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暑假常予依旧很忙。
两位老师一直待到七月底, 工作室成功开始运营后，常予也找回了点当初做陶的感觉。
明年在海城举办四年一度的陶瓷大赛，徐正清直截了当的给常予报了名。
以至于两人走后, 常予整日待在工作室苦心练习。
二月份求婚成功后，每每周致寒带着常予回家, 周奶奶都要催一催结婚的事情。
常予本来也觉得，既然已经认定了彼此, 其实那张证书扯了也没什么。
就在大半个月前, 周家已经开始着手婚礼安排。
说起来，就为这个事情，周致寒在周嘉树面前好一顿嘚瑟。
毕竟上次周嘉树求了婚之后, 周致寒羡慕许久。
这天周致寒早早下班, 准备带上她去周家吃饭。
谁知从公司走的时候就给她发了消息, 眼下坐在车里已经等了足足半个小时，都不见常予的踪影。
周致寒心头有些担心，将车停好后，捏着手机进了她的工作室。
常予平时做陶都在二楼一个单间的陶室，周致寒去过，直接轻车熟路的上楼。
站定在门外, 周致寒刚伸手拧开门把手，露出一丝缝隙后, 他就看见常予蹲在地上一边玩着泥, 一边偏过脑袋对旁边的小男生说话。
距离有些远, 周致寒倒是没听清两人之间说了什么。
但是看清常予脸上的笑，他就险些没忍住, 想冲进去呲她一顿。
刚刚收敛起酸意，常予就偏过脑袋朝他看过来。
大概是没有料想到周致寒会来, 常予愣了一下，笑着起身迎过去：“你来啦？”
周致寒嗯了声，拂过她的头发淡声说：“来接你回家。”
刚才跟在常予身边的那个小男生也站起来，看见周致寒以后，眼神微顿，抿着唇说：“常老师，那我先回去了。”
“好。”常予跟他打了招呼。
笑容刺眼。
周致寒别开眼睛。
常予收拾好，两人去周家吃饭，这期间周致寒的话都很少。
直到坐车回来时，常予才发现他的不对劲。
伸手拉了拉他的衣角：“你怎么啦？”
周致寒缓声说：“没事，我能怎么。”
常予：“……行吧。”
被常予这句话堵死，本来周致寒还想在常予继续追问的时候，然后稍稍吐露一些自己的醋意，让她愧疚一下安慰自己，谁知道就这么无声无息的咽了下去。
常予低垂着眼睑玩手机，车厢内一阵安静。
周致寒周遭的空气愈发稀薄，这下纵然是感情迟钝的常予也反应了过来。
她回想了今天的一系列事情，抓抓脑袋为难的问：“你到底怎么了啊？”
“哦，跟我说话就是这态度。”周致寒看着倒车镜，准备停车，漫不经心的开口道：“看看你跟别人说话的时候，笑的跟朵太阳花似的。”
常予：“……”
周致寒拔下车钥匙，冷笑：“之前周嘉树说的话果然没错。”
女人都是这样，得到了你又不珍惜。
洗漱过后，常予故意湿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拿着干毛巾随便蹭蹭，余光一直偷瞄周致寒。
平日里这个时候，周致寒都喜欢拿着吹风机等常予出来。
今天这样，倒还是第一回 见。
常予心口有点憋屈，还有点不爽。
抿着唇角走到化妆镜前，拉开抽屉将吹风机拿出来，正准备插电，就被周致寒将插头轻轻从指间里抽了出去。
“说多少次了，手上有水别去插电，你是三岁的小朋友吗？”
常予莫名被这一声小朋友说的愈发不舒服。
也不去看他，伸手就要往回拿。
看着她垂着脑袋一言不发，周致寒忽然就笑出了声：“哎我说，你搁这儿给我闹什么脾气呢。”
常予没说话，放下吹风机就又要往浴室走。
周致寒无奈至极，抬手就去拉她。
刚洗了澡，常予的胳膊滑的像个泥鳅，周致寒没抓稳，让人给逃了。
他不可置信的盯着常予的背影，瞪大眼睛追进去。
这还是第一次，常予跟周致寒耍小性子，他有点惊讶，甚至一整天因为那个小男生的醋意都消失不见了。
走到常予身后，伸手将人环住：“你这是跟我闹脾气呢？”
他不说还好，这句话刚一出，常予的眼泪珠子扑簌扑簌往下落，几滴砸在周致寒的手背上，他手指轻颤。
周致寒伸手将人转了个方向，捏着她的下巴让人抬起脸。
看清常予通红的眼角，无奈失笑：“你哭什么？”
常予抽噎：“那你凶我，还不理我。”
周致寒被她逗笑，俯身亲亲她的眼睛，指尖刮过常予的眼底。
温声道：“我这不是吃醋了吗，想着让你哄哄我，谁知道居然还把你给气哭了，我的错。”
常予伸手抹了把脸，没说话。
周致寒亲了亲她，然后将人拉出去，按在床边坐下，细致的吹着头发。
等发梢干好，周致寒收了东西，半蹲在常予面前问：“还生我的气吗？”
常予眼睛还是红的，弯腰过去将脑袋放在他的肩膀上，紧紧抱着周致寒。
“你以后别凶我，也别冷着我好不好。”
周致寒伸手扶住她的脊背：“好。”
常予声音小小的：“你不是不知道，我最爱你的呀。”
2.
