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三酒望着那一件外套下的文字“马甲”,抬高了一边眉毛,抱起胳膊。
“……就这个?”
这三个字明明是冲着爱伦坡去的,却仿佛突然刺痛了夜星女王,那女孩几乎是原地跳了起来,冲她喝道:“你懂什么?你以为这和你们所谓的防护道具一样么,你以为文字力量是你能抵抗的?你不要误会了,我是根本不在乎战力高低,所以才没去锻炼这个,毕竟论起力量,你什么都不知道。”
在片刻之前才差点被她杀了的爱伦坡,这时却重新拉好衣服,心有戚戚地点了点头。
“我给你讲一下吧,”他站在离夜星女王好几步远的地方,说:“我们所掌握的文字力量,是绝对的。你懂不懂什么叫绝对的力量?我给你解释一下,就是不存在强度对比,不存在漏洞空隙。我的防护类文字就是绝对的,你打不破,也绕不过去。”
比起战栗之君、夜星女王来说,爱伦坡又是一种全新的令人不适。或许他觉得自己先一步防住林三酒、又成功脱身了,足以证明自己的出众之处,话里话外总带着一种先知看愚民的好为人师之感——“如果你肯好好配合,我也不是不能考虑帮助你理解这种力量。”
林三酒简直感觉有几分好笑了。
还不等她开口回应,站在门外的余渊抢先一步说:“我认为你这话并非全部的事实。你们不被允许自相残杀,所以防护类文字力量是绝对的,这一点我信。如果说攻击类文字也是这样,我就不信了。否则,你们要是各自写个天下无敌,那得谁输谁赢才好?”
“你谁啊你就站门口瞎说八道,”爱伦坡不高兴了,“我看你连战力都不怎么地。”
数据体束着手,一点也没有生气的意思。
林三酒不胜其烦地吐了一口气。“行,我明白了,我的力量不算什么,打不破你们的防护。”她忍着脾气,好声好气地说,“那你们愿意给我解解惑么?”
“什么截获,”爱伦坡一愣。
“我有疑惑,你们愿意给我解答一下么?”
“哦,你口误了。”爱伦坡点了点头,看看夜星女王,忽然冲她说:“你的计划其实是不错的,可惜你找上了我,找错了人,再说你的执行也有问题。有我和你联手的话,计划也不是不能继续。”
他呵呵笑了一声,补充说:“你们这些年纪小的女孩子,想问题想不周全,认识不足,很正常。”
见夜星女王沉着脸不说话,爱伦坡主动替她下了决定。“你有什么疑问就说吧,”他很大方地冲林三酒一笑,“我们几个开诚布公地合作,没有问题。”
林三酒一向赞成人与人的合作,此时却只能在肚子里冷笑一声。“你们所说的合作,就是想要用我来杀掉别的游戏创造者,对不对?”
“你不需要因为吃瘪而有意把话说难听了,毕竟人不为己,天诛地灭。”爱伦坡笑了一下,抬手将头发抹过耳后。
林三酒歪过头,语气非常友善。“那我要是不同意呢?”
“你不同意也要同意,”夜星女王插了一句,“你的命是谁救的?你的朋友不要了?”
“她有朋友在我们手上?”爱伦坡反应不慢,立刻问道。
夜星女王根本没有回答的机会。爱伦坡的话音一落,从这个巨大房间里登时平地升起了一股龙卷风——铅灰色的狂暴呼啸气流,顿时一口将二人吞没了;只是那二人有文字护身,即使眼前看不见了,却也没有受到什么伤害,仍在风暴声中隐隐叫道:“你干什么!”
林三酒巴不得他们能多叫几声。她一抬脚,就走入了风暴深处,仿佛连空气都化作了沉沉泥石水流的地方;虽然她的视野也受了影响,但爱伦坡一声又一声“你这是白费功夫!”“你不听劝,有的你倒霉”的叫喊,就成了她顺藤摸瓜的导向标。
等她一扬手收起了【龙卷风鞭子】时,狂风才渐渐散了,又一次露出了房间。这间原本就空空****的水泥房里,没有因龙卷风而产生任何变化;被折腾了一番的只有人——夜星女王尽管毫发无损,却也称不上仪容整齐,她被风吹得跌坐在角落里,一脸都是惊惧,正在呼呼喘气。
跟她相比,爱伦坡就有点倒霉了。
他此时正趴在地上,四肢大开。脖子、手腕、腰、大腿上……等等地方,此时都多出了一道道粗大沉重的金属环,将他牢牢地给按在了地面上,按成了一个扭曲的姿势。他显然难以理解此刻的状况,挣扎几下,无济于事,歪着脸问道:“怎么回事?你干了什么?”
