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门拉面馆，摆在科长面前的是他最喜欢的清汤拉面，然而他没有动筷，只是端坐着，看着对面的老人缓慢地吃着面条。

“这么快就回来，亏我还让暗部去帮你。”

老人娴熟地夹着面条，似笑非笑地说，老人须发皆白，气质沉稳斯文，正是龙门老三。

“暗部的‘帮助’就免了，怪不踏实的。”科长看着老人，“而且如今的维多利亚打到这种程度，已经没什么观察的必要了。”

“你好像已经断定有一方会赢？”

“这是很明显的事，唯一存疑的，也就是罗伯特能支持多久的问题。”

听完科长的看法，老三垂下视线，像一位普通的老人一样，吃着远不符合他身份的市井食物。

“判断太快了，太果断了，这不好。”

老三的话让科长皱了皱眉，好在岁至中年的他已经不是过去的脾气。

“数据资料已经交上去了，如果没什么事，让暗部撤回来吧。”科长看着面前大碗中升起热气的拉面，“不管罗德岛和乌萨斯帝国，甚至哥伦比亚有什么打算，都不是我们该掺和的事情。”

“所以我说太果断不是好事。”

老三停下筷子，深邃的眼神让科长感到忌惮。

“你是指他们还是我们？”

“两者都有。”老三空虚地笑了笑，“罗德岛和乌萨斯人的出兵打乱了既定的计划，不过还不必因此掀翻棋盘——这是那个老家伙的做法，事情还有不少回旋的余地。”

说完老三顿了一下，似乎想起某些往事。

“根据我们活了这么久的经验，有些事也许真做起来不那么称心如意，但有时折腾折腾，说不定也能有所收获。”

包厢外人来人往，食客，餐馆服务员的声音连成一片，相当热闹，而包厢中却有些冷清，科长松了松制服的领口，眯着眼睛。

“折腾？小心驶得万年船。”科长冷淡地说，“现在已经不是你们那个时代了，龙门以往的手段还能沿用多久，你们应该心里有数。”

“呵呵，当初的你不也是龙门均衡战略的操盘手之一？还是说在这个小小的科长位置待久了，有些事情已经看不真切了？”

面对科长毫不客气的言论，老三依旧平静。

“不，我只是看清了事实的真相，虽然很不情愿，但至少还是醒了。”

“是么，但愿你知道，有时所谓的清醒，只是一种假象，一种自我麻醉。”老三吃完最后一口面条，并用勺子喝了一口汤，“水太清了，不好，就像我刚才说的折腾，对未来看得一清二楚，最先产生的不是希望，而是绝望，这样不好。”

科长没有继续反驳，因为他知道双方都不可能说服对方，作为老三曾经的部下，科长非常清楚他的性格。

“反正再过不久就结束了，作为龙门人，我希望尽可能降低损失。”

“这就是你找我的原因？”

“毕竟北方叛军的下场你们已经看到了，如果不想龙门变成下一个北方叛军，被其他势力群起而攻之，就停止你们的计划，越快越好。”

面对一脸肃穆的科长，老三一口一口地喝着汤，直到喝完，将勺子放进汤碗。

“这里的面很不地道，肉分光了，汤也已经喝完了。”老三用纸巾擦了擦嘴，微微摇头，“这年头面馆也不好做啊。”

科长的瞳孔微缩，表情逐渐严峻。

“龙门不是我一个人说了算，毕竟这么一块肉，大家都想分一口，实在不行一口汤也不错。”

科长沿着老三的目光看去，只见房间里被关掉声音的电视仍亮着光，上面的菲林少女正难掩激动地报导着某个新闻，从新闻标题来看，似乎与不久前维多利亚爆发的大规模战役有关。

只见老三轻轻将碗筷推开，平静地看着科长。

“还记得之前我们对叙拉古和卡兹戴尔的布局么？”

“现在看来似乎做了无用功。”

“对，卡兹戴尔的大审判官不蠢，看得见我们在叙拉古背后用线操控傀偶，也没有按着叙拉古人的步调走，而且狼王也在防着我们，说实话对于这个计划能否成功，我们原本的把握不到五成。”

尽管老三承认了他们在叙拉古布局遭遇的阻力，但科长的表情却没有轻松下来。

“但正如过去许多年，上天一直保佑龙门，让龙门躲过天灾，让龙门在战争中永远站对阵营，以及这一次的维多利亚内战。”老三压抑着语调中的情绪，一字一顿地说，“当乌萨斯帝国和罗德岛对维多利亚北方叛军宣战时，你知道我们是什么心情么？”

科长的心越发冰凉。

“乌萨斯帝国集结近6万的兵力，动用了2个军区，这不是一个小数字，而罗德岛除了明面上的1.3万人，还出动了不少精锐，哥伦比亚对维多利亚北境的封锁刚刚开始，至少今后1周内无法腾出手。”

老三的手指在实木桌上轻划着，毫不在意地将一些机密说给他听。

“这是一个意想不到，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足够龙门在这一周内夺取核心，在那些强国反应过来之前。”

面对这个疯狂的计划，科长陷入久久的沉默。

“——你们，打算攻击莱茵生命实验室？”

“这是最后手段，那里有龙门隐藏很多年的棋子，是时候让棋子发挥作用了，不过不排除你说的手段，假如局势彻底失控的话。”

科长艰难地扯了扯嘴角，看着眼前疯狂而陌生的老人。

“你们疯了。”

“为了龙门，我们愿意做出牺牲和代价。”

“不，你们是为了自己！”科长的声音变得严厉起来，“你们对手中权势的眷恋已经蒙蔽了你们的眼睛！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究竟想干什么！”

老三看着科长，久久舒了口气，摇摇头。

“无论是对权势还是对生命的渴望，都是人性的一部分，而我们归根究底也只是人，一群为龙门燃烧一生的老人。”

“但你们不能用龙门作为代价！我已经警告过你们，其他国家已经发现核心的秘密，所以才会相互牵制，但你们打破了这个平衡！”

当科长准备站起身时，忽然感觉一种巨大的力量将他压回座位，并让他浑身无法动弹，甚至无法说话。

震撼从科长心中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平静和释然。

只见面前身穿白袍，看似瘦弱的龙门老三，手指扣住的实木桌面深深凹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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