婚期定为来年的四月。
周家看了日子后，又问过常予，双方都觉得好，才确定下来。
婚纱店前几天打来电话，让他们抽个时间去试婚纱。
头一天晚上，常予靠在床头，边翻手机边说：“周致寒，你有没有喜欢的款式啊？”
周致寒正在处理工作，看她一眼后说：“没有，你喜欢就行了。”
“唔，”常予将手机递到他面前，你看看这个好不好？
周致寒眼神扫过，收回之后，片刻又看了过去，他放下平板问：“你喜欢这种露背的？”
“不是啊，我就是觉得这个好看。”
常予用手肘轻轻抵了他一下：“你觉得这个好看吗？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就重新看看。”
周致寒也没说自己的想法，只淡声道：“那明天去试试看吧。”
常予以为他同意了，兴高采烈地将图片保存下来，关了手机准备睡觉。
看着她瘦弱的脊背，周致寒默不作声的收了平板，侧身躺下，面朝常予伸手揽住她的腰。温热的唇一点一点覆上常予细腻的皮肤，她被痒的回过头。
常予按住他的额头：“别闹，明天去试婚纱呢。”
“想做。”周致寒眼神微眯，凑过去亲她的嘴角，“你都好久没有宠幸我了，皇上。”
常予到底是耐不住周致寒磨她。
意识清醒的最后一刻，她的手指抵住周致寒滚烫的腹肌，颤颤巍巍的说：“别留痕迹，我明天要试露背的婚纱……呃……”
-
婚纱店。
周致寒坐在沙发上翻阅杂志，周嘉树坐在一边看手机。
俞斐摸了摸昨晚常予看上的那件婚纱，轻声说：“这个真好看呢，你不然试试看。”
“我再看看。”常予双腿还有些软，余光扫过听见她的话抬头的周致寒，随意拿了一件：“我试试这个吧。”
看清那件款式，俞斐咳嗽了一声。
她正准备要说些什么的时候，常予拉着她进了更衣间。
俞斐皱眉：“那件好看啊，你怎么……”
常予面无表情的将衬衫纽扣解开，露出一侧肩头，咬牙切齿：“周致寒简直是个狗，我昨晚说了要试婚纱，他……我都没给你看，我背上全是痕迹。”
俞斐瞬间惊呆，手指碰了碰那草莓印。
忽然憋着笑伸出一根大拇指：“姐妹，我只能说一句牛逼。”
常予：“……”
3.
距离婚期不到一个月。
常予这天下班，独自回了趟九中。
逛完校区，她在奶茶店买了一杯珍珠奶茶。
然后找了个能看得见操场的地方坐下，捧着杯子小口小口喝着，最后认真地吃完珍珠。
接到常见林电话时，常予刚过世纪大桥。
她看着红绿灯，接通电话。
常见林在那边喊她：“小予。”
常予应下，两头沉默很久，一直到车流缓缓移动，常见林才说：“你有时间吗，爸爸想要给你份东西。”
“在哪见？”常予淡声问。
常见林没想到她会这么快应下，赶紧说：“就在你工作室对面的咖啡馆。”
常予说：“知道了，我马上过来。”
从上次在常家结束柯佳媛的事情之后，常予再也没见过她的这一双父母。
两人眼下面对面坐着，彼此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直到咖啡快要见底，周致寒那边打来电话，常见林才慢慢开口说：“小予，我这次找你，是有东西要给你。”
常予抬起眼，她看见常见林拿出几份文件，指尖抵着桌面，慢慢给她滑到面前来。
看清文件上的股份转让书，常予皱了皱眉：“你这是要做什么？”
“你妈妈这几年身体一直不太好，现在你也快结婚了，我们打算去国外。公司的股份本来也是准备要交给你的，只是时间问题，现在就当做是嫁妆吧。”
“这算是要弥补我？”常予笑了一下，她摇摇头：“不用了。”
常见林一顿，急声道：“小予……”
“你听我说。”常予将文件递还给他，语气平和，“我从来没有想过要继承公司，我不是这块料，我也不喜欢商场上的尔虞我诈。这些东西，我不能要，如果你们执意要这样，不如就把公司交给小姑，都是常家的女儿。”
常见林还想说些什么，常予弯起唇角：“如果你们觉得这些东西，能够让你们心里觉得好受，那我接受你们对我做的一切。”
“小予……”常见林眼中泛着水光，他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
周致寒的电话打来，常予看着屏幕闪烁，忽然笑了声。
她的嘴角动了动，到底是没能再说什么。
离开咖啡馆时，常予回头看了一眼常见林。
他曾经强健年轻的模样，似乎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开始，已经渐渐老去。
常予收回眼。
原来有许多错过了的，后来再想弥补，终究也是回不去了。
不过好在，都过去了。
4.
