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谈开始没有多久,老三便悠闲地欣赏墙上的挂画,对一旁的魏先生置若罔闻。

而魏先生则安静地闭目养神。

光看两人的态度,很难想象他们正代表龙门两大派系进行谈判。

“从一开始就没料到,居然会搞出这么一大串麻烦事。”良久之后,老三终于无奈地嘟囔了一句,看向魏先生,“你还觉得我们走了一步烂棋吗?”

与龙门领导权的斗争无关,单纯询问对这次行为的看法。

“不是我认为,而是已经过了这么久,你们在核心上面什么都没有发现,这是客观事实。”

魏先生摇头否认。

“确实是这样的。”老三无奈地笑了笑,“玩了一辈子火,如今终于烧到自己身上了。”

“幸好是在河边,现在灭火还来得及。”

“嘿,灭倒是灭得了,就是怕我们这几根干柴都一起灭了。”

老三语含讥讽地说,缓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还记得新年时,那个博士带着陈家的闺女回来探亲,当时还想着有没办法从他那里捞点好处,但现在来看,那时的我们还是太天真了——白活一大把年纪。”

经历了这么久的拉锯对抗,似乎连老三也开始感到乏味了。

罗德岛对于‘袭击事件’表现出一反常态的忍让,甚至让人以为还有很大的回旋余地。

然而她们对于赔偿,对于索取方舟核心的态度,以及跟各国的联合打压,随着时间推移让龙门执政院感觉越来越吃力。

毕竟他们不可能把所有精力都放在罗德岛身上。

龙门遍布临近国家的势力产业,都需要精力去维护。

所以在消耗了大量精力之后,执政院和长老会才察觉到罗德岛的真正意图。

——利用这次事件分散龙门对各国的精力,好让罗德岛趁机进行扩张。

证据是,当龙门与罗德岛陷入无止尽的纠纷时,雷姆必拓那边,已经有两家实力不弱的企业被罗德岛击败吞并。

“听说罗德岛还新成立了三家公司,卡兹戴尔,拉特兰,卡西米尔,呵,一家一个。”老三百无聊赖地说着,“起初看她们那么低调,以为是想干什么,结果派了暗部的人去查,你猜发现了什么?真的就是普通地做生意——我算是明白,我们已经看不懂那些年轻人的想法了。”

即使罗德岛低调行动,但对许多人来说也基本算不上什么秘密,毕竟罗德岛的一举一动都受到许多关注。

老三喝了口茶,瞥了魏先生一眼。

“当然,还有你。”

魏先生保持着礼貌的微笑,不为所动。

“所以这次我想起了很多。”老三将左腿收到椅子上,懒散的模样不太斯文,“因内斗差点搞垮龙门,在我年轻时曾经遇过一次,那时我们只是小辈,对那些长辈的斗法很难理解,如今算是有些回过味了。”

魏先生没有说什么,就像一位小辈安静倾听老人的闲言碎语。

“所以凡事要谨慎,要顾全大局,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个道理。”

说完之后,只见老三将一旁的密封件放在桌上。

“刚才你不同意我的条件,那么这是最后一个,你们自己‘秘密’开发的工程机床有很大的实用价值,但不够完整,不管怎么说,天军的存在也是为龙门谋福祉,免得罗德岛好处占尽,我们做长辈的怎么也该尽一份力。”

魏先生平静的表情终于有所变化。

“不过毕竟是谈判,对小辈也该一视同仁,好歹你们扛着龙门的大旗。”老三端起茶杯抿了一口,“既然刚才的要求不能过,那我重新提两条,第一,废除龙门对外宣战权的多数投票制,这次我们后退一步,长老会和执政院各占一半,第二,让执政院控制的财阀停止对叙拉古,雷姆必拓的渗透,那里是我们的地盘。”

这‘一份力’的代价一点都不小。

魏先生沉默了很久,提出他的条件。

“宣战权收归执政院本来就是天经地义的事,这点不能谈,至于第二点,这毕竟关系到财团本身的利益,我们没办法彻底要求他们撤出,不过如果换一个选项,之前暗部的事可以一笔勾销。”

老三的眼神凝固,并逐渐冷了下来。

“暗部,呵呵,原本你不提这个我还不打算和你算账。虽然料到你的野心很大,但我们还真没想到你会真的渗透暗部,他们可是一把很危险的双刃剑,小心别哪天割了自己的手。”

“你知道我准备了很多年,后手不止这些。”

魏先生不卑不亢地说。

“那让我猜猜,除了执政院,诗怀雅集团,是不是还有一个罗德岛作为你的‘后台’?放在以前,这可逃不了一个‘勾结外敌’的罪名。”

即使老三轻易揭穿魏先生的底牌,魏先生的表情依旧毫无波动。

“如今的龙门是自由,开放的繁荣城市,正常的经济合作,谈不上什么‘勾结外敌’。”

“然后是那些痊愈的感染者,当初订购聚合剂时宣传部门异常的卖力让我们察觉到这一点,那些人也已经把你视为他们的代言人,毕竟这一次他们闹的动静一点都不小。”

从权贵到底层民众,从执政院到长老会,多年的经营让魏先生的影响力渗透至龙门的每一个角落。

如果不是拥有出众的才能,毫无世家背景的他也无法坐到如今这个位置。

对于老三冰冷的话语,魏先生始终表情平静,礼貌地等对方说完。

“不过,虽然你做了很多准备,但很可惜。”老三轻轻摇头,“我们不在乎。”

短短五个字,透露着老人平淡而坚决的意志。

仿佛在他们看来,即使魏先生集合整个龙门的力量,也无法将他们绊倒推翻。

在魏先生沉默时,老三拿起桌上的文件,放在手里细细摩挲着。

“是不是恐吓你,你自己心里清楚,可惜的是比起你,近卫局,金融部门那些人被你许诺的未来蒙蔽了眼睛,看得太浅——更可惜的是,龙门只能使用他们这种人。”

老三放下文件,再次看向执政官办公室里那副意义非凡的挂画。

“时也运也,或许这都是命吧。”

说完之后,老三没有再跟魏先生强调他刚才的条件,而是缓缓站起身,步履稳健地走出办公室。

魏先生沉默看着老人离去的背影,以及桌上老人没有带走的文件。

看来双方已经没得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