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歌突然想起一个人,一个她素未谋面的好友。

两年前的深秋,高歌在闲逛时看到了一位大叔在摆地摊卖二手书,出于好奇,她走近去挑选了一本感兴趣的旧书。

而她和那人的缘分,就开始于这本书。

这本书的原主人看来也很是爱惜此书,虽然书页有明显的翻动泛黄的痕迹,但整本书丝毫没有折页揉皱,更没有缺页少页,也没有勾勾画画。

那段时间,高歌饶有耐心地仔细读完了那本书,然后就看到了书作结尾处,几行小小的字。

看到那句饱含痛苦的文字,鬼使神差的,高歌照着最后一行的地址回了一封长长的信。

于是在这个连写字都少见的时代,高歌和对方成为了笔友。

一直到丧尸爆发前的几个月,对方突然没了音信。

高歌不知道对方是男是女,也不知道那人的名字,自然也无从找起。

但每次的署名处,那人都画了一只蝴蝶。

“无从拒绝的选项里,”

高歌紧紧盯住纪佰严的眼睛,一句句重复当时书页上的话语。

“我该舍弃自己,还是成全命运。”

纪佰严嘴唇微启,接出了高歌的话。

“如果你有答案,请你送我一封信。”

高歌简直不能相信:“所以,你的蝴蝶,就是我的那个蝴蝶?”

早就准备坦白的纪佰严在听到高歌亲口问出这句话时,还是无言地低下了头。

纪佰严一直不想告诉高歌的原因很简单,她是与高歌交换心事高谈阔论的单纯笔友,却也是罪恶组织泯灭良知的恶毒头领。

当两个身份交织在一起,高歌得知真相时就会更痛苦。

该憎恨的人同时也是彼此爱惜的人,纪佰严不想让高歌也体会这种残忍。

这时的高歌才恍然大悟,她眼含热泪,一字一顿地轻声问道:

“所以,你选择了舍弃自己,还是成全命运?”

当年的提问如一支离弦的利箭,在此刻高歌的反问下,直直射入纪佰严的心脏。

答案呼之欲出。

“当时舍弃了自己,但现在,我在努力找回了,”纪佰严落寞愧疚的脸上显出焦急与不安,“你现在,还愿意再送我一封信吗?”

你现在,还愿意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纪佰严没直截了当地问,但她知道,高歌都明白。

高歌心情复杂:“那可以先把事情原委都告诉我了吗?”

原来,纪佰严小时候确实因为身体不好被送去学武,师父是个很慈祥的老头,虽然看着很瘦,实则却是一个很精干的人。

师父不仅十年如一日地照顾纪佰严,还将毕生所学全部教给了她,在纪佰严的二十岁之前,她一直是将师父看作自己生身父亲一般地尊敬。

直到她二十岁的生日时,师父说要将一生的心血传位于纪佰严。

纪佰严想过一万种可能,也许是未曾示人的武林秘籍,也许是精心炼制的补品丹药,更甚至是这座山的主人之位。

但她怎么也没想到,师父将“捉迷藏”组织的掌权之位交给了她。

也是从那时起,纪佰严才知道,她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有多么肮脏。

师门上下,凡是由师父和师兄弟亲授的人,都参与其中。

更令她意想不到的是,她的父母,都是这个组织的常客。

信念在那时崩塌,一切曾经亲近的可信的,都变得面目丑陋。

那本曾经珍藏的书,正是纪佰严的师父从前送给她的。

只是缘分使然,最后被高歌遇见。

因为有高歌的鼓励,纪佰严硬是和师门和家族对抗了整整一年多。

但纪家父母何许人也,他们顺藤摸瓜查到了高歌,并以高歌为要挟命令纪佰严接受组织事务。

这也是纪佰严后来失联的原因,她不愿再给高歌带去麻烦。

但承诺只忠于君子,却不被小人守信。

纪家父母在看到纪佰严接受现实后,安稳了一段时间,还是将高歌的信息告知了手下的人。

一番瞒天过海后,直到丧尸爆发,纪佰严才得知了这一消息。

纪佰严一路追踪着洛城的负责人杀哥来到那个村子,这才第一次与高歌见了面。

“现在这种世道,组织非但不会被销毁,反而会发展得更甚,”纪佰严解释道,“许多人想用人来换取资源,也有人愿意用物资来享用服务。”

至于是什么服务,不必多言。

高歌追问:“这些人都在哪里?”

纪佰严知道高歌想救人的意图,她摇摇头:“全国各地分布,找不完的,而且现在这种情况,也很难互相联系上。”

“那他说的代价,是什么意思?”高歌问起今天房顶上的那个人。

纪佰严眼睛一亮,明显心情好了起来:“是因为我回去找了师弟,把位子甩给了他,所以按规矩,我得受点惩罚。”

“但是连累了大家,”纪佰严眼神黯淡下去,“我竟然没发现他跟踪了我,可能是他混在了丧尸堆里。”

高歌问道:“他也是安全人?”

纪佰严点头。

世事万般不由人,高歌也没有办法再将对“捉迷藏”组织的怨气乖在纪佰严身上。

纪佰严垂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视线,她的声音软下来:“我上位的时间短,根本左右不了重大决定,但我偷偷救过人的,你别再赶我走了。”

她这以退为进,若高歌还不愿和她同行,但显得高歌狠心了。

高歌无奈地笑出声,伸手将纪佰严抱住。

其实她现在完全相信纪佰严的说辞,毕竟纪佰严的挣扎无奈与痛苦,没人比高歌更能了解。

“那我就勉强相信你了,”高歌心里心疼纪佰严,但嘴上还要傲娇一句。

话全部说开,两人的心情终于好了不少。

这时旁边一辆车驶来,是李观棋开来了车。

李观棋走下车,看到的是纪佰严靠在高歌肩头上挑衅的脸。

虽然他知道纪佰严是女人,但李观棋还是忍不住会对纪佰严有竞争的小小敌意。

纪佰严当然知道李观棋的心思,所以她对李观棋更是哪哪都看不顺眼。

“咕咕~”车里突然传出一声鸡叫。

几人齐刷刷看向后排。

沉默了很久的成轩和林秋水终于进入了大家的视线。

成轩拉开背包,一只鸡头竟然探了出来。

“伯伯家的鸡,我给带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