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槿花西月锦绣

“其实,”他叹了一口气,叹笑道:“老朽应该称您为君老板才对。”

他的话中有话,连傻子也听出来了,我谈笑道:“看来韩先生有话要对木槿说。”

“夫人若真为三爷着想,就不应该回来。”他冷然道。

“请韩先生放心,木槿只是挂念三爷的身体,是否一切安好。“我没有想到当年如师长般温和的韩修竹会这么直白地赶我走,所以有些难受道:“韩先生就如此地不信木槿吗?以为木槿回来是害三爷的吗?”

“那么在木姑娘心中,这紫园是什么,是女儿家的嬉戏之所,来去自由么?”韩修竹忽然措辞严厉起来,“在木姑娘心中,三爷又算什么?三爷不是您和锦妃娘娘的玩物!”

“这话怎么说?”我冷冷地看向他。

“当年的锦绣姑娘若非有三爷提携,如何能有机会入得了王爷的青眼,成为今日的锦妃娘娘,可惜人心难测,一旦登上高枝,便贪慕虚荣,背信弃义,甚至逼迫旧日恩主,若用寡廉鲜耻四字,实在算轻的了,”韩修竹冷冷道:“木姑娘是锦妃娘娘的妹妹,又是大理皇储的外室,修竹如何能放心让木姑娘来照顾三爷?即便我等相信木姑娘,木姑娘难道就愿意同亲妹反目,与亲生女儿,亲亲丈夫恩断义绝?”

“想想当年三爷为姑娘所累,有多少义士为三爷尽忠?我等好不容易反败为胜,使得花西夫人同三爷的情事为天下传颂?夫人若真为三爷着想,便不应该回来啊,”他长叹一声,看着我的眼中精光毕现:“为今之计,老朽以为,夫人应择日回到大理皇宫,效仿当年西施义举,稳住段太子,暗中相助三爷,便如这过去九年一般……只要等三爷成就大业,哪怕主公下了格杀令!老夫承诺,必会想法子使姑娘再次追随三爷身边,何如?”

再次追随,说得真好听的!

我明白他的意思,我已经不是单纯的“红颜薄命”那么简单,现在的花西夫人就是女子操守的一种传奇,再经过政治上有意无意的渲染,上升到一定高度,便是当世各位枭雄作为家臣忠诚教育的经典案例,当时的临州城城主江举面对东吴张阀的吞并,便曾经这样对他的谋臣说过:如花西者,妇人尚知忠义,以死询主,况汝等士大夫之流。后来江举兵败于张之严,便命人斩杀了所有的妻妾儿女,并自己的家臣焚城殉国,一时间被传为佳话。

我从来也没有想过以我这种姿色能有机会像西施一样去媚惑敌人,不仅如此,看样子这几年我的下落对于他,应该说他们,这些原非白手下这些忠诚的家臣都知道,连带那个不见天日的司马遽都知道我在段月容的保护之下,可是没有人去通知原非白,因为没有人想让原非白再为我而犯傻,原非白三个字,在他的追随者眼中,甚至在很多对手的眼中都已经神化了。

“在韩先生的心中,女人是什么?难道永远只能做为政治的牺牲品,没有感情的工具吗?”韩修竹一愣,我接下去说道:“当年的锦绣为什么会背弃爱情,想必是韩先生偷偷找过她,然后听了这番韩先生这番话,也许有一天三爷真能荣登大宝,只是可曾想过他的心可能早已千疮百孔,他这辈子也不会再幸福了。”

“我对锦妃只是说了道理而已,这是一个乱世,即有像锦妃娘娘,宋驸马这样的奸诈之人,亦会有像三爷那样的真龙降世,他命里注定是为百姓造福,结束这个乱世而降生的,他不是他自己一个人的,”韩修竹殷殷地对我说着,最后提高声音斩钉截铁地庄严道:“三爷不能只为儿女情长而活,他必须为这天下作出牺牲,如同我等拿出全部身家,誓死追随他一般。”

我震憾于他的忠诚和决心,这乱世之中,有多少像韩先生韦虎这样勇士谋臣,以一身血肉之躯,可歌可泣地成就了主公们的霸权之位,忠心耿耿地谱写着战国最嘹亮也是最值得尊敬的歌曲。我没有任何一个借口来反驳他,哪怕我得到了原非白全部的爱恋,却不能贪心而自私地取走他全部的付出,韩修竹说得对,命里注定他不是我一个人的,他甚至不是他自己的,他是属于天下百姓的,这个道理我很久以前就明白了。

