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在马世蛇走的第二天。

负责库房的周点柯就来找温越了。

周点柯一脸的幽怨,似乎温越把他那什么了一样。

“大人……我真是命苦啊……”周点柯幽幽地说道。

“得,周吏长你有话就说,我真受不了你这样子。”

温越有些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也没什么,大人,您这购买了一千五百头耕牛,库房中的银两一下子就没多少了。”

周点柯叹了一口气,说道:“这前面付定金还好,若是后面等耕牛到了,再付上全款,恐怕库房内就没有那么多银两去交付了。

“到时大人你是抢呢,还是要干嘛,给下官说说,好让我心中有底气啊。”

温越好笑道:“你这说哪去了,咱们身为大明官军,怎么能去抢掠关内商户?这样做,以后谁与我们做生意。”

周点柯道:“那大人总得要个说法吧,眼下又是屯田,又是修缮屯堡,又是购买耕牛的,有出无进,库房里即便再有许多钱财,也禁不住大人您这么造啊。”

“嗯,你且放心,我已经有了解决办法。”

温越笑道:“本来想晚点再告诉你的,既然你现在来了,也罢,提前和你说声,等到时也好做账。”

一听这话,周点柯立即兴奋起来,但马上的,他的脑袋上好似冒出了个极大的问号,仔细想想后,却是实在是想不出温越会有什么办法弄来钱粮。

要说之前温越的钱财来源主要是两个,一是朝廷上的赏赐,二是通过剿匪生财。

第一个先别说了,朝廷赏赐没有多久,不会再来赏赐。

第二个剿匪生财,关外的贼匪就那么多,这两年来,已经被青牙堡军剿匪得差不多了。

继续剿匪的话,只能跨境去关内剿匪,但是这一来时间长,变数多,想短时间获得大批钱财不太现实。

因此,周点柯左右想想,都想不通温越到底该如何获得银钱。

而在周点柯思索的时候,温越已经让人去将朝宁找来了。

“大人。”

朝宁进入议事厅中后,便向温越行礼。

温越点头,让他起身后,随即又屏蔽左右,整个议事厅中就留下温越、朝宁、周点柯三人。

周点柯见温越这般小心神秘,心中的好奇心更加的多了。

温越取出一锭碎银子抛在手中,对其他两人笑道:“要说这银钱好是好,但不过是俗物,又不可以吃,又不可以穿,不如谷物和衣物。

而世人之所以追求它,不过就是因为它被世人赋予了价值罢了。”

朝宁和周点柯听的都有些懵逼,《经济学》入门篇,他们是听不懂的。

温越也没有继续和他们解释什么是“一般等价物”,银两的赋予价值什么的。

他掏出一张地图,对朝宁道:“朝宁,我有一件事情需要你去办。”

朝宁正色道:“请大人吩咐。”

“你从夜不收中选些忠心可靠的老人,前去这两处地方。”

温越手指着两处,说道:“根据我之前得到的消息,这两个地方应该各有一个银矿,你去探查清楚。”

温越后世在军旅生活,也在辽东这片疙瘩呆过一段时间,地图则是他接触最多的东西,其中各种资源等,他也记得蛮多。

虽然经过了几百年时间,后世辽东这片地方变化许多,但那两处银矿是改革后发现开采的。

这样算来,明末绝对是没有人发现的。

并且之前温越就特地派人去这两边转了转,除了野兽外,没有人生活,都是荒野山林。

根据温越穿越前记得的消息,这两个银矿用于工业使用,各建着小规模工厂。

因此温越判断,两个银矿加在一起的储量应该不是很多,估计也就三四百吨的样子,换算下来,约莫白银五百万两。

不过明末可没有什么工厂一说,采矿能力和采矿技术是远远比不过后世的。

想要开采这两处银矿,首先就要投入不少的劳动力。

再加上私铸银两,乃是大罪。

不像铁煤矿等管制松懈,身为边关将领开采铁煤矿打造武器盔甲抵御贼人,是很正常的事情。

金银铜矿等则是非常严厉,必须是朝廷上派人专门来开采,叫做闸办银课。

这其中除了官员外,还必须有皇帝的信任太监来监管。

这派来监管的宦官有极大的权力,像万历年间的高淮就是被派来管理辽东的矿税。

他在辽东征税时,采取敲诈勒索、威逼强征,灾害百姓,扰扰农民,最终弄得民心叛变,给了努尔哈赤壮大的机会。

温越虽然算是阉党一派,但若是私自开采银矿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了,举报上去,魏忠贤也保他不住。

因此,温越虽然在辽东呆了几年,也知道这两个地方,却一直不敢动手。

直到现在他成为了一方操守官,有了自己的心腹和忠实自己的军队,如此又遇到了缺钱的情况,这两个银矿不能动也要动了!

