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轩自杀了。

高歌几人走进店里时，看到的正是成轩满身是血的模样，一如当初高歌和成轩楼道初遇的那天，只不过，那时的血是别人的，而现在，是成轩自己的。

就像杀死高父高母一样，成轩身上也被扎了好几个血窟窿，他瘫坐在高家父母的尸体边，一只手里还虚抓着匕首。

林秋水眉头微蹙，看着高歌，既是辩解又是于心不忍：“我走的时候他没有…”

几人跑到垂死的成轩身边蹲下来，毕竟是一同度过许多艰难日子的人，在场的人无一不触动。

“阿姨…对不起，”成轩想伸手去拉高歌，却已经没了力气，他撑着最后一口气，只为了和高歌道歉，“对不起…我不知道我是那么坏的人…”

高歌身子前倾，一把握住成轩的手，她疯狂摇头：“不是的，轩轩是好孩子，阿姨不怪你，你撑住！”

“周星，你想想办法啊！”高歌转头，拔高的声调止不住颤抖，“你不是医生吗？想想办法啊，快…”

林秋水站在后面，默默地看着几人哭作一团，说实话，成轩会自杀这件事，林秋水并不意外，相反，林秋水来找成轩的目的，就是为了让成轩自我了结。

不论再怎么讲，成轩杀了人是铁板钉钉的事实，尤其他杀的还是高歌的双亲，林秋水了解高歌的性格，如果作为惩处杀掉成轩，高歌也下不去手，但如果就此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简直是痴人说梦。

最要紧的一点，是成轩的不确定性——成书元的存在。

成书元就像一颗没有被标明的地雷，不知道何时不知道何地就会被踩上，然后牵扯无辜的人一起爆炸。

末世中，多重人格这种精神疾病难以控制，更别提痊愈，所以成轩和她们生活在同一空间，实在是过于危险。

为了所有人的安全着想，成轩最后的结局只能是死亡。

可谁都不忍心做这个刽子手，所以林秋水选择出面做这个恶人。

林秋水看重现在还活着的每一个人，更是为了她还小的女儿林蔷。

大多数时间，林秋水都是一个随意且温和的人，不论是外表还是内心，但至今为止，她做了两个狠心的决定。

第一次，是杀掉精神控制她的丈夫杨树，因为那次杀夫，林秋水成功加入高歌的队伍活到了现在；第二次，就是现在。

林秋水万分确信，成轩的死亡会换来她们更长久安全的未来。

周星自从加入这个队伍，接触最多的除了李观棋就是成轩，看到成轩成了这样，周星也心酸不已，但周星叹了口气：“没用了，太晚了。”

成轩的眼泪和着血一起在脸上留下痕迹：“阿姨，你别伤心，谢谢你…”

被高歌握着的那只手完全失了劲，只要高歌稍微放松力气，那只小小的手就会从她的手中滑落。

成轩彻底没了呼吸。

“你救救他吧，啊？”高歌定定看着成轩的那只手，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周星没说话，默默低下了头。

“我不后悔，”林秋水的声音传来，“这是最好的结果。”

许海意扶着高歌的肩膀，她转头不解地望向身后的林秋水，希望林秋水可以给一个合理的解释。

但林秋水没有再说话，她转身离开，眼泪也在迈步的刹那悄悄地流下。

高歌几乎不知道她是怎么回到三楼的房间的，她只觉得身体飘飘忽忽的，眼前的一切都有了重影。

纪佰严不放心她：“你要是难受，就哭出来。”

高歌的神情几近麻木，她已经哭不出来了，人在极度悲伤的时候，更多的不是眼泪，而是呆滞。

“我没事，”高歌侧过脸，显然是不想再交谈。

纪佰严还想再说些什么，但门被敲响，来人是先一步回来的林秋水。

“我有话要和高歌说，”林秋水的意思很明显，她在对纪佰严下逐客令。

但基于林秋水的行为，纪佰严并没有离开：“你说。”

见纪佰严不松动，林秋水也无所谓，她递给高歌一个小包裹：“这是李观棋的行李，我来交给你。”

在古宅逃生那天，李观棋折返回去找高歌时，并没有带上行李，他的包裹放在了林秋水那里，如今他的遗物，也该交还给高歌。

高歌愣了一瞬，接过了行李：“谢谢。”

林秋水面色掩饰不住的愁苦，她只说：“我不想你恨我，但你应该能明白我为什么这么做。”

高歌没答话，林秋水也没有想要等高歌的回答，她转身离开了房间。

林秋水说的，高歌怎么会不清楚呢？事实上，她应该感谢林秋水，说到底，在成轩这件事上，为难的人是高歌，林秋水只是替她解决了难题而已。

看到林秋水离开，高歌手上又拿着李观棋的遗物，纪佰严识趣地退出了房间，留给高歌独自怀念的空间。

末世里的人，哪有什么割舍不下的重要行李呢？都是漂泊逃命居无定所的人，轻飘飘的包裹里又能有什么东西呢？

高歌沉默着坐了好久，然后打开了包裹。

就像高歌所想的那样，李观棋的行李只有胡乱团着的换洗衣服，还有…

还有一件用购物袋仔细包好的裙子！

高歌展开这条裙子，记忆一下被拉回了和李观棋初识的那个推拿馆。

那时，高歌和成轩无意中占了李观棋的庇护所，三人自然而然地结了伴，在寒冷的冬日，李观棋忙碌一早上，给他们准备了火锅，还找了新衣服。

这条裙子，正是当时李观棋送给高歌的。

玫瑰豆沙色的鱼尾连衣裙，穿着跳舞一定像水波潋滟上盛开的清香荷花。

回忆起往昔，再想如今物是人非，高歌心痛不已，她将长裙整齐叠好，在要放入购物袋时，突然看到袋子底部好像还有其他东西。

高歌探手一拿，果然掏出来一个小盒子。

盒子打开，里面是一枚朴素的银戒。

看着这枚戒指，高歌久久不能回神，她完全不知道，李观棋是什么时候准备的戒指。

但很快，高歌找到了答案。

因为戒指下，有一张工整的字条。

“高歌：

很冒昧，也许你不相信，但我见你第一眼，就认定我们会有缘分，如果有一天我们真的在一起，那在夏天到来时，我会很幸福能看到你穿着我送的裙子，在安全的地方翩翩起舞。

李观棋。”

原来，爱人来得这样早，又去得那样快。

明明夏天即将到来，李观棋却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