“请放心,韩先生,”我对他笑道:“我一定会走的,不会给大伙带来任何麻烦,可是我只是想给三爷一个美好的回忆,既然他同我一样注定今生不能同最爱在一起,就留个彼此一个美好的念想,。”

我离开樱花林的时候,韩先生还站在里面,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夫人其实不必太在意韩先生的话,”韦虎似是揣磨了半天我的脸色,踌躇半日方小心开口道:“小人觉得韩先生多虑了,一直把三爷当孩子,只是小人看三爷自有道理。”

我对他低低道了声谢,回到了赏心阁。

晚上,我换了身顾绣的银缎对襟背心,备下酒菜,等着非白回来,可是非白到很晚才回来,他的脸色有些苍白,我热情迎上去的时候,他却冷冷地坐在桌上不看我一眼。

我便吩咐薇薇将饭菜热一热,他却冷冷道,已经在紫园用过了,然后转过身背着双手,隔着楠木梅花缠枝的窗棂,向漆黑的远山细细地看了一会。

我走过去从后面抱着他,脸贴着他坚实的后背,心想以后恐怕便没有机会这么抱着他了。

“听说你今天去了后山的樱花林,”他微侧头:“你去做什么了?”

“散个步罢了,有韦壮士跟着呢。”

我听到他的胸腔微颤,只听他轻松笑道:“你跟樱花林还有非珏说什么了?”

我嘿嘿傻笑着:“秘密。”

他背着我淡淡地笑了下,转过身来,然后我意识到我开错玩笑了,因为他的凤目一片暗沉,而且扫了我一眼便开了去,我的心中一滞,他淡淡道:“我猜你是在对他说,你不怪他忘了你,如果当年能跟着他一起回突厥了也许一切就不一样了。“

他的眼中已是一片冰冷:“那你有没有想过我,这九年我会不会忘了你?如果我忘了你,你会不会难受成这样,恐怕是开心得了不得了。”

我却感到一阵害怕,缩回了双手,有点不知所措,他看在眼里,冷笑一声:“你不要拿我同他比,木槿。”

我低下头,心说,明明是你自个儿在拿来比,这又算什么?

“也不要拿我同段月容比,”我猛然一抬头,他早已揽我入怀,粗暴地攫着我的双手,眼中满是厉芒,夹杂着痛恨和嫉妒,没错,是深深的妒,切切的痛,看得我没来由得心凉了起来,我狼狈地躲开了他的目光,害怕地去开门叫人进来,他却一把将我拉了回来,推倒在**,用力过猛,我的左手撞得有些疼了,而他的左肩明显有血丝渗出,我咬着嘴唇,看着他贴近我的身,狠狠地吻了下来,粗暴地撕开了我的衣襟,他冰凉的手抚上我的肌肤,熟炼地挑逗着我的**。

我无力地攀附着他的肩,窗棂被夜风吹开,偶而有梅花瓣飘进窗内,洒落在非白和我□的肩上,房里弥漫着一股妖治**霓的香气。

我们闷闷地躺在**,非白无波地吩咐了一桶热浴水,然后示意我进去,我抱着酸疼的身子起身,低头道:“三爷先洗,我让薇薇来伺候你。”

刚到门边,非白已一个箭步窜来,将我扔进水桶,我爬将起来,他也跳进桶中,我立刻跑到另一头,他阴着一张脸,冷冷道:“你怕什么?”

我摇头道:“非白,我不怕你,只是不喜欢这样的你罢了。”

他哦了一声:“这样的我?你又喜欢怎样的我?莫不是要我像段月容一样,整日扮个女了来哄你高兴,你便喜欢了。”

他满腹恨意地看着我,我抬起头,望了他许久,心中冷到了极点,今天早上的幸福宛若镜花水月一般,忽觉与他携手共老实在是痴心妄想,九年前的原非白本就是喜怒无常,而这九年的离别要令他如何地猜嫉呢。

