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小夜在画作之中慢慢地穿行,把画一幅一幅地揭开来看,忽然发现一幅画的画框过于厚了——这幅画她不是很喜欢,因此从没有仔细看过它,更不会注意到它的画框。她把这幅画拿下来,发现它竟然是两幅画叠在一起的——它们的画框粘在一起了,下面的画因此被前面的画挡得严严实实。她把两幅画分开,赫然发现后面那幅画竟然是张中国传统的水墨画,嵌在西洋油画的画框里,颇有些不伦不类。上面画的是一个身穿红衣的英姿煞爽的女人,下面的落款竟然是明惠?
那是妈妈的名字!罗小夜连忙朝画上的女人细看,画中人的面貌和妈妈颇为相像……难道是妈妈年轻时的自画像?!
罗小夜盯着那女人看,发现那女人……竟然动了起来?
红衣女人先是朝她笑了笑,然后转头朝画的内侧走去,画的背景也开始变化:开始是一棵柳树下一条幽径通往远处,后来随着她的行进柳树移出了画外,其他景物接二连三的出现,就好像动画片一样,不过是无对白的水墨动画默片。
红衣女人走进一座村庄,这里人人面黄肌肉。一个老人被儿子扶着,走到红衣女人面前,似乎在倾诉和哀求着什么。红衣女人点了点头,和他一起走到一个大屋里。这里满屋子睡的都是病人,每个人都挂着吊瓶,脸色灰黑身体干瘦,似乎快要死了。红衣女人在屋子里看了一圈,最后藏进了屋子一角的空柜子里。
很快便太阳落山,月亮升起——屋子里的光线虽然没什么变化,但罗小夜感到了一种阴森恐怖的气氛,总觉得之后要发生什么恐怖的事情。
果然,房梁上慢慢鼓起了一团黑影,接着慢慢伸展开来……是一条大蜈蚣!
大蜈蚣通体黑红,双目如炬,钳齿锋利,虽然是水墨画,依然令人毛骨悚然。它在空中悬浮,慢慢地游下,用触须轻触一个病人的头颅。罗小夜清楚地感到它是在吸病人的脑髓,而病人们全都像昏迷一样一动不动……
啊!这里的人会生病,都是因为这个大蜈蚣每天晚上来吸他们的脑髓!
就在这时,红衣女人从柜子里跃出,朝大蜈蚣挥掌就推。她的双掌掌心各涌出一条火流,朝大蜈蚣直喷过去,光华灿烂,气势磅礴。
大蜈蚣赶紧朝窗外飞去,撞破窗户逃了出去。红衣女人也飞了出去,紧紧地追赶着它。大蜈蚣一路飞逃,最后逃进了一个山坳里。
山坳里十分的阴冷潮湿,地上满是骸骨。片刻后红衣女人也追到了,罗小夜看她出现心里一紧,本能地觉得这里潜藏着阴谋和危险。接着山坳里亮起无数光点,无数条蜈蚣从黑暗里爬了出来……
这里是蜈蚣的巢穴!
罗小夜感到背后冷汗狂涌,心都要提到嗓子眼了。虽然知道这是过去的事情,但仍忍不住为红衣女人担心。到现在她才真正意识到,这个法力高强的女法师就是妈妈!
红衣女人看到这么多蜈蚣后也是大骇,却没有因此退缩,继续用法力和它们战斗。此时她不再用火焰,而是从掌心发出雷电轰击它们。
掌心雷的攻击力和杀伤力要比火焰大得多,蜈蚣很快便纷纷不支,倒下死去,那条大蜈蚣最终也倒下。罗小夜看着妈妈跳到山坳边上,用火焰把蜈蚣们全部烧成了灰烬。
画面在此便终止了,罗小夜眼前一花,再看画时发现它已经倒回到刚开始时的样子。她呆呆地看着画,心“砰砰”乱跳,手心里也满是汗水。
虽然现在算是知道妈妈的过去了,心情却一点没法放松。
妈妈的过去让罗小夜太意外,也让她更迷惑:妈妈竟然有这么高强的法力!但怎么会变得那么厌恶魔法呢?!到底是经历过了怎样的伤痛、愤怒和绝望,才变成这个的样子的呢?