结婚前一夜，常予搬回了原来的公寓。
跟周致寒打了一通睡前电话后，俞斐从浴室出来，两人准备熄灯睡觉。
这样睡在同一张**，已经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
本以为会一夜无梦，谁知常予梦到了常宁。
梦里他们回到很多年前，场景如梦似幻的交织着。
俞斐被她逼问，羞红了脸的小声说：“我好像喜欢上你哥了怎么办？”
常予瞪大眼：“那我要不要帮你去问一问？”
俞斐脸色愈发涨红，捏着她的手不松开：“不……不要。”
她害羞得很，眼睛都不敢抬，语气却无比坚定。
那天夜里，常予到底是没忍住，偷偷摸进常宁的书房，坐在他对面一边晃**腿一边随意发问：“哥，你觉得斐斐怎么样啊？”
常宁放下笔，抬眼看她：“她怎么了？”
常予脑子飞快转动，随口胡诌道：“她有个喜欢的男孩子，不好意思给人家说，我就想问问你，毕竟你们男孩子的眼光也差不多。”
常宁失笑，温润的眉眼像是泛着光，他单手支着下巴，挑起嘴角说：“我觉得挺好的，长得漂亮，性格也挺好。”
“那你……”常予险些说漏嘴，赶紧咬住嘴唇换了话头：“那你这意思是，你也喜欢这类型？”
常宁拿着杯子站起身，接满水走过来，笑着揉了把她的脑袋，倒也没出声。
时隔多年，此刻再回想到那个笑，梦里宛若旁观者的另一个常予心口发疼。
场景转换到高三毕业。
那时候的俞斐，因为偶然间得知柯佳媛要告白，所以她将这心思捂得死死的。以至于那次聚会上，常宁漫不经心的随口问：“听说你有喜欢的人？”
俞斐赶紧点头：“嗯嗯。”
后来柯佳媛对常宁表白。
他的眼神下意识扫过她这边的方向，当时因为角度，所有人都以为常宁是在征求常予的意见，可他的目光，分明扫过了角落里的俞斐。
梦境飞速变化着，直到常予看见闭上眼睛的常宁，他眼里的悲伤与绝望甚至快要淹没常予的理智。
忽然一惊，常予在黑暗中睁大眼睛，她咽下口水，捂着跳动极快的心口。
俞斐被她吵醒，翻身过来问：“你怎么啦？”
听见俞斐的声音，常予掀开被子起身：“我有点渴，去喝水。”
她拉上门去客厅。
常予曾经以为，常宁是不喜欢俞斐的。
可是现在，常予忽然有点想哭。
他与俞斐，到底谁是谁的错过。
常宁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大概就是没能亲口告诉俞斐，她的所有真心没有错付，没有浪费。
他也是，那样真切的爱着她。
常予拿起电视旁的相框，她捂住心口慢慢蹲下去。
常予吸吸鼻子，伸手擦干照片上跌落的眼泪，小声说：“哥哥，我要结婚了。”
她沉默片刻，红着眼睛继续说：“哥哥，对不起。”
很抱歉，我不能将你的心意告诉俞斐，我不能去伤害另外一个，像你一样喜欢她的男人。
对不起，我没能早些发现，让你们错过这么多年。
看着照片上常宁玉树临风的模样，常予喉头一哽，再次呜咽出声。
一想到常宁同样爱着俞斐，常予就无比心痛。
最悲哀的是，俞斐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5.
婚礼这日，教堂外的天气特别好。
常予独自站在红毯的这头，看着不远处，衣冠楚楚的周致寒，他唇畔笑意缱绻，眼神温柔绵长。
伴随着钢琴声，常予一步一步向他走去。
脑海中快速的闪过许多画面，随着声音停止，常予缓缓站定脚，她抬起眼看向周致寒。
透过窗户的阳光纷纷洒落，常予听见教堂外的白鸽飞起。
——你愿意嫁给周致寒先生吗？
——我愿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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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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