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进化了,谢风觉得自己也还是弱得让人着急。

“可以制造特殊物品”,听着像个工厂似的,好像各种物品可以层出不穷、源源不绝地被制造出来。

可是她自己最清楚其中限制。最主要的限制因素是,一段时间内只能制造出一件物品、威力与能力等级相当、而且这物品还有“保质期”,保质期一过,物品所有的威力都会消失,尘归尘,土归土。

这还仅仅是她能力带来的限制;在能力限制之上,还有一层物品本身自带的限制——比如说,某件物品可能只许用在30岁以上的人身上,或者一小时只能用一次,这些限制究竟是什么,谢风无法控制。

或许是她太贪心了,她对自己的能力了解越多,就越不满意。

当她将【治疗台灯】用在东罗绒身上时,它的不足之处,就很清楚地体现出来了:皮肤表层、皮下浅层的伤,很快就全部愈合了,抹干净血迹之后,看着仿佛完好无损。

但是【治疗台灯】找不出身体内部看不见的伤损——二人几乎都可以肯定,东罗绒正承受着一定程度的内出血——它的功效,也远远达不到照一遍就能治好深层伤势的程度。

“我好像左边胳膊骨也裂开了,”

台灯橘黄色的暖光,落在东罗绒汗津津的苍白面庞上,为她涂了一层虚假的蜡黄。她小声说:“我记不清楚当时的过程……好像被他拿什么给砸了一下。”

等谢风专注地照了一会儿她的左手臂,东罗绒的伤痛不见减轻,却又出现了新的症状,一阵阵昏厥过去又醒过来,意识不清,体温也在迅速下降——谢风在街头上见识多了各种各样的伤,立刻就意识到东罗绒很可能是有脏器出现破裂后,又在短时间内恶化了。

东罗绒几次休克后又醒来,显然也是治疗与伤势之间的拉锯过程;谢风看着又急又怕,能做的却不多,只能一直将灯光对准她光裸的腹部,祈祷这个物品至少能救下她的一条命——否则进化又有什么意义?

好在,担惊受怕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之后,东罗绒的生命体征总算渐渐稳定了下来。

她醒来后,呼吸平缓了,体温有所回升,神智也清楚了不少;她看着那盏灯,对谢风低声笑道:“你的能力……真了不起。原来,原来进化者这么厉害……”

谢风微微窘迫地笑了,正要说点什么,忽然侧耳听了听,腾地跳了起来。

“怎么了?”**人低声问道。

她才向东罗绒使了一个眼色,房间门就被人咚咚地敲响了;哪怕早有准备,拳头还是像沉重地击在了二人的神经上,惊得她们都是一跳。

一个陌生男声在门外问道:“长官?一切都还好吗?”

“是他带的保镖,”东罗绒脸色白了一层,以气声说:“也许是看我们这么久都没出去……”

“他们有武器吗?”谢风低低地问道。

“应该有,但我没有亲眼见到。”东罗绒使劲撑着自己坐起来,说:“我去吧……我去打发他们走。”

她们二人久居室内可能已经闻而不觉了,但谢风确信只要一开门,房间里的气味就能给来人冲一个跟头。她忙低声说:“隔着门叫他们走,别打开门。”

把东罗绒抱去房门后的过程,比谢风想象的竟容易不少。东罗绒比她高,虽然瘦但身上很紧实,显然也常常锻炼,如今抱起来却像是拎一袋米——感觉还是挺沉,谢风却清楚知道自己的力量足以应付。

……这种充满力量的感觉,真是太好了。

短短几步路,好像给东罗绒造成的负担比谢风还大。

她喘匀了几口气,当门外人再一次按响了门铃时,她这才稍稍抬高嗓音说:“有什么事?”

门外迟疑了一下。

“东小姐?”那人慢慢说,称呼就已与她拉远了距离。“长官呢?”

“他睡了,”东罗绒想了想答道,“你们明天早上再来接吧。”

这个答案,实在算不得好——若是代入门外人的角度一想,就会觉得古怪。秋长天拖着东罗绒来到一个可能是绑架犯旧房间的地方,是为了搜寻线索,怎么会搜着搜着入睡了?

可是除了这个说辞,还能怎么办呢?秋长天连喉咙都不存在了,两个人身上又没有一个能用得上的东西——东罗绒被强迫过来时匆匆忙忙,脚上能穿着拖鞋,已经算是秋长天照顾了。

门外人果然听了不肯走,继续说:“我们刚才听到一些回复,想找长官汇报一下。”

“我说了,他睡了。”东罗绒扶着墙壁,往门口又走近两步,好像怕吵醒人那样,压低声音对外面说:“他来之前喝了一些酒。”

“那正好,我这里有一点酒后吃的药,长官以前嘱咐我,只要他喝了酒就喂给他,第二天醒来头不疼的。”门外那人反应倒是快,立刻说道:“麻烦你开下门,我把药递给你。”

不管他是否真的有药,二人都不能开门。

东罗绒与谢风对视一眼,彼此都有些没了主意。

谢风靠近门后,往外看了看;猫眼里,正是那两个守在东罗绒门外的男人,穿着黑色外套,看不出腰间有没有武器。门前负责说话的那个,体格健壮,眼里闪着精光,一看就不好对付。

就算进化了,进化初期也很弱,她能够同时放倒两个训练有素、身怀武器的男人么?