望了他天人般的容颜许久,终是失望地垂下了眼敛,沉默地脱去了衣衫,然后默默地走过去,轻轻地替他解开了衣衫,非白的眼神柔和了下来,轻轻抬起我的脸来,痴痴道:“木槿,你可知我有多恨这九年,多嫉妒段月容,我被困在暗宫的日日夜夜,心里一遍又遍地想着,此时此刻,谁抱着你,他在对你做什么?我就会变得发疯,发狂,发痴。”

他再次进入了我的身体,比方才要温柔许多,却依然疯狂而霸道,这一夜他的肩膀又挣开了伤口,鲜血滴到我的胸前,他却欲火更炽,全然不顾。

五更天,我偷偷起身,替他掖上被子,静静地坐在床沿上看了他许久,然后悄然走出屋外。

有人在屋外巡逻,见我行至中庭,一人闪出来:“木丫头夫人怎么没有歇息?”

我抬头,原来是一身劲装的素辉,我对他微微一笑,他疑惑地看看我,又回头看看赏心阁的方向,小心翼翼地问道:“昨天我听到有动静,你和三爷昨儿早上不是还好好的吗?”

我笑着摇摇头,他正要再说,忽地动作一僵,停在那里,从他背后闪出两个人影来:“主子,您没事?”

来者一人气宇轩昴,书生装扮,面容俊俏,另一人光光的脑袋上烫着戒疤头精瘦,目似流星,正是齐放和兰生。

我点点头:“今儿早上就看见小放的信号了,咱们快走!”

齐放同我几个翻跃已然到了宛外,我们行了许久,到一树丛中牵出两匹马来:“主子,朱寅在山下守候,到山下就没事了,我在西枫苑的井里下了迷药,一时半会儿醒不过来。”

天开始放晴,山下隐约可见正是我那另两大长随,朱寅和沿歌迎了上来。

我们出了西安地界,正要取道东南,却见几骑飞奔而来,迎面正是原非白,我的心沉了下去,齐放面色严峻,我对他笑笑:“不用担心,小放,一切都会没事的。”

我下了马,原非白也下了马,向我冲过来,一把抓住了我:“你这是要去哪里。”

我微笑如初:“回黔中。”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这样坦率,在那里一滞,然后怒气上涌:“为什么要回黔中,你是我的夫人,理应同我呆在西安。”

“不,白三爷,”我谈笑着:“你的夫人花木槿已经死了。”

“胡说,你好好活着。”

“白三爷,如果你让木槿活过来,你可知你会承受多大的压力吗?你的敌人会拿花西夫人失贞的事还有她同段氏的女儿来攻击你,污辱你,你会受不了的,我也受不了,你会把这怨气发泄到我的身上,就像昨天,最后我们就会像谢夫人和原候爷一样,互相伤害,变成了一对怨偶。”

非白的脸色一下子苍白如纸,愣在那里,我的泪水随风滑下,走近他:“这几天,我都过得很幸福非白,可是我知道我待在你的身边我会恨你的,我们俩一开始就是错的,我根本不该来到这个世上,不该带着锦绣来紫栖山庄,不该来西枫苑做你的丫头,更不该遇到你,最不该的是爱上你。”

“木槿,”他抓住我的手开始颤抖了起来,眼神凝滞成一片惨淡。

“你放心,今生今世,木槿的身心都是三爷的,至此分手,莫问也罢,木槿也罢,都会在黔中孤独终老,我也会倾我财力,助三爷成就大业,可是我再不会见你。”我望着他定定地说道。

他站里不说一句话,死死地看着我还是不放开我,我摸出胸中的酬情:“三爷既不愿放木槿走,那就赏木槿一个痛快!”

我递上酬情,原非白愣愣地接过酬情,眼中闪着奇怪的光芒,仿佛看着一条毒蛇一般,渐渐地他松开了我的手,我看着他抽出了酬情,一片银光闪耀着我们大家的眼。

我的家人在东面大叫着:“主子,快回来。”

原非白的家人在西面齐齐地跪在黄土中,苦苦哀求:“三爷息怒,求夫人给三爷陪个不是,跟三爷回去。”

我对素辉和韦虎笑道:“以后,三爷就靠你们照顾了,韦壮士,素辉,对不起,永业三年我让你们为我吃苦了。”

我又转回头看向我的家人,雾气涌上我的眼:“多谢各位这么多年来对莫问的照应,莫问就此谢过,只是这是我与三爷的事,请大家莫要插手。”

我回过头,原非白还是看着我,我上前一步:“三爷,我是不会跟您回去的。”

我仰起头,淡淡地看着他。

许久,却听到非白一声叹息:“木槿。”

他对我笑了起来,无限沧桑悲哀:“你说得对,我们俩一开始就是错的,你根本不该爱上我这个不详之人,那么我呢?我为何要生在这世上,为何要是原家的人,为何要遇到你呢?”

