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皇太极等人就明白了明军的意图。

突然。

从黄土岭西侧的明军阵营中,一阵深沉的号角声响起,穿透了战场的宁静。

轰隆隆!

随着这阵号角,黄土岭西,那片平旷的战场,明军的骑兵阵列仿佛受到召唤,加速冲锋。

“看那边,他们的骑兵,正向西疾驰,明军意欲何为?”

“明军大部他们全都动身了,温越军也在其中!”

“火炮,青牙军的重炮紧随其后,他们的速度,简直不可思议!”

明军的突然行动,令清国君臣一片惊恐与混乱。

尽管从山城远眺,只能隐约看到战场的一角。

但明军的数量如此庞大,他们的行动仍清晰可见。

尤其是温越的青牙军,衣甲鲜明,旗帜飘扬。

在战场中尤为显眼,辨识度极高。

在峰路山城,皇太极等人的眼中满是震惊。

“原来,明军的真正目标是女儿河!”

铁骑奔腾,大地随之颤抖。

在铁骑之后,是连绵不绝的明军步兵方阵,气势磅礴,不可阻挡。

……

女儿河南岸,双子山。

这座山峰北面与女儿河相隔不到三里的距离,往东北方向不到二里处,是东西绵延二十余里的峰路山地。

此刻,占据双子山的,是满洲正蓝旗三等梅勒章京汶袋阿.

汶袋阿此刻却目瞪口呆。

在南边那片辽阔的天地间,传来了一阵如闷雷般的轰鸣,那是洪流般的声音,震人心魄。

极目远眺,只见地平线上,一道庞大的黑线正逐渐显现。

这是……

明军的骑兵!

轰隆隆!

洪流滚滚而来,汶袋阿几乎能感受到整个地面,在铁蹄的狂奔下剧烈颤动。

空气仿佛凝固,不仅是汶袋阿,连双子山上的所有清兵,都难以置信地望着眼前这一幕。

明军不是应该在攻打石门山那边的小凌河吗?

他们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汶袋阿的心脏怦怦直跳。

眼前的明军骑兵究竟有多少?只见那片旗海,前后无边无际。

其中,青牙军的骑兵格外显眼,他们的日月浪涛旗血红如火,骑士散发着远超其他明军骑兵的彪悍气息。

明军的西进,如同一场风暴。

他们绕过松山堡,分兵数路,直指女儿河方向。

更有青牙军的火炮迅速跟随。

整个战场的局势瞬间逆转,充满了不可预知的变数。

……

明军主力的西进,犹如一记出其不意的重拳,彻底搅乱了清军的阵脚。

然而,清军亦非等闲之辈,在皇太极的严令之下。

短暂的混乱后,满蒙骑兵迅速重整旗鼓,犹如疾风骤雨般向女儿河方向疾驰而去。

与此同时,汉军旗的炮营及铳兵,亦紧急动员。

然而,火炮的运输却并非易事。

小凌河与女儿河交汇之处,水流湍急,虽有渡船可行,但搭建浮桥却困难重重。

因此,汉军旗炮营只能绕行远路。

……

半个时辰,转瞬即逝。

女儿河两岸及浮桥之上,蹄声震天,八旗骑兵如潮水般滚滚而来。

每当青牙军炮营的炮火轰鸣过后,那潮水般的清骑攻势便为之一滞,号角声悲凉地在空中回**。

极目远眺,女儿河北岸的地平线上,一波波黑色的潮水接连涌现。

这些潮水逐渐放大,汇聚成一片片盔甲各异、旗色斑斓的八旗骑兵。

他们马不停蹄,接连不断地向这边疾驰而来。

王钩放下手中的千里镜,心中暗自思忖:“清军的援兵,来得如此之快!”