林三酒语气仍旧很友好:“我没攻击你,我就是限制了你的自由。你们虽然不会被龙卷风伤害,但以你们的水平,在狂风里却不怎么好站立走路,所以你身上哪里碰到了地面,我就从该处地面里伸出一道金属环,把你扣住。你也别丧气,你就是刚才没坐倒,我也可以照样给你扣在墙上。”
为了不让金属环被看作是“攻击”,她在使用【描述的力量】时,还特地很小心地,在金属环和皮肤之间留出了以毫米计的细微空隙。连碰都没有碰上,想来不会触发文字的防护力量——现在看来,她的猜想对了。
爱伦坡瞪着眼,似乎有一阵子都理解不过来。“还……还有这种手段?”
“防护的力量虽然是绝对的,但是除了攻击之外,要制服别人的方式却还有许多种。”林三酒说到这儿时,抬眼看了看夜星女王。后者此时站在门口不远处,似乎又不愿意留下来,又不愿意冒险从余渊身边跑出去。她嘴唇微微颤抖着,一手放在另一手的手腕上,一触即发的样子。
“你刚才见夜星女王要杀你,你一点也不吃惊,马上就要和她一起联手杀别人。有意思的是,她对此也不吃惊。”林三酒坐下来,看着地上一条死鱼似的男人,说:“你们早就存了要消灭彼此的心思,只是苦于没有合适手段而已。为什么?”
“没有必要撕破脸,我这就可以告诉你。”
爱伦坡飞快地眨了眨眼皮,回答的速度比眨眼还快——“在一个区域内,游戏创造者人数越多,每个人可以写的游戏数量就越少,因为很简单,区域内能作游戏场地的面积,总共就只有那么大,对不对,僧多了粥就少了。那等游戏写满了之后,我们就要被送出去了,从创造者变成参与者了。我们都想多写几个游戏,在这儿待的时间久一点……要是这里只有我一个游戏创造者,那我岂不就能安全待到期满了吗?”
短短几句话里,透露出的信息量之大,却叫林三酒都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才好了。
“你们还会被送出去?”她怔怔重复了一遍,完全不能理解。“你们被送出去,还得参加自己写的游戏?”
如果被送出去之后也不能避免被卷入游戏,为什么还要写出那些狠毒游戏?就算是为了自己未来着想,也该写一些温柔无聊的奖励性游戏才对——比如说,谁说话最有礼貌,谁就获得一只毛绒玩具。
莫非是有什么要求吗?
“你错了,我给你解释一下。”爱伦坡人虽被扣在地上,但爹味不减:“我写的游戏,我自己是不会进去的。我写那么好干什么?我就是创造出一个天堂,我也进不去啊。”
“所以你就给他人创造出一个地狱?”
“不,你这话就难听了。”爱伦坡艰难地朝夜星女王的方向,微微扭过头:“你也跟她讲讲,我们创造游戏一般都是按照模版来的,谁也没要创造什么地狱,毕竟我们也不是反|社会,对不对。”
夜星女王没好气地说:“是啊,有模版的。”
“你们在这里多久了?”林三酒还有一肚子问题,“怎么变成游戏创造者的?”
“我来了三个月,”爱伦坡被压制住的时候,显得特别老实文明。他扭动着手腕,抱怨了一声“太紧了”。夜星女王见林三酒投来一眼,拉着脸回答道:“我也是一样。”
“怎么进来的?”
爱伦坡没有回答,夜星女王等了几秒,才不甘不愿地说:“……我也不知道。”
“你想说,你一觉醒来,就到这儿了么?”
“不管你信不信,反正就是这样。”
林三酒望着她抬起眉毛,待要再问时,忽然门口的余渊一转脑袋——他刚才始终在门口放风,这时似乎恰好由余光捕捉到了什么东西,一扭头,冲林三酒提示了一声:“他又写字了。”
林三酒腾地跳了起来,仓促之间,果然瞧见爱伦坡身后似乎多了几个文字;她心里咯噔一下,一时想不通他怎么会在身体受制无法行动的情况下,不知不觉地把文字写出来。等她噔噔退出去好几步之后,她发觉自己身上一切无虞的同时,也看清了对面的文字——“人身自|由”。
金属环虽然还在,爱伦坡却能够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了,抬脚就往门口冲——他有绝对防护,又有人身自|由,余渊哪里拦得住,咚地一下就被撞了出去;夜星女王激灵一下也明白过来,赶紧跟着冲出了门。
林三酒的速度当然远比他们快多了,只不过她还没动身,一座文字形成的山岭就从眼前拔地而起,挡在了她与那二人之间。尽管视野中忽然一片山脉连绵、天地苍茫,她却还能听见房间铁门被人重重一声关上的声音,将她与余渊隔在了铁门内外。
“赶紧通知其他人,”爱伦坡的声音,隐隐约约地从深山背后响起来,“就告诉他们,有人来阻止新游戏发布会了,我们得联手剿灭这两个外来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