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河以前也会喝醉。

在车邻过年,热热闹闹一大桌子人的时候,段仁老爷子会开一瓶好酒。是那种窖藏多年的老酒,拍去瓶口红绸上的灰尘,找一块手帕细细擦干净瓶身,打开瓶子,会有丝丝缕缕的香气先钻出来。

那时没有人动筷子,大家围着桌子,虔诚等待一坛美酒醒过来。直到似淡似浓的酒香弥漫了整间大堂,大家才开始说说笑笑。

洗干净的碗筷拿上桌,热腾腾的菜肴端上桌,这个时候就算平常再不喝酒的人都是要倒上半杯的。

南河以前从来不担心喝醉。醉了有什么关系?她在家里,在家人身边,喝醉了会有人送她回房间,她可以完完全全把自己交托出去。

可是到了这里,她连睡觉都不敢踏实地睡。只要一失去意识她就很难有安全感,明明知道简欢一直守在外面她也没办法不害怕。她不敢让自己陷入昏迷不醒的状态。

满月宴实在是一个意外,一定是张北辰在她身边,就算清楚地知道这个人不是她的家人,不是她的弟弟段北辰,可是只要看着这张脸,她就能觉得心安。

宿醉之后醒来,头疼难免。

不知道什么时候了,太阳大概已经很高,阳光直直从窗纱外刺进来,再加一层床帘都遮不住。南河迷迷糊糊觉得眼睛难受,抬起胳膊盖住,嘴里嘟囔了一声。

身边的人听见动静,醒来,一阵衣物与被褥摩擦的窸窸窣窣声,停了一小会儿,起床穿鞋的声音,而后南河感觉有人替自己掖好被角,随后几声脚步声,接着阳光光弱下来。

张北辰走回来,在床外沿上半卧下来,胳膊撑着头,目光炯炯,落在南河脸上。

南河隐隐约约醒过来了。

她挣开眼睛,对上张北辰等待已久的目光。

先是疑惑,北辰怎么会在她床边?

好像每一次醒来时,人都会有一两秒的时间想不起来自己是谁。南河还要转一个弯,得先想起来自己是段南河,然后又会意识到自己现在是常南河,不姓段了。

随后是不解。昨天晚上她似乎喝多了,然后张北辰陪她回来了……

南河下意识地裹紧被子,望向张北辰。他还是昨天的衣服,哦,还好。再把被子松开一点点,自己的衣服也没有换。哦,太好了。

张北辰看着她的动作,眉头一皱,似乎他的妻子在担心什么不应该担心的事情?随后,他告诉自己,不能怪她,她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尽力让眉毛舒展开来,然后对着南河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

“醒了?”

南河不说话,也不敢动。

张北辰有些不耐烦,开始扯被子。脸上还是笑着的。

“昨天我也醉得厉害,将下人都遣出去后竟然没有人叫我们洗个澡。还不快起来,洗洗干净,今天还有事情呢。”

南河被他拖拽着起床,还有些晕乎,听见这话,眼皮一抬,问什么事情。张北辰不明说,只说你马上就知道了。

南河无奈。又想起来他刚刚说要洗澡,警惕性又提高了,一边穿鞋一边叫简欢。

简欢大概是她此时此刻于此地唯一可以完全信任的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