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青天白日, 纵然是此处说得上是偏僻,但是这种在外亲昵的姿态还是让明楹觉得心下好似悬着一般,隐秘的耻意从骶骨顺游而上。
她抬手扣住傅怀砚的手腕, 小声道:“……那皇兄就当我谢意不诚好了。”
傅怀砚倏然轻笑了下, 低着声音道:“皇妹既然允了谢礼, 现在可没有轻易收回的道理。”
他顿了片刻又道:“不过不急。孤记下了,等日后再讨。”
傅怀砚稍微俯下一点身,与她四目相对,“毕竟孤与皇妹, 来日方长。”
他此时骤然的靠近让周身弥漫的檀香味都浸入明楹的感官,明楹心间停顿了一瞬, 然后眼睫轻轻颤动,趁着他还未远走之际,双手勾上傅怀砚的颈后, 稍微踮了踮脚, 很快地在他唇上碰了一下。
蜻蜓点水的一吻。
一触即离。
她没有对上傅怀砚的视线, 松开了自己的手, 只很小声地道:“……现在不欠了。”
傅怀砚此时也全然怔住,刚刚她的动作好像只是自己片刻而过的幻觉, 他手指蜷缩了一下,喉间滚动。
他语气淡然道:“这不算。”
明楹抬起眼睫看他,傅怀砚丝毫不觉得自己方才说起的话有什么不妥, 慢条斯理地又接着补充道:“皇妹当初应当不是这样……浅尝辄止吧?”
他说起这话实在是太过理所当然,明楹没忍住,“傅怀砚, 你——”
哪有人这么过分的。
她突然这么唤他的名讳, 傅怀砚想起来了什么, 低着眼睫,轻声问道:“皇妹这么喜欢孤的名讳吗。”
他的话意有所指,腿侧被他印过的肌肤此时隐隐散着灼热的气息。
实在是过分至极。
明楹刚准备再说些什么,傅怀砚的手指突然在她的唇上抵住,“有人来了。”
明楹心下骤急,怕被人看到自己此时与他的不寻常,赶忙稍退下几步,却又被傅怀砚拉着手腕牵回来。
“皇妹与孤是兄妹,即便是同行也寻常。”
他松了手,依然是从前那般冷清到高高在上的模样,“皇妹怕什么。”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明楹站在傅怀砚身边,只看到从拐角处走出一个身穿淡黄色襦裙的贵女,行走时不动半分衣裙,俨然是出身于上京城的名门贵女才有的仪态,云鬓旁边簪了一只素净的白玉簪。
明楹虽然甚少出宫门,也甚少与宫外人往来,但是毕竟之前那场宫宴,也被领着见了不少人。
她素来记忆极好,所以即便只是一面之缘,也一下子就认出来面前的人是谁。
出身宋氏的嫡长女宋湘仪,出身显贵,家中姑母现今是宫中贵妃,父亲是从二品光禄大夫,虽然只是一个散职,但宋氏是上京百年的簪缨世家,地位尊崇,比起颍川明氏还要更胜一筹,是上京城中当之无愧的世家。
宋湘仪出身高贵,是名门之后,家中父亲又只是一个散职,并未手握兵权。
傅瑶在之前明楹还未参加宫宴的时候,曾经就与她说过,若是可以的话,一定要与这位宋家的嫡长女打好关系。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位宋家小姐,极有可能是未来的太子妃。
显帝前些时候就因为中风而卧床不起,身子也并不康健,傅怀砚作为东宫太子,自然是众人想要打好关系的对象。
只是这位太子殿下素来情绪淡淡,看不出什么喜怒,与谁都是不逾矩的妥当,也实在是有些不好接近。
而宋湘仪则是京中素有声名的贵女,父亲并不是武职,各种条件都极为适合嫁入东宫。
所以傅瑶想着与宋湘仪打好关系也是有着这般打算。
毕竟若是日后宋湘仪当真能成为中宫皇后,能与未来的皇后打好关系,怎么都算不得是坏事。
宋湘仪看着面前的人稍显诧异,随后很快就躬身行礼道:“太子殿下。”
傅怀砚嗯了一声。
宋湘仪看了看站在傅怀砚身边的人,似乎是有些眼熟,又有些不确定,迟疑了片刻轻声问道:“殿下身边的是……”
她歉意地朝着明楹笑了笑,“臣女并不常出入宫闱,是以有些不识得姑娘,还请恕罪。”
这位宋氏长女的确是性情温婉,仪态大方,很容易就能让人生出好感来。
明楹回礼,道:“宋姑娘不必自咎,我是从前在宫中排行十一的公主,前些时候认回了明氏,寻常也并不出门见客往来,宋姑娘不识得也是寻常。”
宋湘仪面色带着一点儿讶然,随后笑着对明楹道:“多怪我记性实在是不好,原来是明姑娘,之前在宫宴分明见过,我就说为什么好似有些面善。”
她稍顿了顿,看了一下在旁不辨喜怒的傅怀砚,问道:“明姑娘今日与太子殿下这是……”
明楹想了片刻,回道:“我与皇兄恰好从明宣殿前遇见,皇兄品行高洁,为人亲善,恰好东宫与春芜殿也有一段顺路,就与我同行了一段。”
宋湘仪了然地点了点头,“太子殿下确实是难得一见的德行有加,即便臣女身在宫外,也是一直都有所听闻。”
傅怀砚与明楹留有一些间隙,他听到明楹的话,虽然并未出声,但是明楹却能很清楚的感知到。
他在笑。
明楹不知道应当如何接宋湘仪的话,也只是点了点头。
其实这样也好,至少自己必然不会断了傅怀砚的姻缘,宋湘仪无论是方方面面都挑不出什么错处,若是傅怀砚日后娶了正妻,自然也顾及不上自己,不会再想与自己有什么纠缠。
宋湘仪转向傅怀砚,轻声细语道:“太子殿下,臣女前些时候曾在宫外见到过殿下,是前去处理公务的吗?”