他的脸色白得像鬼一样,气是嘴唇也颤抖了起来,他依然笑着,可那笑容却愈加惨淡了起来:“我等了你整整九年,如今却要我来选,放了你还是杀了你?花木槿你好狠的心啊不亏是江南财阀的大老板,君莫问。”

我心如刀割,泪流满面,泪眼中的白衣身影一片模糊。

只听他对我冷笑数声:“罢,罢,罢,我原非白今日就成全了你,让你我永世不会再见。”

他说罢,便决然举起匕首刺下,我闭上了眼,众人的惊呼中,一片滚烫的**溅到我的脸上,血腥味扑鼻,可是我却没有丝毫地疼痛之感,却见原非白口吐黑色的鲜血,颓然地同那柄酬情一起跌落在黄土之中,血涌如墨梅怒放,不断地漫延在他的白衣上。

所有人都惊呆了,我放声尖叫着,抱住了他的身体,狂呼他的名字。

身后的韩修竹流满面地过来,疾点非白胸前的大穴,他的前襟早已被血浸红了,双目紧闭,面色如纸。

他的一只手紧紧的拉着我不放,连韩修竹和素辉也掰不开他的手。

这时林老头骑着一匹毛炉,飞奔来到近前,一下子推开了所有的人,把了一会儿脉,痛心疾首地对朱英他们道:“你们这群人,他重伤未愈,加上宿毒未清,你们都疯了吗,有这样逼人的吗?”

他可能以为是齐放他们要带我走,而逼急了原非白。

韩先生长叹一声,并没有辩解,只是命人赶紧扶原非白回西枫苑,他流着泪颤声道:“夫人还是先跟三爷回去。”

这是韩修竹第一次称我为夫人,可是我却辛酸得要命。

一轮红日蓬勃欲出,照见这人世间多少无奈。

西枫苑里一团乱,林老头在赏心阁帮非白诊治,我就站在旁边,只因即使在昏迷之中,原非白也始终不愿意松开我的手,然而明明他方才说要放开我的。

我这才知道,原非白这几年因为服用了过量的流光散,毒於之气便沉淀在五脏六腹之内,且长年忧思,急淤于心,身体便每况愈下,加之汝州战场上我那一剑,没伤到筋脉,不过伤口深,离心脏近,不能移动,一动就会钻心疼,本来林老头嘱咐原非白且不可那么早行**,可是原非白非但不听,还变本加强厉,这个伤口被扯得更大,牵出那些陈年旧疾。

林老头尽量委婉地陈述着,他没有看我的眼睛,我感觉事情不是像他说得这样简单,果然兰生冷冷地看了一眼原非白,冷声直白道:“林老头,你就直说,原非白再这样下去,恐怕是灯枯油尽,熬日子。”

林老头瞪了他许久,成功地看到我的脸垮了下来,只得对我叹气道:“夫人,三爷他,其实身子骨非常差,想必韩修竹他也知道,此人乃我多年旧识,老朽想许是他对夫人和三爷都说了些什么,他其实也是为了白三爷好,想着夫人走开,白三爷便能心无旁鹜地去打天下,,只是方法用错了。”

我听了泪流不止,滴在非白始终握紧我的手上,心中无限凄慌。

素辉走了进来,给我端来一杯燕窝,我疲倦的摇摇空着的手:“小放他们呢,韩先生没有为难他们?”