谢风咬着嘴唇犹豫时,门外那人又使劲按了一下门铃,叫了句:“长官!您让东小姐开开门吧,我拿药来了。”

哪怕喝了酒睡着了,被这个动静一闹,也得醒过来才对,秋长天越久不出声,外面的人就越狐疑。他们如果叫酒店的人上来开门,那就失去主动权了……谢风四下看了一会儿,想了想,咬牙下了决心。

她附在东罗绒耳边,小声嘱咐了几句。

东罗绒不无忧虑地看了她一眼。

“我知道,太危险了。”谢风以为她不愿意,用气声说:“我……我一定不会让他们伤害到你。”

东罗绒没说话,轻轻握了握她的手。

“我半个小时前,就应该死了。”东罗绒转头一笑,以气声答道:“现在能和你一起看看我们究竟可以走多远,也蛮有意思的。”

谢风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点了点头。

“你们等一下,”东罗绒对门外说,“我套一件衣服就开门。”

暗示对方自己没穿外衣,就等同于进一步暗示了秋长天为什么会在这里耽误好半天、最终睡着了的原因,哪怕让他们松懈一丁点,谢风也会安全一丁点——她头脑确实转得快。谢风半抱半扶着东罗绒,将她重新安置在**,迅速走回过道里。

酒店标准间的布局,也都大同小异:入户门一开,就是一条过道,过道一边是地狱般的浴室,另一边是嵌入式衣柜,二者正好面对面。她走到衣柜前,拉开了柜门——哪怕声音让外面人听见也不怕,东罗绒都说了,她要换衣服。

谢风盯着猫眼,手心里都快要出汗了。

她攥着门把手,慢慢地打开了门。酒店门一般都是向内开的,几乎是门把手才一转起来,门外那男人就立刻一伸手,“啪”地压在门上,堵住了门再被关上的可能性,使劲儿往里推挤:“药的冲法很复杂,我进去给你——嗯?”

他可能万万没有料到,门轴竟然像是生根了似的,这么用力一推,还是一动未动。

谢风躲在门后,以肩膀抵住门,脸都吃力得涨红了。她个子小,缩在门后,那人自然瞧不见她;可是浴室里那股浓烈刺鼻、中人欲呕的血肉味,却已经像是迎面一拳似的,击得那男人喉间骨碌碌一翻滚。

“什么味道——长——”

那男人才张嘴说了这么几个字,浓稠地流进喉咙眼里的无形血肉,就呛得他连“长官”都没说全。傻子也知道不对了,他赶紧一拧头,避开了门内扑来的气流,才敢开口冲身后第二个黑瘦的保镖喝道:“你愣什么?快来帮我一起推门!”

那黑瘦男人急忙应了一声,一起扑了上来,登时倍增的压力差点让门后的谢风叫了一声。她一脚前一脚后,用上了浑身力气,任外头两个壮年男性怎么推、怎么撞,竟始终死死将门抵在了原位。

只过了小半天而已,她比以前强壮了这么多。

“奇了怪了,”那个黑瘦男人喃喃地抱怨道:“她拿什么卡的门?怎么都开一条缝了,就是打不开?”

为首的壮实男人伸手挡住他,吩咐道:“我们一起退后,喊三二一,然后一起撞上去!”

谢风全听在了耳里。

“三、二、一”的报数声,也是给她的行动信号;当最后一个数字刚结束,二人齐齐朝房门撞来的那一刻,她已立刻松了手,往后紧退几步、一猫腰,钻进了早已打开的衣柜里。

毫无防备的门登时在一声巨响中,被两个男人完全撞开了,正好打在了衣柜上;谢风迅速一伸手,抓住了门把手,使门不会再被冲撞力弹开——门不能完全挡住衣柜,还留了一段空隙,但已经足够挡住她。

那二人使上全身力气撞门,哪里料到门后的阻力却突然消失了,登时刹不住车,狗啃泥似的跌作了一团,倒在了过道上,摔出了好几声吃痛时下意识的叫。

“什么味儿——”好像是那黑瘦的男人喊了一声,随后就再也没有声息了。

他们二人跌倒的地方,正好在浴室前方。浴室门始终大敞着,脖子以上仿佛被刀片万花筒绞过一遍的秋长天,正倚在马桶前以不存在的双眼,静静地看着两个来晚了的属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