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归荑此言一出, 包括季明雪代表的南陵人和乌拉尔为首的世子在内的所有人,他们脸上都出现难以置信的表情。

丹书铁券,相当于一族的第二条命, 哪怕是犯了谋逆罪也能安然无恙。

安然无恙指的不单单是保住性命,甚至是连官职、财产、爵位统统保留。由此得知这东西有多宝贵, 自南陵建国六百余年以来, 为世人所知的只有一块, 赐给了当年的开国功臣忠勇公。

百年过去,他的后人卷入了科考舞弊案, 论罪当诛三族,正是这块丹书铁券保下他们的性命,更是保留了他们所有的荣耀。

他们的子孙以此为戒, 奋发图强,又过了百年, 忠勇公一族再一次闪耀在南陵朝堂上, 权倾朝野。

裴璟眼皮一压,不辨喜怒地注视着傅归荑, 她的下颌微扬, 唇角压直, 看上去有些倨傲。

然而她的长睫微微颤动着,显然有些局促不安,她自己心里也清楚一场随兴比赛的彩头,提出这个东西是多么荒谬的事情。

那她为什么要提。

裴璟没有生气, 更没有当场冷斥她不知天高地厚,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傅归荑直面迎上他幽深的目光, 憋着一口气强撑着不露怯。

气氛忽然间有些微妙。

方才大家都眼睁睁看得清楚, 太子殿下对傅世子恩宠有加, 连一向在殿下面前有几分颜面的十三殿下在傅世子面前也要暂避锋芒。

然而丹书铁券不比一般的恩宠,傅世子未免有些恃宠而骄,这下太子殿下说不定在心里已经开始厌恶他的得寸进尺。

还不等裴璟开口,一旁的南陵世家公子率先发难。

“傅世子是否太不知轻重了,一场小小的比试,怎么能敢提出以丹书铁券做彩头,以为是儿戏吗?”

他话音刚落,不少人纷纷点头附和。

乌拉尔等一众世子心里都在为傅归荑担心,害怕她惹恼了裴璟,实际上他们心里也觉得她提出这个要求有些过了。

然而他们心里全都向着傅归荑,互相交换着眼神,无声地约定若是太子殿下怪罪,他们一并替她求情。

在场的唯有季明雪不以为然,傅世子对南陵的贡献,一个丹书铁券固然有些赏赐过重,却也不是不能承受的。

傅归荑充耳不闻,眼睛一直盯着裴璟,他脸色冷淡既不答应,也没有开口拒绝。

僵持了一会儿,傅归荑先垂了眸。

罢了,反正她今日只是试试,这东西本就极为难得,以后再寻其他法子弄到手。

她正准备先开口作罢请罪,裴璟出声了。

“好啊,你先赢了孤再说。”

傅归荑闻言瞳孔一震,不可思议地望着裴璟。

他绝不是那种为了某个人或者一个玩笑做出危害一国利益的昏君。

南陵世家公子还想再说什么,被裴璟一个冷冰冰的眼神扫过去,统统闭上了嘴,缩着脖子不敢再放肆。

裴璟的视线回到傅归荑身上,“如此一来,这场比赛可不能这么随意儿戏,不如换个玩法,才能显示公平。”

傅归荑眸子微沉,认真地听着裴璟制定的新规则。

其余人听了后发现事情果然没有那么简单,在内心里对裴璟的智谋成算有了更深刻的认识。

按照他的办法,既不损害太子一言九鼎的威信,又能让傅归宜顺理成章拿不到到丹书铁券,可谓是保全了两方的面子。

镇南王世子当真是盛宠不衰,太子殿下竟愿意用这样迂回的法子给傅归宜一个台阶下。

裴璟说完后,给了傅归荑一个耐人寻味的眼神:“如何,傅世子是否愿意跟孤玩这个游戏?”

