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她失忆就忘了自己,偏偏没有忘记别人?她弟弟就重要,不能忘记;他一个外人,就不用记得?

“他们都聊什么呢?”

“一开始夫人她想离开,常公子劝她不要出去,夫人说她能靠本事养活自己,常莫辞觉得没有必要。两人就这事情讨论了半天。常公子劝不住夫人,就答应给她准备一辆马车,说是要送她去扬州。”

“什么时候走?”

“后半夜,从后山走。”

“行,我去守株待兔。”

小时候读书,先生讲到“守株待兔”这一节的时候,张北辰哈哈大笑:“这是多傻的人,才能干出这样可笑的事情来!”

好了,现在他就是那个傻子。

昼宿说南河后半夜走,张北辰怕错过了,早早来到后山等着。左等不来,右等也不来,只有山间的风故意拽着树叶哗啦啦响,像是在嘲笑他一样。

守株待兔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要耐心,二要体力,三还要有张北辰这样聪明的脑瓜子。

等了一个时辰,还没有看见人影,张北辰察觉不对劲了,喊来昼宿,吩咐他顺着山路下山看看马车还在不在,又让另外一个叫夜出的去确认南河在不在屋子里。

接下来就邪门了,南河已经不在杏山院,山下却没有看见马车。难不成兔子今天不走这条带着树桩子的路了?

昼宿说:“当家的,晨行按照您的吩咐一直守在山下,刚刚传来消息,据他所说,今晚并没有在杏山附近看见任何一辆马车。”

夜出说:“当家的,夫人的确是从常莫辞房间里出来了,往后山这边来了……但是我……我不小心跟丢了。”

张北辰气得一口气差点卡在胸腔里:“那你还愣着干什么?”

夜出尴尬一笑,小跑着钻进林子里了。昼宿也寻找南河去了。

张北辰在林子里晃悠。

这样幽静的夜里,月色微薄,于是嗅觉变得格外灵敏。轻柔的风送来阵阵香气,是花草树木混着泥土的香气。

不可能溜走呀,山前有人守着走不了,山后只有这一条路能下山,她到底去哪里了?

张北辰拨开一丛草木,手边恰好有几朵小小的牛角花,他看了一眼,淡淡的月光投射下斑驳的婆娑树影,看不清楚颜色,只觉得这花儿比周围的草木亮一点。

“慎之。”

忽然听见一声呼唤,张北辰身形一愣。

是南河的声音。

他循声望去,一株大树的阴影里,坐着一个人,盘男子发髻,着男子衣裳,张北辰还是一眼看出此人就是南河。

老树盘根,长在山坡上,雨水把树根下的泥土冲刷走,露出粗壮的根来,南河就坐于其上,像是在这林子里长出来的精灵。

树影婆娑,看不清楚表情,凭刚刚那清冷无波的声音来看,她似乎并不很紧张,也没有半点要躲着自己的意思。

张北辰很是意外:“南河?你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我在等你。”

“等我?”张北辰哑然失笑,慢慢走到南河身边,微微倾身附在她耳边,笑问:“所以你费了那么大的劲儿从居风院逃出来,就是为了跑到这深山老林里,在这大半夜的找个大树下面蹲着,然后找我聊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