“别担心,我安排他们安顿下了,两边都交过手,也算旧相识,我刚去的时候,韩先生还在同小放说金谷真人的事,韦虎同朱英在切磋武艺呢。”

半夜,非白动了一下手,我轻轻拿了湿巾润了润他干燥的唇,轻轻唤着:“非白。”

非白又动了一下,睁开了迷离的眼,看了看四周,凤目的矩焦转到了我的身上。

看到他醒来,我如释重负,正要叫人,他那漆黑的瞳也在黑暗中看着我:“你……还没有走。”

然后他看到紧握我的手,似是慢慢想去晕过去以前的故事,便面无表情地渐渐松了手。

我复又坐了下来,他的手还是拉着我的,我抹了一把眼泪,问道:“非白,你渴吗,我给你端些水来。”

他吃力地摇摇头,看着我又低声道:“别走。”

我点点头:“我不走,你别担心了。“

他看了我一阵,我别过头,躲避着他的目光抹了一会眼泪,再转过头去,他还是一霎不霎地看着我,我又问道:“伤口疼吗,我叫林大夫进来好吗!”

我想挣开他的手,他却用了力气握住:“对不起!木槿!”

他使劲起身把我抱住,他的声音有气无力,满是晦涩:“我知道昨天我伤了你。”

“你知道吗,这九年来我最怕的是什么?我最怕的就是像昨天那样我会口不择言来伤害你,可是当我听韩先生说你在樱花林中悲切异常,我便不由自主地心中妒恨,想到这九年来你对段月容也一样的笑着,我就……”他越说越轻,慢慢地口中又流出血来滴满我的前襟,他的眼神开始涣散,颓然倒在我的身上,我大声呼救,韩修竹一干人闯了进来,看到原非白浑身是血地压在我身上,都吓得呆了一呆,林老头点了非白的穴道,又重新包扎了一下。

我摸上手腕上的红痕,一夜落泪。

二日来,我衣不解带地照顾着非白,我沉默着,不提离开,也不对他惊心动魄的表白表示任何看法,只是一径沉默着,而非白大部分时间昏睡着,然而无论醒着还是睡着,他都紧紧拉着我的手,甚至当着我的面,对韩修竹和素辉说要好好保护夫人。意思是不让我走,我明白他的意思,他还没有做好准备。

这一日,林老头说原非白可以到院子里走动走动,原非白的脸色的确好了很多,我放心之余,林老头却称没人之机偷偷在我耳边悄声道:三爷和夫人须节制些,等我明白过来的时候,脸早红透了,原非白却轻声道:“木槿,陪我出去走走。”

我抬起他的手,扶他站起来,叹了一口气:“三爷慢一点,小心扯痛伤口。”

他微笑地对我点着头,然而他的目光却似乎有些尴尬,竟然避开了我的目光,想起他的话,我也似乎有些局促,两人都专心致志地欣赏着那鹅卵铺就的九曲香径,慢慢地挪到了湖心亭,我规规矩矩地坐在离他一米远的椅子上,而他倚在香妃榻上无波地望着远处才露尖尖角的小荷,唯有水声静淌,两人像认真上课的学生,一时沉默似金。

日头已上三杆,我放下一方的帘子,避开太阳直射入他的眼,然后拉了拉非白的衣衫:“三爷,差不多了,我们先回去用膳。”

我转个身,想去招素辉过来帮忙,不想身后早已人影全无,非白悄悄地从身后环上我,细密的吻落在我的耳边:“木槿。”

他的一只手滑进我的衣襟,轻抚着我的□,我不由一阵颤栗,另一只手却如灵蛇探入我的□,我轻唤出声,他咬着我的耳垂:“木槿,你好香。”

意乱情迷间,我的衣衫尽退,被他压在香妃榻上,我喘息地迎上他灼热的眼:“三爷,不要,大白天,而且你的伤。”

非白却用他的唇狠狠地堵住了我的嘴,进入了我的身体,他的目光不再逃遁,欢爱中牢牢地锁视着我,男人的坚定体现无意,我的脑海中一片空白,唯有无边无际的热意和快意沁入我的灵魂,他低喃着:“木槿,叫我的名字。”

如受蛊惑,我哑吟着他的名字,他更奋力的挺进,在极致的快乐中,唯有龙涎香混着两人身上汗如雨下,如中水中捞出。

我缓睁开眼,他静伏在我的胸前,大力喘息。

湖心亭中三面竹帘幽垂,微风袭入,冲淡了欢爱的气息,一股淡淡血腥漂了出来,我一抬手,果然非白左肩上的伤被挣开了,我赶紧推开他,披了件衣赏,熟练地箱倒柜,找出了纱布,我拿了汗巾微微擦拭着他健美的身体,

拆下他的染血的纱布,换上新的。

“三爷太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了,我都说了不要了。”我心疼地叹了一口气,却见他笑意盎然,猛然止住了口,却见他眉眼舒展,他在手上用了力,含笑地紧紧搂着我。

我的脸上烧了起来,他却低低地笑了,双手不老实地摩挲着我的乳,旖旎道:“以后你叫我的名字就行了。”

以后以后

我又沉默了下来,按下他的手,将纱布打了个结,再抬头时,非白的笑容消失了,他攥紧了我忙动忙西的手,沉沉道:“你为何不答我?”

