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怪不怪他的问题。简欢,嗯,你设身处地想一想,如果你一觉醒来,身边有一个陌生男人说他是你的丈夫,你什么感觉?”
张北辰一个人慢慢向孤吟轩走去。月色很淡,他的脚下有薄薄一层影子,晃过树下就散了,一会儿又影影绰绰看见了。
似乎大户人家的少爷小姐都有一个习惯,那就是不管什么时候身后都要跟着仆人。走路时仆人跟着走,坐着吃饭时仆人站在身后,睡觉时仆人睡在房外,比影子跟得还紧。
尤其是近年来,含州城里刮起一股歪风,好像跟着的仆人越多,就显得家里越有身份似的。就上次唯然生辰宴那会儿,苏家少爷没有跟着姑姑姑父一起来,原来是到庙里还愿,带了十二个人,把庙里的小童子都吓坏了。
在张家,张北辰算是小一辈里身份最尊贵的人。
张至亭虽然一直看这个儿子不顺眼,却不想失了张家的颜面。孤吟轩有十二名家丁、十个丫鬟,如果算上简欢、孙奶娘与袁槐,共有二十五人服侍三个主子,张北辰是不会缺一个随从的。
不过,张北辰与旁人不同,他从小就不喜欢别人跟着。他喜欢一个人走路,听着自己的脚步声一下一下的,会让他觉得清醒。
譬如此时。
原来以为在外面的生活才是挑战,回家之后就可以不用操心太多,最多就是和爹再吵一架而已,没想到变化这么大,仅仅是南河一个人的事情已经让他一团乱麻了。
好在现在他已经想明白了,快刀斩乱麻,重新开始就好。
想到这里,张北辰按耐不住内心的兴奋,加快了脚步。迩楚院与孤吟轩本来就离得不远,他三步并作两步,半刻就到了。
以前每次少爷回到孤吟轩的时候,大家都要屏着一口气。
孤吟轩里的人都是陈河州精挑细选的,很是会察言观色,对于主子的情况,他们时时刻刻都记得的一点是,少爷心情不好。
对,时时刻刻记着。因为大少爷自从回来之后就很少有心情好的时候。
呃,说到这个大少爷,实在是让人头疼。不仅是老爷夫人头疼,他们也头疼。
几个月前少爷不在,少夫人又说想要安静些养胎,陈河州把他们大部分全部调派到别处了。少爷一回来又把他们调回来,不知道还能在孤吟轩待多久。
毕竟,他们这个少爷实在不像会在家里久待的人。自从回到居风院院后,大部分时间都是板着脸的,步子沉重,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哎?今日似乎不一样?
张北辰踏进院子,脚步轻快。
一个正在扫地的家丁赶紧停下来退到一边,就怕扫帚扬起来的灰尘脏了少爷的衣服,没想到张北辰走得太快,扫帚不小心碰到他衣摆了。他连忙低头行礼:“少爷恕罪。”
“没事。这么晚了,你早点休息吧,不要太辛苦了。”
家丁惊到了。
少爷已经好几年没有这样跟他说过话了。
张北辰继续往里走,和他遇见的每一个仆人打招呼,脸上带着微笑。
大家不约而同地张着嘴,瞪大眼,惊愕的表情渐渐转为疑惑。过了几个瞬间后,大家忽然意识到什么,众人的脸上露出恐惧来,恐惧上还浮着一层淡淡的苦笑。
最后,张北辰踏上东厢房门口的台阶,简欢与袁槐各自捧着几本书站在门口。
“简欢,南河睡了吗?”
简欢笑得勉强:“奴婢估摸着这个时候少夫人应该睡了吧。”
院子里扫地的,门口守卫的,走廊上给花草浇水的,路上端着水盆的,全部停下来看着这边。包括简欢在内,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