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青一脸挑衅地笑着, 甚至做好了立马打起来的准备。
可从谢炀嘴里说出的话,让他仍旧无法避免地愣了两秒, 怀疑起了自己的耳朵。
喂, 在你面前可是完完全全的异族诶!
即将对你的世界,对你维护的秩序进行致命打击的敌人诶!
为什么谢炀能如此面不改色地说着这种,仿佛在赞扬对方的话啊?!
季长青和谢炀的视线重合, 在几乎能感觉到对方呼吸的距离下, 看着他依旧淡定得毫无波澜的眼睛,心里却生出了一点小小的疑问。
为什么谢炀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惑,谢炀勾着嘴角,突然说道:“虽然很想再和你聊一聊,不过我还有事, 就不打扰了。可以放我出去吗?”
语气平淡得,好像他真的只是来做客的客人。
“嗯,当然……”季长青点了头, 摊手笑道,“当然不可以了。我还是希望, 客人能在这里多陪我一会儿呢, 不要那么急着走——啊!”
没等他说完, 谢炀便转身,突然对着旁边的墙面伸手一拍。
比他的手更快的,是一道细长的黑影。
在他的手掌将将要触碰到墙面的时候,什么东西突然从旁边飞掠过来, 像是绳子一样牢牢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仔细一看, 原来是那条细细长长的尾巴。
“在别人的地盘搞破坏, 这可不是做客之道吧?”季长青很是不开心地说着。
谢炀没有回答, 只是低头看着手上的那根明明很柔软, 但力气却大得不得了的小尾巴,突然抬起另一只手,在上面轻轻触碰了一下。
嗖!
那软软的尾巴瞬间收缩了回去,隐约瞥到从尾端炸开的细密鳞片。
“你,你,你在做什么?!”季长青颤颤巍巍地用手指指着谢炀,声音都在颤抖。
失策,原本想着展现出本体的样子,更能证明自己异族的身份,从而减少嫌疑。可是,怎么谢炀从一开始态度就不太对劲?
难不成,就连这幅样子,谢炀也能认出他的身份吗?
不不不,如果真的认出来了,面对身为异族的自己,他怎么可能是这种态度?
季长青少见地陷入了混乱。
另一边,谢炀却并没有生气,依旧和之前一样平淡地说道:“这次的事情结束了,我再来陪你。”
这句话,从内容到语气,都像是在哄闹脾气想要人陪伴的小孩子——等我工作完了,再来陪你玩游戏好不好?
“住口!”季长青冷下了脸,“都说了,让你在这里好好待着。等到通道打开之前,你哪儿不许去。”
“通道啊。”谢炀转过身来,像是放弃离开了一样,突然悠闲地闲谈了起来,“所以,你真的是异族?”
都这个时候了,还在怀疑这种东西?
季长青撇了撇嘴,晃了晃身后的尾巴:“有哪个人类长我这个样子?”
谢炀点了点头,突然抬起手,缓缓地解着袖口,露出了线条相当漂亮的手臂,然后,右手在空中一圈一圈地摇晃着,似乎在撕扯着什么东西。
“这个,你应该看不到吧。”谢炀低声说着,虽然是疑问的句子,却是确定的语气。
季长青没有回答,只是脸色沉了下来。
他想起来了之前,那个据说是千年前以前的人类前辈留下来的洞穴里发生的事情。一些连普通人类都能注意到的痕迹和物品,自己却像是瞎子一样,什么也察觉不了。
现在眼前的情况,和那时候的场景是何等的相似。
一丝淡淡的不安在他的心头萌生。
再顾不得用语言的方式拖延时间了,季长青趁着心里的不安还没有扩大,身后的尾巴瞬间探出,唰地一下便将谢炀的两只手一起绕住,猛地收紧——然后抓了个空。
此时的谢炀早已侧身站到了其他的方位,伸手握紧了面前那根像是鞭子一样的尾巴。
然而,此时的尾巴却不像是之前那样柔软,反而像是什么无比坚硬的合金,根本无法撼动分毫。
再下一秒,那根尾巴便方向卷动起来,从谢炀的手臂绕到了他的背后,再绕了回来,牢牢地圈住了他。
事情的进展顺利得不像话。
季长青微微有些意外,他本以为谢炀会用尽全力挣脱,而在他俩的战斗余波之下,再想维持这个临时空间的稳定,是相当困难的一件事。这也是他一开始采取了谈话,而没有上来就战斗的原因。
算了,不管如何,现在的谢炀已经在他的束缚之下,什么也做不了了。
季长青顿感轻松,重新笑了起来,对着谢炀问道:“你刚才想说什么?现在可以继续了。”
即便被束缚住了行动,谢炀依旧没有半分慌乱的样子,轻声说道:“你看不见吧?”
他晃了晃手腕。
“啊,嗯!”季长青不爽地皱起了眉头,额心的几块鳞片微微凸起,相当吸引人的注意力,但他自己毫无所觉,甚至扬起了头大声道,“看不见又怎么样?所以呢,那是什么好东西吗?”
