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噩梦来临（下）

那并不全是幸福的回忆，也有悲伤的，难过的，让人觉得遗憾的回忆。

可对于尤里西斯来说，那都是重要的，不想去忘记的珍贵宝物。

然而，其中有些非同寻常的，让他觉得不安和惶恐的东西。那是自从他和伊修塔尔融合以来，第一次感受到的混乱。

因为，在那些记忆中，他看到了和现在的自己不一样的自己。

这样说有些奇怪，但是却是唯一能反映此刻尤里西斯心理的感受。

他看到了，在那巨大的地下废墟中，在拉夏，米拉姐她们遇到危险的时候，那个不一样的自己。

那绝对不是那时候的他，倒更像是比自己还要长大一些后的他，那个时候十年以后的自己。

那个自己，拥有了和现在一样的星空魔法力量和使用传说神术的能力。

是那个他，保护了拉夏和米拉姐她们。

是那个他，送给蕾露神圣黄金肥面包，和她结下古老的契约，让她长出了代表鬼神的两缕红色长发。

是那个他，解决了污染青眼白龙的精神力量，并且接触到了天空之龙的女儿，让她从永恒不变的世界中解脱出来。

他所做的一切，尤里西斯完全没有半点印象。他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拥有过这样的力量，那是现在的他才刚刚接触到的领域，门后面的世界。

在破碎的回忆中，他看到了他的笑容，仿佛对着遥远未来的自己所发出的笑容。

毫无疑问，那也是他自己，他身体中潜藏着的力量，他在魔王之路中看到过的属于自己的星空魔法的道路。

但是，命运之线已经被扭曲了，从他得到阿斯塔罗特的魔王之书开始，那个本来该出现的自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现在的他，新生的魔王。

但是，那时候的他也是他，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获得了十年后力量的他。

当一切都结束，他带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有着漂亮绿色马尾的龙族少女法芙妮尔身边的时候，在她的怀抱中慢慢的睡去。

最后听到的，是法芙妮尔那充满活力的歌声。

“看着我，看着我一个人，这个世界，我是你的唯一，我是你的光，你的梦，你的希望！”

“为我燃烧，为我歌唱，不管去到哪里，我都和你在一起，七海的尽头，天空的远方，哪里都有我。”

“来吧，和我一起来跳舞，和我一起来唱歌，把我从头到尾都看清楚。”

“发现我和平时不同的头发，发现我和平时不同的微笑，对我说，我是这个世界最漂亮的公主。”

“现在，马上，来看我啊！”

然后，世界慢慢的离他远去。

为了获得那不该提前出现的力量，他必须支付代价，失去重要的东西。

将纯白之球交到他的手中，用诚挚的目光看着他的公主。

在他的面前跳舞，害羞到不敢看他的法芙尼尔。

为他而拼命战斗，几乎要哭出来的拉夏。

对他说“我是，你的龙！”的那个女孩。

她们全部从他记忆中消失了，所以他才不认识塔克西丝，所以他才忘记了自己在龙族也是有好朋友的，所以他才和长大了的白金公主擦肩而过。

可是，这代价还不够，他还失去了更多，更多的东西。

他，是谁？

冥冥之中，有歌声在回**，遥远而古老的歌，歌颂着伟大而古老的神的歌。

万物起身，迎接你的到来。

赞美你，唯一的光，你将上升到这个世界的天空之顶。

你上升，照耀，将大地和黑暗全部带走。

你是众神之王，万物之主。

一切因你而来，因你而成神圣。

自你的翅膀之上，闪现出天和海边交错的颜色。

神圣的殿堂因你的名而荣耀，你将成为传说中的传说。

我们自你而来，因你而成神圣，你将在云上戴上你的圣冕，加冕为王。

你是一切生命之源，时间在你脚下卷起尘土，而你永远不变。你跨越了时间的河流，你已经超越了时间。

赞美你，我主，你的生命将从昏睡中苏醒，千万年过去，你依然不朽，重新来到这个世界之上。

神？他，是神吗？

在恍惚之中，尤里西斯仿佛又回到了那黑白之战的战场上。

在他的那一面，是穿着白衣的“尤西斯”，能够使用启示录级别最高神术，可以自由展开白色翅膀的少年。

“你无法成为神官，永远没有办法。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是不可能成为真正的神官的。”

“你赢了，那么作为遗产的守护者，我承认你有资格拿回你自己的东西，同时接受自己的死亡。不过，你真的要拿回去？这种没意思的东西……你当初不是特意藏好了吗，为什么会回来取？”

“遗产”是什么？他为什么永远都无法成为真正的神官？那时候他所遇到的“他”到底是？

越是想，尤里西斯就越能察觉到某种危险正在逼近自己。

很快的，它来了，越是回忆过去，越是找到更多的记忆碎片，一切的真实就离他越近。

无数星星的光辉开始欢呼，开始飞舞。明明是白天，可龙岛的上空却出现了无数的繁星，无数的星光交织在一起，最终变成了一片灿烂的美丽星海，如同在庆祝着谁的归来。

龙岛中的巨龙们一起看着天空，为这美丽的星光而陶醉，发出一阵阵的龙鸣。

然而，这对于尤里西斯来说，却是真正的噩梦的到来。

因为，他终于察觉到了，在侵蚀着自己记忆和身体的冰冷的真相。

那正是给了他无数次帮助，神秘无比的星空魔法中所蕴涵的信息，记载着无数星星记忆的碎片。

那是人类绝对无法承受的信息碎片，记载着星星出生，死亡，旅途的碎片，那是连“神”也无法无限承受的东西。

他一次又一次的使用星空魔法的时候，这些碎片不知道为什么自然而然的停留在他的身体中，甚至在他的内心世界中组成了那片灿烂的星之海洋。

这片星之海洋中蕴涵着无限的力量，现在的他使用的星空魔法力量在那片星空中只是微不足道的一部分而已。

这绝非正常的现象，一般的星空魔法只是借助这些星光的力量而已，而他却是直接融合了这些星光，并且开始成为这些星光的起源。

无数星星的碎片汇聚在一起，形成的是某种庞大意志的雏形，那正是“冰冷”的本质。

那份“冰冷”不属于任何生命，而是来自更高层次的规则，星空的记忆。

人类的时间，在以“亿”年为单位的星空记忆面前是那么的微不足道。星星存在，死亡的时间超过人类千万倍，哪怕星星本身都湮灭在星空中，也会留下无数的碎片飞散在无限的虚空中。

人类的一切，在这古老的神秘面前，都只是梦幻一般的泡影。

而对于尤里西斯来说，这是最大的噩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