我别开脸,依然无声,他抬起我的脸,目光中闪烁着怒气和惨淡,沉声道:“看来你还是要回到段月容那里去。”

我淡淡一笑,迎上非白的目光,坦然道:“非白,我确实想回到段氏那里去,但绝非你想得那样,这八年我虽为段氏理财,但我从来没有降服于段太子,但是段太子对我确实很好很好。”

我抽回我的手,为他披上衣裳,缓缓地说起了这几年的遭遇,从我离开暗宫以来的一切,除了夕颜的身世和君家寨祖先的秘密,都如实友告。

我静静地看着他,没有放过他的任何细节,他似乎没有料到我会这样坦白,我走到亭边,扔下些许鱼食,湖中金不离跳跃着,有一条粗大的金不离跃起有一米多高,在夕阳下耀着金光灿烂的长蛇身,甚是壮观,再回头时,他已隐去了任何表情。

我对他温柔地无声而笑,他也无声地看着我。

“好了,三爷,”我忽然感到舒心了起来,对他笑着伸了个懒腰:“木槿还是那句老话,我并不适合帝王豪门那勾心斗角的生活。”

“不要说了。”他忽然暴喝出声,满是难受地看着我:“你休想离开我”

“三爷,花西夫人早已死了,我虽未降过大理段氏,但的的确确**于段月容,三爷你如何能堵那悠悠之口?”我背对着他理着衣衫,不让他看到眼中的泪花:“无论是三爷也好,木槿也好,我们都有了最美好的回忆了,不是吗。”

“其实命里注定,我们是不可能在一起的,”我呐呐道,回过身来,早已隐去了泪花,换上一幅柔笑:“木槿要谢谢三爷,木槿到死也不会忘记这几天三爷的恩宠的。”

这几天,我陪着非白,在湖心亭小里,而他却只是揽着我愈加沉默,洁瑜无暇一般的人却仿佛忽然之间没有了生气,唯有夜凉如水间,他的红唇似火,长指拂过我的身躯,不停地唤起我的热情,仿佛要映证我是他的,永远不会离去。

又过了一日,朱英却称非白午睡之际,悄悄叫醒我,躬身道:“太子人虽在真腊,但皇上今年的身体有点报佯,太子亦会速战速决,可能就此放过真腊,不过要些许进贡,派辖道司驻收真腊,便回叶榆,已派了蒙久赞在泸州做了完全准备,不知君爷何日动身。”

“什么完全准备?”我看了看平时酒红鼻子,如今却满目明亮警醒的朱英奇怪地问道。

朱英垂目以传音入密道:“皇架将于不久崩,现宫中禁卫军由洛洛贵人所掌,幽卓朗朵姆与太子于内宫,太子妃已修书家兄,即日来朝,界时恐各部叛乱,是已蒙久赞在泸州迎架,可即日登基。”

我大惊,心想段刚老爷子那样刚强的男人终久要迎接死亡吗?

我继续问道:“你如何肯定我会跟你回去?”

朱英跪倒在地,正色道:“我本山中渔樵人,若非太子相救,早已同亲族葬身火海,这六年来跟随君爷身边,君爷聪慧机敏,惊世之才,朱英心顺诚服,唯君爷心地良善已极,君爷即便能抛下相处多年的亲随仆从,如何能放下夕颜公主啊?”

我凝神细听,从不知这个一向里醉熏熏的朱英有此等见识:“你家主子选的人果然是万里挑一。”

朱英的头垂得更低:“小人不想逼君爷,请君爷见凉。”

我回首看了看,帘内无声,长叹一声地:“就在这几日。”

朱英抬起头来,面露喜色,点头隐于花从。

天边一抹残阳似血,仿似我内心的一道口子。

非白悠悠醒来,我已含笑为他端上我做的糕饼点心,非白先是一愣,然后欣喜异常:“这不是鸡心饼吗?真想不到你还记得?”