谢炀扯了扯嘴角,依旧不慌不忙地低声说着:“半个月前,我在一个非常古老的洞穴里知道了一些事情。比如异族的事情,空间薄弱处裂缝的事情……”
季长青点了点头,这些事情他都在现场听到过,自然毫不意外。
“其实,除此之外,还有一件事。”谢炀停顿了一下,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笑了一声,“那位留下洞穴的前辈说,他其实关押了一只极其强大的异族,留在了此间。因为那只异族过于强大,他只能将其封印,让他沉睡。为了防止他再次出世,为祸人间,所以趁他虚弱的时候给他下了咒。”
“下了咒?”季长青不自觉咬住了牙,恨恨地想着,原来如此,原来是因为自己被某个家伙动过手脚,所以才会出现那么多不正常的事情。
“是的。那个咒的作用,大概是让他无法注意到洞穴之内留下的信息,以及一件克制他的道具。”
克制我的……道具?
那根,他在洞穴的地砖下发现的绳子?
那种东西,能克制我?
季长青牢牢地盯着谢炀,狠狠地从鼻子里呼出了一口气:“不管你怎么说,事到如今,就算有那样的东西存在,你也没办法……”
又没等他说完,那原本已经被束缚住的,装乖了许久的谢炀,也不知从哪儿生出的力气,突然一拧身。
在并没有多少戒备的情况下,季长青被扯动了一小步,就稳住了身体。
但是,就这么一小步,在明明什么也没有的平稳的地面上,季长青却感觉自己好像踩中了什么东西。
长条状的,像是绳索一样的东西。
在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脚下终于呈现出模样来的绳索突然像是活过来一般,在没有任何人控制的情况下,却瞬间攀着他的腿,爬上了他的身体,然后从前往后,将他浑身捆了个结结实实。
甚至在他的背后束了一个蝴蝶结。
“……呜咕——”季长青浑身的力气像是被抽走了一般,缓缓坐倒在地,喉咙里发出愤怒的咕噜声。
随着他浑身脱力,那原本坚韧得如同钢筋一般的尾巴自然也垂了下来,软软的耷拉在地上。
谢炀揉了揉被勒出了痕迹的手腕,看着面前的异族,并没有痛下杀手,甚至可以说的上是礼貌地道:“你且在这里休息一会儿。等外面的事情解决了,我再来见你。”
好像探望什么病人一样。
“谁要你见我!……啧,放开我!”季长青愤怒地在地上滚来滚去,用尽全身的力气要把身上这根该死的绳子弄下来。
可是,无论他怎么使劲,都弄不……
“刺啦——”
诶?
什么声音?
季长青和谢炀都停了下来,场中陷入了奇怪的静谧。
季长青又动了动身子。
“刺啦——”的声音更响了,与此同时,他手上的束缚不知为何变得轻松了一些。
谢炀脸上淡定的表情似乎有些撕裂,他微微抬起脚,正要转过身来。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瞬间,季长青涌上了浑身的力气,猛地撑开了手臂。
随着不绝的撕裂声响,那根原本看似坚不可摧的,有着神秘力量的绳索已然破损,断成了一截一截的,掉落到了地上,毫无之前神气可言。
随着千年的时间流逝,再怎样强大的道具,也抵不过时间的流逝,里面的能量大约早已消散了大半,根本无法与现在的他抗衡。
可是,尽管如此,它还是争取到了足够的时间空隙。
心知已经无法阻止面前的异族脱困,谢炀径直捏起拳头,朝着地上狠狠一砸。
咔——
犹如完整的玻璃被猛地砸碎,眼前的场景中浮现出无数的裂痕,然后一声轰然巨响,炸裂消失。
安静的耳边重新出现了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和眼前明明灭灭的浮现着各异的门的形状的墙面做着斗争。
和之前想必,此时的战况更加地焦灼,不说已经被开出了好几个大洞的墙面,就是天上和地面,也长出了几个幽深的窟窿。
刚刚脱离了临时空间的季长青,就差点一脚踩进炸开的窟窿里,掉到下一层楼去。
但是,除此之外,这个场景里,还多了一个之前没有的,满面焦黑地晕倒在墙角的人。
他的身边,飘浮着一根绳子。
和之前那根已经碎裂的不同,这根绳子看上去更加陈旧,上面断断续续地浸染了深红的颜色,像是古老的血迹。
而就是这样的东西,却散发着更加强大的力量,还在没有人操控的情况下,护住了地上那个已经被炸得表面焦糊的人、
“……那是什么?”季长青内心发寒,问出了一个傻问题。
“那是从季长青以前的家里找到的,大约是曾经封印着你的真家伙。”谢炀拿起那根绳子,缓缓侧目看着他,在周围的轰鸣中,声音也清晰可闻,“这么重要的东西,怎么会这么简单地放在那样的山洞里呢。那只是一个提示。”
所以,才会这么轻易地被他挣脱?
可是……
“这东西,会什么会在,季长青,的家里?”他艰难地问出了口。
谢炀看着他,突然叹了口气,面容温柔了下来:“你觉得呢?”
一道金光闪过,那条真正的身子瞬间将季长青环绕起来。
上面,隐隐残留着不知何时的,他自己的血迹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