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至榭怀疑他在含州布了眼线,在南河生子之前就把消息送到雍州。如果的确如此,那张北辰在外面的势力就不容小觑了。

其实在南河生子之前,张北辰就知道她怀孕的消息了。不过并不是他的眼线,说来也是缘分,合该他就得早早知道此事。

“三叔,你怀疑什么?你是不是以为我在外面根基已经稳固到足够派眼线回含州的程度了?”张北辰苦笑一声,“哪有那么容易。”*

张至榭眉毛一挑。

“谁捎的消息给你?”

“说来也巧,两个月以前,与我同读的一位黄姓秀才正好从含州到雍州投奔袁州牧,我那日在街上碰见他,请他到我的住处吃饭,聊了几句,他告诉我南河有喜的事,得知消息后,我便匆匆忙忙赶回来了。”

张至榭看着张北辰,勉强笑了笑。

“我刚刚那样问你,其实心里存了几分期待。我盼着你没有那么绝情,就算派人监视张府也没有什么可以怪罪,我反倒是心里欣慰一些。这次若不是这一位黄少爷正好去了雍州给你带了消息,你打算什么时候回来?”

张北辰沉默了。

原先,他想等自己的成就再大一些,回来让所有看不起他的人看看,让他们都知道他的选择是正确的。

要问什么时候,真的说不准。一年,两年,还是三年?

“我没有什么后悔的,唯一一件,我实在是对不起南河。”

“你不必如此内疚。南河……你们小一辈的事情我本不该插手,可我还是得提醒你,记住你此刻的内疚与悔意。南河太苦了,甚至比你想象中的还要苦。”张至榭食指与拇指不停地摩挲着自己的袖子,“我以前在古书上看过,有的时候如果一个人真的觉得悲痛欲绝,她会选择忘记让自己伤心的人和事。北辰,或许,南河并没有故意想要忘记你。”

“什么意思?三叔你刚刚不是说因为太过悲伤所以故意选择忘记我吗?怎么,古书里还有别的说法吗?”

“你怎么不问我,她故意要忘记的人到底是谁?”

回了居风院,穿过满月花门就是张北辰单独的小院子。南河这次特地在门口抬头看了看,院门上刻着的字是“孤吟”,看着刻痕还新,应该是张北辰自己换的,不知道有何深意。

“这个是北辰哥换的,也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出处。”苏灼华看南河一直盯着门上的字,就添了一句。

南河没有深想,与苏灼华一起进去了。

路过院子里那一棵月桂树时,脚步一滞,不由想到第一次踏进这个院子的时候看见的男孩子,竹青色衣服,安静得像一株植物。虽然那时情形实在尴尬,不过对寻辰的印象倒不差。

她总是忘不了他颤抖的眼神。每次想起来,心里就会觉得有些难受,好像被人夏天有凉风的夜里,站在高高的桥上看见了流水,流水里有一艘船,船上只有一个老艄公,抬头看见她。她不知道该叹息时光如水逝者如斯,还是叹息天地悠悠过客匆匆。

同情他吗?虽然寻辰不像张北辰这样张扬,际遇不好,但是好歹也是张家的少爷,自小锦衣玉食,同情什么呢?同情他的孤单吗?他恐怕不会比自己孤单。

心疼吗?似乎与张寻辰的交情还没有好到会心疼他的地步。

大概是她总是觉得自己应该有一个弟弟吧。

院子里洒扫的侍从都一一行礼,南河挥手说免了,他们像机器一样再次屈膝:“是,少夫人。”

“简欢呢?”

“回少夫人,简欢姑娘在房中整理东西。”

整理东西?整理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