她稍顿了顿,“因为街道上人来人往,臣女不便前去行礼,还望殿下见谅。”
傅怀砚语气很淡,“虚礼就免了。况且涉及要务,不便过多透露。”
宋湘仪其实并不常与这位太子殿下对话,听到他的话的时候手中的帕子轻轻颤动了一下,随后恭声道:“是臣女失言,还望殿下恕罪。”
傅怀砚手中的檀珠滑了滑,不置可否。
宋湘仪想了片刻,还是鼓起勇气开口道:“臣女今日进宫是前去探望姑母的,带了一些宋家府上重金从东境聘请过来的点心师傅做的糕点,殿下若是不嫌弃,不若也尝尝?”
原本跟在宋湘仪身边的几个小丫鬟皆是低眉垂目,听到宋湘仪的话后连忙上前,将自己手中的托盘呈上。
只看到木质的托盘上分别放着几个精巧的食盒,虽然并未打开,就可以闻到空中丝丝缕缕的甜香味。
傅怀砚看了看面前的人,许久都未出声。
宋湘仪有点儿不好意思,耳后红了红,轻声问道:“臣女是说错什么了吗?”
傅怀砚稍低了一下眼,“你是宋氏女?”
“啊,”宋湘仪有点儿没明白,还是依言道:“回殿下,臣女的确是出身宋氏,光禄大夫宋谚之女宋湘仪。”
傅怀砚姿态疏朗,“孤素来不喜甜食,多谢好意。不过刚巧今日遇见了宋姑娘……那就劳烦宋姑娘今日回去的时候也记得替孤告知你的父亲一声,若是宋氏身有余钱的话,不若捐些到边关去。”
他说完这些话就礼节性地朝着宋湘仪点了点头,“孤还有事,先行一步了。”
宋湘仪顿时愣在原地,听到傅怀砚刚刚的话,纵然是素来仪态极好,面上带着不敢置信的神色。
她本意无非是想要与这位太子殿下稍微近些,能单独遇到傅怀砚的机会并不多,这位至今尚未娶妃的太子殿下一直都是京中贵女的意中人。
毕竟他出身高贵不谈,就连相貌都是为人可见的出挑。
可是宋湘仪没想到,傅怀砚今日遇见她,居然是让宋家捐钱前去边关。
边关战事吃紧并不是稀罕事,虽有霍家镇守,可是粮草弩甲还是会有短缺,加之运送的官员层层克扣,这些宋湘仪也有所耳闻。
宋氏虽然家底丰厚,但是边关的事情是个无底洞,若是捐了,自家的境况难免会有缩减,任是谁都未必会愿意。
况且宋氏作风向来奢靡,吃穿用度什么都是最好的,一大家子每日的银钱都不是什么小数目。
她不过只是示好两句,谁能想到傅怀砚轻描淡写地说出捐钱这番话!
退一步说,纵然捐钱是小事,但是捐多少,怎么捐,这都是人情世故。
傅怀砚现在掌控生杀大权,宋氏必然不会想做出头鸟,她不过就是随意的一句话,谁能想到惹出这么个大麻烦。
宋湘仪面上的笑稍微垮了下去,但还是极为有礼的朝他行礼:“殿下慢走。”
傅怀砚刚刚走出几步,看到明楹还不动声色地站在原地。
“皇妹,”他稍微垂了垂眼,“过来。”
明楹顿在原地片刻,还是很快地跟上他的身边。
傅怀砚没有再看宋湘仪,抬步离开。
明楹跟在傅怀砚的身后,一直看到宋湘仪的背影远去,才轻声道:“这位宋姑娘,好像被皇兄吓到了。”
“不过是捐些钱财而已,算什么吓到。”
傅怀砚笑了声,又转而问道:“那皇妹呢?”
他这话说得虽然轻描淡写,但是能让宋氏嫡长女吓到的,必然是一笔数额极为庞大的财产。
宋氏虽然阔绰,但是被东宫的人盯上,怎么都要掉一块肥肉的,说不心疼肯定是假的。
虽然对于这些煊赫的世家来说,其实也伤不了根基,至多有段时间稍微节制些罢了。
不过比起这些,明楹更为关心的是,傅怀砚说的是拨款前往边关,不知晓边关是不是如他所说的这般吃紧。
明楹思忖片刻以后抬眼,回道:“皇兄又不图我钱财。”
他转而问道:“那皇妹觉得,孤图什么?”
傅怀砚顿步,手指在她的发梢绕了绕,“嗯?”
明楹不知道怎么接他的话。
她倒是宁愿他是贪图自己的钱财,也好过现在进退不得,全然被他掌控着情绪。
明楹抬眼对上他的视线,沉默了一会儿才别开视线,很轻声地道:“……贪图色-欲。”
她后面两个字很快地划过,声音也很轻。
傅怀砚闻言不知道想到什么,笑了下。
明楹想了片刻,又很认真地用手指点了点傅怀砚手腕上的檀珠,“皇兄,若是要修行的话,还是要好好清修为好,色-欲嗔痴都应该戒断,皇兄既然有戒律在身,也阖该少想些诸如此类的事情,影响心境。”
傅怀砚倾身,拨弄了一下自己手腕上的檀珠。
“那皇妹说怎么办才好。”
他看着明楹,“孤偏偏就是,色令智昏。”
作者有话说:
家里人好像阳了,有点担心,晚啦,红包~
大家也注意防护!
身体最重要,可以的话,最好还是未雨绸缪!祝大家都能平安健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