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渐深,一轮位满的明月被淡淡的云层托举而出,悬在天空中。四下繁星熠熠,流光皎洁,好一番美景。
玉衡将熬好的汤药端到玉山床前,还没有打开瓦罐的盖子,药味便弥漫整间屋子,又苦又涩。
久居此屋,药味萦绕,原本就厌恶极了味道,如今骤然浓烈,闻来实在令人作呕。
南河闻着极苦的药味,再看玉衡打开瓦罐盖子之后显出的一团黑乎乎的药汁,不由得心疼起玉山。
玉山前几日迷迷糊糊的,今天晚上却清醒了不少。他躺在**,微微抬眼看了那瓦罐,而后笑了。
“我以前常听人说‘药香’,真是胡扯骗人的话。”
玉衡说:“良药苦口利于病,你先把这碗药喝了吧。”
玉山却摇摇头。
“我喝太多药了,喝多了嘴里发苦,觉得人生更苦了。玉衡少爷,你要是有蜜饯的话,或者其他甜甜的东西,喂我一颗可好?”
“不吃药怎么能好呢?”玉衡似乎是喃喃自语,“很快就是中秋节了。先生今天晚上准备了宴席,都是山肴野蔌,味道鲜美。还有——月亮也很漂亮。”
月亮……
玉山侧头望去,只看见一扇闭合的窗户。
南河站起来打开窗户,感觉有凉风吹进来,想起来之前玉衡说玉山的身体见不得风,南河本来打算关上的,可是手上的动作凝滞一刹,还是打开了。
玉山露出一点虚弱的微笑。
月亮恰好悬在窗中,接近满月的形状,淡淡的象牙白,淡淡的光辉。这月亮,竟然和当年流浪街头所见的一个样子。将圆未圆,最是容易因残缺而可惜。
玉山捧着那一碗药,小口小口喝下去了。
玉衡挑挑拣拣,找出一颗预备配药的红枣,递送给玉山。
枣子晒得干了,玉山不大嚼得动,就将外皮咬几个小口子,当成糖果在嘴里含着,时不时用舌头拨弄一二下,从左边换到右边,混着药味的甜一丝丝在嘴里弥散开来。
“我前几天托了张家居风院的公子去外地给我找大夫来着。”
玉衡不言语,默默将玉山的药碗收起来,准备一会儿再去洗。
“玉衡少爷,你的医术很好,我是知道的。是你一次次将我从鬼门关拉回来,也是你将我带到杏山院来,让我这卑贱的一个人短短一辈子中也会有当少爷的时候。”
他的话说得很慢,说一句就要停下来一二秒。
“可是我还是不死心啊,少爷。在这世上待得快活了,便舍不得死。我总是想着……总是想着,若是换一个大夫,他会不会告诉我,我其实不用死的。”
玉衡垂眸:“我医术不精,到如今也只能用药吊着你一口气了。你若是有什么未完成的心愿,我至少可以帮你一下。”他顿了顿,“必然竭尽我的全力。”
玉山咳嗽两声。
“我自幼成孤,一生困顿,没有什么追求,亦无妻无子,原本锦衣玉食这些日子已经是捡了大便宜,可以赤条条去了。可是……”
玉衡握住他的手:“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