒来,那句话也只句梦话而已。
刚转身,衣摆突然被抓住,他不敢用力,怕吵醒她,只能回身,小心翼翼从她手心里往外抽。
“云锦说,做人要光明磊落,要……实事求是,不可妄自菲薄,也不能狂妄自大……”
呵,云锦……连梦里,也只有那个男子吗?是他,让你笑的如此幸福甜蜜?
“所以……我要告诉你,一件……非常……重要的……秘密……”
拽衣摆的手突然停下,不知为何,突然间心跳加速。
“其实……你才是……”
手一抖,衣袍一下子从她手中滑出,不知在做什么梦的她,被这一突如其来的状况打扰,后半句硬生生咽了回去,翻了个身,重新入梦去了。
邵煜霆就保持着伸手拽衣摆的姿势,一动不动,如同被风化的石雕一样。
许久后,他才自嘲一笑。
她的梦里,怎么会有自己。
最后看了他一眼,转身大步而去。
“你这又是何苦?”一个声音,紧随而至。
他转身,不意外地看到了云锦:“你想说什么?”
望了眼远处睡得正香的轩辕梦,云锦缓步走到他身前,目中带着一丝探究,和一丝喟叹:“你在害怕什么?”
他怔了怔,随即嗤笑:“我有什么好害怕的。”
云锦却反问:“是啊,你有什么好害怕的?”
邵煜霆难得红了脸,云锦神色平静,甚至连口吻都是淡淡的,可他却有种秘密被揭穿的尴尬和羞恼,“云锦,你是来找我说教的吗?”
云锦垂下眼帘,手指一下下抚着臂弯间的薄毯,似在沉思,又似在讽笑:“邵煜霆,不要走到我这一步,你才懂得什么叫后悔。”
目光蓦地一窒,仿佛有冰棱自其中射出,云锦却依旧云淡风轻,像是没察觉到他冷下的目光,闲聊家常般,“你是聪明人,该怎么做,你心里很清楚,我说这些,不为说教,也不是责怪,我只是有感而发罢了。”他轻叹一声,脸上露出惋惜的意味:“如果之前有人告诉我这些,那我一定不会受这两年的苦。”
邵煜霆冷笑:“云锦,你说这些,无非是想劝我留下来,把心里的话都告诉她。”
云锦什么都没说,只是看着他,他再次冷笑:“我和你不一样,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求她感激,也不怕她憎恨,你对我说这些,着实没必要。”
云锦看着他,良久后,溢出一声反问:“真的是这样吗?”
这回轮到邵煜霆沉默,只是他的沉默,带着一丝不耐的冷硬,坚固得让人无法渗透。
云锦叹息一声,看来是说不通了,“那好吧,你既然执意如此,我……”
一阵急促的警铃声,打断了云锦的话。
为了能在发现异动和危险后,哨兵可以及时通报全寨,轩辕梦就在主要干道上挂了许多铃铛,串在一起,摇动其中一个时,就会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全部发出声音,铃铛虽小,但胜在数量多,一起响动,声音还是挺大的。
在铃声刚响第一下时,轩辕梦就被惊醒了,果然是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她才安乐了几天啊,这就出事了!
她从椅子上跳起来,一眼看到了这边的云锦和邵煜霆,三步并两步赶过来:“发生什么事了?”
云锦细细听着那铃声,眉头紧拧:“有危险。”至于有什么危险,他一时之间还不太清楚。
轩辕梦急得团团转:“那怎么办?”她的功力还未恢复,要真有什么人闯进军寨,怕是难以应付。
云锦飞快地看了眼邵煜霆,“带她走。”
轩辕梦立刻将视线转向一旁即便听到警铃也一副面瘫模样的邵煜霆:“对了,我有事告诉你。”或许这不是最好的时机,但老天既然把她逼到这个份上,该说的,还是说清楚为好。
邵煜霆却斩钉截铁道:“我不想听。”
轩辕梦怔了怔,望着他寒澈的面容,即将脱口的话哽在喉咙里。
她想告诉他,有关女儿的身世真相,经历了这么多,酸甜苦辣,悲欢离合,她发现很多事情,若一直隐瞒下去,迟早会变成无法挽回的遗憾。可他却不想听,不愿听,突然觉得,自己不是有些自作多情了,他的关心,他的担忧,包括他所表现出来的亲近和温和,其实都只是表象。
云锦却没时间照顾两人的别扭,这铃声又急又响,显然不是误报,看来的确有敌人入侵。
没有内力的轩辕梦,还是由邵煜霆来保护比较妥当:“你速速与……”
云锦的话,再次被突发状况打断,一道蓝白相间的影子,快速从几人面前闪过,同时伴随着稚嫩且惊恐的叫声:“妈咪,爹爹,坏蛋来抓我了,你们快来救我!”
轩辕梦气得眼角泛红,刚想追过去,却发现自己内力尽失,跑得还没滚得快。
邵煜霆一把拽住向前疾奔的她,目光坚毅道:“相信我,我一定会将小湉儿平安带回来。”
轩辕梦胡乱点了两下头,赶紧在他身上推了一把,急道:“别废话了,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