王钩的炮营,全营马骡化,加之从黄土岭至女儿河,一路平坦无阻。

营中最沉重的火炮,连同炮架,两匹健壮的马匹亦能轻松拉动。

而且,包括炮营辎重部在内的每位军士,都配备有马匹。

因此,炮营的行军速度极为迅捷。

所以,在西进明军骑兵抵达女儿河不久。

王钩的炮营亦紧随其后,迅速到达。

他们迅速搭建炮兵阵地,以阻截那些试图过河的清骑。

此时,女儿河上,清军在两岸架设了多道浮桥。

然而,最为宽阔的浮桥,仅有双子山与峰路山前,以及双子山西北数里外的一道。

因此,王钩的炮兵阵地,主要布置在这两处不远的一些丘陵上。

王钩亲自指挥着炮营中的一百门火炮,布置在其中一处。

其余的火炮,则由炮营的中军指挥,部署在另一处炮阵,形成双线火力。

王钩的炮阵,位于双子山西北侧。

距离蜿蜒的河水不到一里的位置,几座山丘在此处隆起,形成天然的炮台。

他的一百门火炮分别安置在山丘的中段和顶部。

“轰隆隆!”

炮声震天,炮营的炮手们在酷热中挥汗如雨,持续向河对岸的清军骑兵发射炮弹。

炮弹呼啸着划破长空,炮阵中,众多火炮喷发出滚滚白烟,其间夹杂着刺目的火光,随后是震耳欲聋的炮声。

一颗颗炽热的铁球,带着旋转的轨迹,向浮桥和两岸的清军骑兵倾泻而下。

“轰!”

在这一波炮击中,正巧有一队满洲镶蓝旗的骑士,正处于浮桥的中心地带。

炮弹的冲击下,不论是骑士还是战马,都被血雾所笼。

人马哀鸣,一片混乱中,他们如同断线的风筝,纷纷坠落。

那些后方的旗兵,目睹前方的惨状,眼中充满了恐惧。

他们竭力控制着因惊吓而发狂的战马。

但最终还是在尖叫声中,一同冲入了冰冷的河水中。

落入水中的清兵,拼命挣扎,他们大多不会游泳,对水有着天生的畏惧。

他们一边呛着混杂着鲜血的河水,一边向浮桥上发出绝望的呼救,希望能有人伸出援手。

然而,青牙军的火炮并未因此而停歇,炮弹依然呼啸而至。

在轰鸣声中,浮桥的各个位置不断遭到炮击。

这些由木板搭建的浮桥,承受不住炮弹的冲击,每一次爆炸都造成巨大的破坏。

炮击之后,那些试图过桥的清兵往往陷入一片混乱,拥挤成一团。

而那些落在水中的炮弹,激起的水柱虽未直接击中人马。

但溅起的水花,却让附近的清骑心有余悸,既庆幸又后怕。

……

王钩立于炮阵山丘之巅,目光穿透弥漫的硝烟。

旁边那面随风飘扬的日月浪涛旗,金黄的绸边在烟雾中时隐时现,如同战场上的守护神。

炮兵营的将士们,身着战甲,动作紧张而有序。

每一次的装弹、瞄准、发射,都是无数次训练的成果。

王钩的目光从自家阵地缓缓移开,转向数里之外的青牙军炮兵阵地.

那里炮声隆隆,浓烟四起,炮火覆盖着左面的浮桥和河岸.

清军的援兵在炮火下四散奔逃。

青牙军不仅在压制想要渡河清军,还在支援左前方河对岸的骑步兵阵地。

那里正是后营大将赵率教亲自率领的甲级军们,占据的河边山岭。

山岭紧邻南岸的河水,右侧不远处是一座小浮桥,再往右两里,便是女儿河上的两条大浮桥之一。

占据此处山岭,无疑加剧了北岸清军的紧张和焦虑。

他们开始怀疑明军的主攻方向可能是苗柏堡。

在王钩的千远镜中,清军的骑兵如潮水般涌向山岭,火铳的爆裂声与喊杀声交织成一片。

南岸的青牙军炮阵不断向敌方开火。

每一发炮弹都在山岭上空划出死亡的弧线,将敌军的攻势一次次击溃。

然而,清军的援兵源源不断。

“建虏的援救过来的兵马实在太多了,光靠炮营和马步营是挡不住的,希望步兵阵快点到达!”

王钩心中暗自忧虑。

现在的每一分每一秒都至关重要。

……

从山城撤下的皇太极骤然勒马。

四周簇拥着精锐的噶布什贤超哈营战士,以及如英额岱等重臣。

但此刻,像多尔衮、岳托这样的满蒙旗主,已遵照他的命令,返回各自的军阵,率领援军火速奔向女儿河。

他的目光凝视着山下广袤的平原,似乎在心中默念着什么:“青牙军的步阵已抵达了吗?”