最后“游戏”两个字的尾音微微上挑,她听出了藏在底下的一丝旖旎,不由联想到那个荒唐的夜晚。

耳根一红,又羞又恼地瞪了他一眼,语气带了薄怒:“太子殿下有令,莫敢不从。”

她听见了裴璟几不可闻的一声轻笑,十指倏地攥成两个拳头。

在他的命令下,比赛场地很快布置完毕。

傅归荑挑了乌拉尔作为自己的搭档,裴璟选了季明雪。按照他的规则,两两组队进行三轮比赛,先赢两局的人获胜。

机会千载难逢,傅归荑特地让人回去取来逐月弓,逐月弓出现时又引起了一阵轰动。

第一轮的比赛是最简单的骑射,骑在马上向五十步外的靶子射箭,射中靶子计一分,射中靶心计三分,最终以两人合计的分数评判。

乌拉尔和季明雪不相上下,裴璟的水平高于季明雪,九支箭他射中靶子一次,射中靶心九次。

傅归荑眼眸微沉,她原本以为裴璟的水平是低于季明雪的,没想到比她预料中的要强很多,比苍云九州绝大部分人的骑射都强上一筹。

她生平所遇之人,他的技法甚至仅在她之下。

但,他依旧在她之下。

傅归荑翻身上马,利落流畅的动作令人赏心悦目,今日她一身孔雀蓝的骑装,衬得肌肤雪白如玉,头发用简单的玉簪绾起,额前几缕碎发散落在两侧,迎风飞扬,带着点随性的慵懒。

直到她从背后抽出一只长箭,眼神倏地变得犀利,傅归荑骑在马上轻描淡写地举弓搭弦,“笃笃笃”三声前后落在靶心上,一气呵成。

这还不够,下一轮她直接抽出三支箭羽,同时射向三个靶子,全部正中红心。

最后一轮,傅归荑依旧三箭同射,这次是三支箭同时射中一个靶,力道大得箭头活生生穿透了半个靶心。

围观的人看得目瞪口呆,想是从未见过如此精湛的骑射。

季明雪站在裴璟旁边轻叹了句:“今日得见此骑射之术,人生当真无憾了。”

裴璟斜睨了眼季明雪,唇角微微上扬。

他的目光一路追随傅归荑,唇红齿白,眉眼如画,清隽挺拔的身姿,认真锐利的目光,自信满满的神态,活像一只开屏的孔雀,美艳高傲,神采飞扬。

她的十指修长白皙,指节分明,搭在银白色的逐月弓上愈加干净漂亮。

裴璟立刻回忆起傅归荑手的触感,细腻滑嫩几乎没有薄茧,搭在他身上时软软的使不上力气。

谁能想到这样一双养尊处优,提不起重物的手居然能百步穿杨,虚无箭发。

视线无意间扫到围在旁边观战的人,他们目光热烈地看着场上的人,裴璟脸沉了下来,忽然有些后悔与傅归荑打这个赌。

这样熠熠生辉的她,他一点也不想跟任何人分享。

“第一轮,傅世子队获胜。”

傅归荑打马路过裴璟面前,微微颔首示意。

即便是赢了,她的脸色依旧淡淡的,没有任何炫耀的神色,仿佛她就当做平时练习一样。

裴璟却从她细微表情里读出一丝难以察觉的得意,不由在心底失笑,觉得傅归荑不动声色向他挑衅的样子格外可爱。

若不是碍于此时的场合不妥,他真想把人狠狠抱在怀里亲昵一番。

第二轮玩了点新花样,一人指挥,一人蒙眼射麻雀。

季明雪和裴璟一起上过战场,两人默契十足,在裴璟的指挥下,季明雪十射七中,算得上不错的成绩,赢得一阵喝彩。

轮到傅归荑这边时,乌拉尔看着蒙眼的傅归荑有些紧张,“阿宜,我嘴笨,等会要是说的不对怎么办?”

傅归荑脸色如常,凝神听着动静:“等会你别说话就行。”

乌拉尔:“……”行,保持沉默他可以的。

“放!”

一只麻雀从傅归荑面前飞过,她毫不犹豫地朝天空射去,鸟儿倏地掉了下来。

季明雪看得眼睛都直了,“她竟然能做到闻声辨位。”