我笑道:“那还不快尝尝,我都很多年没做了,也不知道你爱不爱吃呢。”

非白取了一块放在嘴里咬了一口,一阵激动:“就是这个味,我和父王遍请天下名厨,也做不出来。我都以为这一辈子再也吃不到娘亲的鸡心饼了。”

我还让素辉和韦虎也进来,素輝一尝热泪盈眶:“我娘死后,就再也没有吃过鸡心饼了,木丫头,你回来了就好了。”

我的笑容僵了僵,只是拼命往他嘴里塞饼,就像小时候同他打闹一般,偷眼望去,非白虽看我们笑闹着,凤目却了无笑意,心中不由一痛。

忽然门外的七星鹤乖戾地叫了起来,我赶到门外,却见几只七星鹤被利箭射穿身体,跌入莫愁湖中,莫愁湖中几条巨大的金不离也不停地翻腾在碧波之上,谨慎地浮出水面看着。

原非白冷然道:“是父王架到了,看这光景,开道的必是司马,他向来恨七星阵法。”

他转向素辉道:“你快去知会死士,全部放下武器恭迎主公,万不可阻挡。”

他的话音刚落,一阵喧哗便起,一个声音高声叫道:“西枫苑的人好生大胆,候爷在此,还不快退下。”

我呆在哪里,手一松,鸡心饼掉在地上,碎成一堆粉屑。

狗声狂吠间,原非白已沉着叫素辉为他换上衣衫,他对我微微一笑:“莫怕,一切有我,”我怔住了,却见他唤着薇薇:“蠢奴才,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替夫人更衣,迎接主公大架。”

薇薇替我换了身湖色水纹裙,帮我收拾了一下头发,我多年没有梳髻,这几天同非白在一起,也仍是梳一个长辫子,时间不及,我便拢拢头发,随非白走了出去。

一时间西枫苑中灯火通明,从赏心阁门口一直到梅苑的林子前头,站满了面容严峻的仆从武士,但人人皆挺直了身子跪倒在地,双目垂地,听不到一丝喧哗,唯闻宫人惶恐而严肃地报喝之声:“主公到。”

不一会儿,几匹骏马飞驰而至,扬起灰尘如烟,嘶鸣声中,为首一人,端坐马上,蟒袍玉带,长须美髯,薄唇紧抿,狭长的凤目隐着惊涛骇浪,如鹰隼锐利,身后一人纱冠乌袍,一身劲装,俊脸微沉,正是多年未见的原清江同与其义子原奉定。

非白在我搀扶下,缓缓来到中庭,口中称着,见过父侯,慢慢跪了下去,我跟着跪了下去。

西枫苑一下子静了下来,连春夏之际聒噪的虫鸣之声也悄然隐去,唯有马匹不耐地在人身下转来转去,马蹄焦躁不安,不停嘶鸣。

我扶着非白伏地,他紧紧抓着我的手,他腕间有力稳定的脉博跳动传到了我的手上,我不由自主地也平静了下来。

“儿臣恭迎父王。”非白领着西枫苑众人一起满是戒心地行礼,连伏在暗中保护的暗人也显出身形,乌央央跪了一地。

一个声音在我们的头顶响起,如丝缎优雅:“你刚才叫我什么。”

非白抬头答道:“父王日夜操劳,听闻近来玉体违和,深夜来访,不知有?”

一股凌厉的掌风裘来,非白的两颊结结实实地挨了两巴掌,口吐鲜血,我惊抬头,原青江又补上了一脚:“你还记得我是你父亲?”

所有人皆齐齐跪了下来,原青江声音阴冷以极:“圣体违和?逆子,还敢同我玩虚的?”

我惊呼出声,挡在原非白的身前:“三爷身有重伤,请侯爷息怒。”

原青江寒光一闪,直射我的身上,身后却有人冷喝道:“大胆,哪里来的贱婢,西枫苑的奴才越发不懂矩规。”

身前高大的黑影一闪,挡在原青江的面前,冷冷道:“奉定兄,这是我与父王之间的事,还论不到外人来哆嗦。”

“更何况,她不是贱婢,”他抬起头,站直了身体,直视着原青江大声道:“她是我失散多年的花西夫人,请父王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