从高处俯瞰,可以清晰地看到,由无数小队汇集成的庞大军阵,正迅速向女儿河方向推进,离双子山已不远。

这支部队以红旗红甲为装,日月浪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即便长途跋涉,军阵依旧严整,盔甲明亮,行伍有序。

远观之下,那一面面旌旗仿佛携带着翻江倒海之力,气势磅礴,这正是精锐之师才有的气象。

紧随其后,从数里到十数里不等,是余镇明军的部阵。

不过,这些军阵行军时,却不如青牙军那般严谨,缺乏那种令人心悸的压迫感。

然而……

皇太极的目光转向青牙军步军后方,那里有几个队伍。

从旗帜判断,他们是祖大寿等将领麾下的新军,实力同样不容小觑。

在这些相对有序的军阵之后,是如潮水般涌动的其他京营明军,还有就是大量的辅兵。

他们如蚁群般密集,前仆后继,稀疏地散布在山下的广袤平原上,其中夹杂着拉拽火炮的牛马。

皇太极长久地凝视,仿佛在深思。

随后,他取出千里镜,仔细观察女儿河的局势,声音冷淡:“前往女儿河那边援军的情况如何?”

屋百,这位噶布什贤的噶喇章京。

深知皇太极此刻冷淡的语气,是预示着即将爆发的怒火。

他不敢有丝毫懈怠,小心翼翼地上前回答:“岳托等人报告,明军精锐骑兵超过两万,布阵于河岸山边。

“尤其是青牙军的炮阵,火力猛烈,我军首波救援遭遇阻碍,难以渡河。”

他偷瞥了一眼皇太极的脸色,补充道:“峰路山的满洲正蓝旗,巴牙喇甲喇章京费无恙等人率领骑兵下山进行猛烈的反击。

“然而明军骑兵众多,未能全面兼顾救援,无奈之下只好撤回。”

皇太极面无表情。

他知道,此时峰路山的兵马虽超过一万,但其中包含大量杂役和步兵,精锐骑兵的数量有限。

而且峰路山的地形中部多石,地势险峻。

虽然有利于防守,却不利于大规模部队的出击,尤其是骑兵。

费无恙等人未能救援成功,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皇太极轻声自语,语气沉重:“南岸局势,已然失控。”

他目光如炬,透过战场的烟尘,凝视着女儿河对岸。

思绪片刻后,果断下令:“骑兵渡河无益,传朕旨意,除峰路山北段女儿河处,其余河段,全军暂停过河。

“命各旗杂役包衣,立即在女儿河北岸三里处挖掘壕沟,构筑土城,尤其苗柏堡方向,必须深挖壕沟!”

哨骑的情报传来,明军已占据北岸一地,其行动轨迹指向苗柏堡。

一旦苗柏堡与长泾堡的联系被切断,将是一场灾难。

皇太极又令道:“速令费无恙等人迅速前往双子山,驰援汶袋阿!”

在短短的时间内,皇太极连发数道命令。

尽管南岸局势危急,但他决不允许双子山失守。

双子山若沦陷,峰路山将岌岌可危。

明军可控制峰路山北的河岸,与石门山的明军合围峰路山守军,战略态势将对清军极为不利。

失去峰路山,清军的战略优势将大打折扣。

尤其是明军若在峰路山部署火炮,其炮火覆盖之下,锦州城南、城东的小凌河沿岸,都将难以设营。

而明军至少有两个方向可以支援锦州守军,围困锦州的计划将失去意义。

望着女儿河畔青牙军的炮阵。

皇太极眼中闪过冷酷的光芒,询问:“顺恭王的火炮营,现在何方?”

屋百应声道:“哨骑已报,恭顺王的火炮营已至锦州城西,尤其是那些轻型火炮,距离渡口浮桥仅剩二里之遥。”

皇太极的语气冰冷:“速度太慢!火炮营,必须在午时正点前抵达女儿河北岸,迟到者,杀无赦!”

屋百额上汗水涔涔,连忙保证:“是,奴才立刻派人传达旨意。”

一系列的命令下达后,皇太极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惫,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挫败感。

他精心策划的围城打援策略,却被明军的反向进攻所破。

西进女儿河,让他的所有计划化为泡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