罗小夜无法想象,无法体会,也因此更加不知道改如何去和妈妈交心。
她把画轻轻地放回原处,又看了一会儿了。说来也有些奇怪,她没有对画施以任何法术,这幅画怎么会告诉她这么多呢?难道这是爷爷事先准备好的,就放在这里等她发现的吗?不可能。因为画这幅画的人是妈妈啊……
犹如火星溅入心田,罗小夜忽然明白了:是因为这画上残留着灵气和意念的缘故吧。
这画大概是妈妈自己画的,所以会浸染灵气。在画这幅画的时候妈妈一定在回忆自己的经历,因此不经意地在画中注入意念。
自己刚才集中精神想要知道以前的事情,便激发了这上面残留的灵气和意念,调出了以前的事情。而她没有利用任何咒术,就证明她天生就有法力。
那个吸血鬼叶涵,不是说自己光闻她血液的气息就能知道她是谁的孙女吗?爷爷的很多法力一定是通过血脉遗传给她了,既然如此,她就注定要当魔法师……
想到这里罗小夜很是激动,更加感到自己任重而道远。
第二天,罗小夜破天荒地早退了,背着书包,漫无目的地在都市中晃:妈妈应该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解开了跟踪咒,她担心的恐怕也只在意自己有没有和神神怪怪的东西接触,迟到早退这些事情根本不会管的。
罗小夜慢慢地踱着,一面面橱窗地看——里面的饰品和衣服曾经是她很喜欢盯着看的,现在她却发现自己对它们已经完全没有了兴趣。
想到昨夜见到的一切,想到自己的责任以及现状,不免觉得受到束缚,甚至对自己能不能像爷爷和妈妈那样勇敢而感到怀疑。她低下头只顾走,忽然听到有人在喊她。
“小姑娘,你停下来,我有话对你说。”
罗小夜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那是一个坐在街边的老太太,身上穿着波西米亚风的衣服,头上裹着头巾,额前挂着铜链和金属片,身上也戴满了首饰,上面镶嵌着看上去年代久远的宝石和珍珠。
罗小夜下意识地打量起她来:这个老太太真是很老了,脸上的皮肤枯皱得像树皮,雪白色的头发波浪般从头巾里漏出来;鼻子异常的大,看起来就像老鹰的嘴;眼睛是蓝色的,不过淡得像烟,瞳孔的颜色也极淡,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出来。
“小姑娘……”老太太对着她裂开嘴笑了,老太太虽然看上去很老,但有一口洁白整齐的牙齿,看起来简直能咬碎花岗岩,“让我来给你算算命好不好?”
“不。”罗小夜警惕地后退了一步,这个老太太看起来活像童话故事里的巫婆。
“不收你钱。”说着老太太从怀里拿出一个水晶球,把它举高,透过它看罗小夜,“哎呀,不妙啊……最近你运气低迷,过得很不顺利,还会遇到危险……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不要去僻静的地方,也不要和陌生人搭讪……否则不仅自己会凶多吉少,还会让自己身边的人也惨遭连累啊!”
这听起来像江湖骗子的公式言论,罗小夜根本没有认真听,转身就准备走。
“哎呀,你别慌走啊!”老太太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护身符,那是一个用水晶做成的六芒星,吊在红色的线绳手环上,“这个符咒你随身带着,可以趋吉避凶啊!”
罗小夜没打算接这个护身符,只是朝它看了一眼,顿时感到心里一阵悸动。
啊!这和她遇到妖魔的感觉类似!这老太太一定不是人类,快跑!
罗小夜转身就跑,身后传来老太太气急败坏地喊叫,叫她停下来,她却跑得更快。一股劲跑出了好几个街区,确认安全了之后才停下来,却感觉自己的手腕上有些异样,低头一看顿时吓得差点大叫:这个手环竟然已经戴到了她的手腕上,怎么会的?
罗小夜赶紧扯它,手环像橡皮筋一样被拉开,有一段像长在了手腕上一样紧紧地贴着皮肉,怎么都取不下来。罗小夜怀疑这是符咒,一时间慌乱到不能自已,又不敢回家向妈妈求助,这可怎么办啊?!
“快,用盐搓它!”一个女孩的声音忽然响起。接着便有一个小盒子递了过来。罗小夜正急得火上房,来不及细想就接过小盒子,挑出盐,往手环上搓。说来也奇怪,串手链的丝绳一触到盐就朽烂如败絮,再捻一下就断了。
罗小夜松了口气,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冒出的是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吊眼梢,高鼻梁,脸色青白,但还算漂亮。穿着一身红衣服,背着个红书包,应该和她一样是学生。
那女孩见罗小夜呆看她,赶紧解释:“这个手环是有魔法的……而盐可以破除魔法。”
罗小夜依旧呆呆地看着她——重点不是这个。”啊!”这女孩如梦方醒,讪讪地笑了笑,“啊,真是不好意思,我太冒昧了……我是害怕你也被那个老巫婆拐走,才这么着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