裴璟眉头微挑,他也是才知道傅归荑的这样功夫。

乌拉尔神经瞬间放松,高兴得要欢呼起来,刚开口立刻捂住自己的嘴,以免打扰傅归荑。

连续五只麻雀均被射了下来,再一次震惊围观的人,还有人悄悄看了眼裴璟二人,想从他们脸上看到愤怒,不悦的神色。

但见季明雪一脸崇拜,裴璟的目光则始终都是平静幽深,看不出任何情绪。

突然刮起一阵大风,吹得茂密的树枝沙沙作响,盖住麻雀的动静。

傅归荑眉头微皱,一时间无法判断准确的位置。

乌拉尔眼见鸟就要飞走了,立刻出声,可惜他与傅归荑没有裴璟二人合拍,终是失之交臂。

然而风不止,反而愈演愈烈。

天边的阴云开始聚在一团,沉甸甸地压在大伙的头顶上,晴朗的天一下子暗了下来。

“不若改日再比,”裴璟提议道:“否则对傅世子不公平。”

“不必。”傅归荑冷冷拒绝,改日也不知道会改到什么时候,说不定拖着拖着就没有下文,既然她好不容易有这个机会,没道理放过。

“等会你别出声,”傅归荑的脸朝乌拉尔的方向转去:“交给我。”

乌拉尔点头,心里却紧张不已,情况对他们十分不妙。

果然,接下来的四只鸟傅归荑都没有射中,第二轮裴璟他们赢了。

她一把扯下蒙眼的布条,不甘地仰头看着暗沉的天空,轻咬下唇,手中的长弓被她紧紧攥着,指节发出清脆的骨骼声。

“没事,我们还有第三场。”乌拉尔安慰她。

傅归荑迅速收敛情绪,淡淡嗯了一声。

第三场比赛是最简单的远射,百步开外,人拿着靶子移动,记分规则同第一轮的骑射。

乌拉尔力气很大,在与季明雪的比试中略胜一筹,他高兴地过来与傅归荑击掌庆贺。

“我总算有点用了。”乌拉尔冲傅归荑眨了眨眼右眼:“阿宜,你正常发挥就行。”

傅归荑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裴璟冷眼看着两人互动,阴沉着脸夺过季明雪手上的弓,摆好姿势,对准远处移动的目标,坚定地射了出去,中了红心。

本轮采用的一人一箭轮换制,傅归荑与裴璟连续射了七箭,两人每一箭都正中靶心。

傅归荑的体力渐渐不支,远射对她来说需要耗费很大的体力,偷偷用余光瞟了眼三步开外的裴璟,他面如常色,步伐扎实,气息平稳浑厚,完全没有力竭的征兆。

裴璟身高与乌拉尔不分伯仲,相较于乌拉尔一身腱子肉外露,裴璟则是内秀不显山水,穿上衣服一般看不出他健硕的身材,然而傅归荑知道他的这副躯体下藏着多恐怖的力量。

大风起,傅归荑被吹得有些站不稳。

反观裴璟,狂风放肆地吹在他身上,柔软的绫罗绸缎紧贴他的皮肤,显得肩宽腰窄,像一颗屹立在悬崖峭壁上的孤松牢牢抓住地面,任凭风雨加身毫不动摇。

第八箭和第九箭,傅归荑都射偏了。

乌拉尔略微领先季明雪的优势不复存在。

她此刻的心情如同黑沉沉的天边乌云一般,沉抑得能滴出水来。

咻!咻!

裴璟连续两箭,每一箭都正中靶心。

他目不斜视望着远处,表情举重若轻。

站在他身后的南陵世家公子们像过年似的发出雷鸣般的欢呼,高呼太子殿下威武,太子殿下千岁,而世子这边全都屏住了呼吸,一颗心提在半空中。

傅归荑嘴角压下,目光凝重。

乌拉尔站在她后面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他看得出来前面的人已是强弩之末,她的腰微微发颤,脚步有些虚浮不稳。

而一旁的太子殿下却依旧稳如泰山。

傅归荑抽出最后一支箭,瞄准前方的红心,调整急促的呼吸暗中蓄力,这一箭她一定要射中。

忽然她闭上了眼,感受风的气息,等她再张开时眼里只剩下远处的那一点鲜红。

砰!

正中红心。

傅归荑悄悄吐了一口浊气,随手擦掉鬓边的细汗。

现在还不是放松的时候,若是裴璟正常发挥,两个人至多打个平手,然后进入下一轮的比赛,由乌拉尔再次对抗季明雪,她就有了喘息之机能够恢复体力。

裴璟不慌不忙地抽出最后一只箭,搭在弦上。

傅归荑忍不住扭头去看他,裴璟在第一时间察觉到她的目光,侧过脸回应她。

四目相对,傅归荑看见他眼中藏着浅笑。

心忽然重重跳了一下,旋即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背在后面的手不自觉攥成拳头,指尖陷入掌心。

他一定是在嘲笑她。

傅归荑愤恨地安慰自己,就算这次没拿到丹书铁券也无妨,本来她也是随口一说。

心底却克制不住黯然神伤,也不知道下一次还有什么机会才能获得这东西。

轰隆隆,一声巨响在头顶炸开了花。

雷声如同暴怒的狮子在大吼,狰狞的电光穿梭在墨色浓云中,分外刺眼。

暴雨顷刻间落了下来,傅归荑下意识去看裴璟。

隔着厚重的雨帘,她几乎看不清他的脸,更看不清他的箭。

啪嗒。

什么东西好像断了。

傅归荑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只来得及看见裴璟垂落的双手。

她急急向前看,想看清他到底有没有射中。

“别看了,快走,小心淋出病来。”头顶的雨忽然被阻断,傅归荑抬头看,裴璟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面前,双掌撑开替她挡雨。

傅归荑倔强地站在原地,伸着脖子往前看结果。

“走!”裴璟接过赵清送来的雨伞,强硬地揽住她的肩膀把人带走。

“哎……”傅归荑拗不过他,被半拖着带回凉亭避雨。

裴璟笑了声,戏谑道:“这么想要那东西?”

傅归荑抿了抿唇,垂眸不语。

她僵硬地挨着裴璟,听见他比雷声更响的心跳声,噗通噗通地打在她的心口,她还隐约闻到了一丝铁锈的腥味。

其余人也都纷纷找地方避雨,大家都好奇最后的结果到底是什么。

不多时,季明雪带着一把弓前来复命。

季明雪声音嘹亮:“回太子殿下,您的最后一箭射空了。”

“什么,射空了?”

“不可能。”

傅归荑脸上也露出同样的疑惑,她觉得裴璟不可能射空。

季明雪单手高举着长弓,示意众人查看。

弓弦断了。

季明雪道:“太子殿下力大无穷,弓弦不小心崩断了。”

南陵公子高喊:“这怎么算,要不等雨停了再比一场。”

世子们小声反驳:“弓弦又不是傅世子弄断的。”

傅归荑静静等着裴璟的决断,双手无意识绞在一团,猛然一阵凉风刮过,她冷得打了个寒颤。

裴璟第一时间注意到她的异常,让赵清取来自己的披风给她披上。

傅归荑抖得更厉害,伸手推拒,眼神警告裴璟别在人前太过分。

“算孤输了。”他手上的动作强势不容拒绝,干燥厚实的布料将傅归荑包裹得严严实实,裴璟语气平的淡像在说件不打紧的小事:“赐镇南王世子丹书铁券一块。”

话音一落,众人皆惊。

不单是南陵公子们,连傅归荑本人也没想到裴璟会这样轻易将东西给了她,心里顿时说不出上是一种怎么样的感觉,心砰砰跳得厉害。

有人刚要提出质疑和反对,在裴璟凌厉的眼神下又悻悻然闭上了嘴。

“雨停了。”裴璟旁若无人地对绿漪命令:“送傅世子回去。”

傅归荑低着头,默默转身离开。

她走了一段路,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

裴璟在她离开后也走了,傅归荑只来得及抓住他的一个高大的背影。

夏日的雨来的快,去的也快,等傅归荑走到别院时天空的阴云已尽数散去,烈阳再一次普照大地。

她泡在热水里陷入沉思。

得到丹书铁券实属意外之喜,然而她心里却不由升起一股烦闷,直觉这件事并没有她看到的这样简单。

裴璟的弓弦,真的是意外断的吗?

傅归荑眉毛拧成一团,任由热气蒸腾在她脸上凝成水珠,又顺着鼻尖和下巴间滴在水面上,激起点点涟漪,余波久久不散。

就像她此刻难以平静的心。

半晌,傅归荑垂落在水底手握成拳,抬起狠狠地砸了一下水面。

水花飞溅,扑上她的脸,慢慢地又落了下去,水面上的涟漪迟迟不平。

绿漪见里头很久都没动静,担心地在屏风外问了一句。

傅归荑如梦初醒般回了神,敷衍地答了句,很快收拾好自己出了浴。

绿漪立刻给她端来一碗姜汤,盯着她喝完才肯放人。

泡了个热水澡后全身放松,傅归荑没由来有些疲累,径直回房躺在宽大的床榻上。

闭目良久,迟迟无法入睡,脑子里全是裴璟射箭的样子。

他一身玄色衣服上绣着暗金色的龙纹,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给人锋锐之感,他盯着目标时的眼神十分专注,有一种猎人锁定猎物后准备发动最后一击的凶狠。裴璟拉弓的姿势很标准,下盘扎实,上身挺拔,有君临天下的威仪。

抛却个人感情因素后,以傅归荑十几年射箭的眼光来看,裴璟那日说自己的骑射一般实在是过谦了。

若是他们两个如今的关系不像现在这样,她是很愿意结交裴璟这个朋友的。

以箭识人,以箭观心。

裴璟今日的每一支箭,足以说明他这个人内心的强大和对目标的坚定不移。

傅归荑欣赏目标坚定的人,平生最讨厌摇摆不定的蠢货。

想着想着,她便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还是一个人,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月亮正朝着天空攀爬。

傅归荑叫人进来点灯,绿漪替她收拾衣着后领她去用晚膳。

这夜裴璟忙于政事没有回来。

傅归荑躺在榻上辗转反侧,床边是赵清晚膳后送来的丹书铁券。

抚摸着冰冷的东西,她心情十分复杂,没想到裴璟送来的这样快,像是在安她的心似的。

前些日子她在南陵史料记载中偶然看到了忠勇公的事迹,便记住丹书铁券的用处。

傅归荑现在最怕的就是自己某一天惹怒裴璟,他用她身份造假一事对付镇南王府,连累父亲母亲还有阖府一家的性命。

欺君罔上,论罪当诛。

尽管她告诉自己裴璟做这种事的可能性不大,但她从不把希望寄托于他人的仁慈,身份一事始终像一把利剑悬在她的头顶,令傅归荑寝食难安。

如今有了这东西,至少父亲母亲不必再担忧自己身份暴露会惹来杀身之祸。

至于自由和回家。

傅归荑心想,慢慢来,有了这东西总算是有了点指望。

她性子并不讨喜,裴璟总有一天会腻了的。

一连三日,裴璟都没有回来。

夏季雨水丰沛,自从比试射箭那日的一场暴雨后,一直在断断续续地下着,院子后池塘的水都上涨了三寸。

子时刚过,傅归荑侧身朝着墙壁睡得半梦半醒。

后背忽然被一具火热的身躯贴了上来,裴璟两只手把她圈在自己怀里。

傅归荑想装睡躲过一劫,谁料他的手越来越不老实,她实在装不下去了,狠狠往下踢了一脚。

裴璟早就防着她,趁机将她的长腿锁在自己的□□,轻笑道:“不装了?”

傅归荑没好气道:“真睡着也被你弄醒了。”

裴璟捏了捏她的耳垂,把头埋在她的颈窝里,喟叹道:“三日不见,你个小没良心的竟然胖了些,可怜我忙里忙外连顿饭都吃不饱。”

傅归荑知道裴璟在忙着防汛的事情,听他这么一说心里有些羞愧,但很快就被他滚烫的吻灼干。

“你往哪里……”

这句话还未能说出口,就被裴璟捂住嘴,他哑笑道。

“我的乖乖,你在睡觉呢,别说梦话,这不是个好习惯。”

裴璟箍紧她的身体不许她回头,她整个人被嵌进他的怀里动弹不得。

没过多久裴璟的呼吸变得紊乱粗重,傅归断断续续发出支离破碎的低泣声。

她在陷入黑暗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

“睡吧,愿你好梦。”

作者有话说:

季明雪:太子指哪,我打哪。

裴璟:老婆夸我帅了。

傅归荑:OK,回家计划开始安排。

傅归宜:我和妹妹一人一块,可以暴打裴狗两次。

注释:

参考蒙古族射箭比赛规则:射箭比赛分近射、骑射、远射三种,有25步、50步、100步之分。比赛的规则是三轮九箭,即每人每轮只许射三支箭,以中靶箭数的多少定前三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