温越研究过历史,像明末时候,一般富裕容易开采的白银矿,每年可以开采出三四万白银。

他这两个银矿虽然并不是富矿,且开采难度也有些大。

但估算一下,每年加在一起,开采出两万左右的银矿也不难。

这是一笔庞大的收入,还能一直稳定,能解决不少钱财麻烦。

因此,明知有风险,但必须开采。

听到温越的话。

朝宁还没说什么,周点柯直接声音都被吓得颤抖了。

“大人,您是要私采银矿?这可是大罪啊!”

周点柯脸色苍白。

温越冷哼一声:“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

“周吏长,你不必担心,采矿之人就从现有的青牙堡军士中调去,他们都是忠心本官之人,绝不会走漏风声的。

“只要将这两个银矿开采出来,之后我们中前所、青牙堡就不必太为钱财发愁了,安心练兵屯田。

“即便日后被人发现,但我等已经壮大起来,还怕谁敢来找我们麻烦?”

等着温越话说完,朝宁在旁神色平常,抱拳道:“大人,您放心吧,我定会替大人办好此事的。”

别看朝宁平日沉默寡言,遇上什么事情,都是其他人发表见解,他在一旁很少发声。

但温越知道他非常忠心,是最早跟随自己的人之一,并且论能力其实也只在赵率教之下。

若是其他人像张大春,钟大成等,听到要私自开采银矿的消息,早就咋咋呼呼地跳起来了。

所以,温越特别把这开采银矿事情交给他,没有交给其他将领。

对于朝宁的表态,温越满意点点头,又看向周点柯道:“周吏长,开采银矿的事情,你知道就是,不需要你参与,但是你必须守口如瓶,等银矿开采好了,你把库房内账做好,若是遇上朝廷派人下来,也好糊弄过去。”

“是,大人。”周点柯苦笑道。

周点柯虽然被温越如此大胆的要私自开采银矿,给吓到了。

但他跟着温越许久,已经是一条船上的人。

温越既然要做,周点柯也只能帮忙擦屁股了。

“对了,朝宁。”

温越说道:“这次你领着夜不收去探查银矿的时候,也把罗田森带上,他识得矿脉,寻找银矿起来会简单许多。”

“下官领命。”

*

朝宁领命离开,一连过了七八日。

直到正月十九日的时候。

朝宁等夜不收才回到中前所,随行的还有匠头罗田森,以及老匠工常保样几人。

一干人风尘仆仆,满脸风霜,全是被冻得开裂的细小口子。

足以看出,这次出去勘察辛劳不已。

不过从他们众人,人人脸上带喜的神情来看,这次去勘探银矿收获不浅。

屏退左右后,他们在议事厅与温越汇报。

根据朝宁所说,他们的确在温越地图所示两个地方,寻到了银矿。

而且这两个地方附近也无人烟,都是荒地山林,悄悄开采的话,不会引人注意。

勘探矿源的主要人是老匠工常保样,他便是之前在青牙堡打造兰州水车时的老匠头。

在打造水车完毕后,就接受了温越的招揽,成为了工匠坊的一员。

这几年下来,常保样的利益早就和温越密不分开,又因为是工匠坊的老人,温越给予了他极大的尊重,让他管理其他工匠建造屯堡,修缮房屋等。

这让常保样非常感激,像他们这样的工匠,往往年老之后,因为体弱无力,常被上官赶走。

如温越这样给予他极大尊重,让他还身处工匠负责头目位置的上官,少之又少。

因此,他对温越忠心耿耿。

又是因为受到的待遇很少,这两年来他颇有身家,并且还拥有不少田地,整个人精气神非常不错。

脸色红润,声若洪钟,中气十足。

其他工匠见此,更是信心十足,更愿意在温越麾下过日子。

老工匠常保样能在温越治下悦乐百年,还能赚下不菲的身家,他们为何不能如此呢?

而常保样是个全才,打造水车,土木建造,寻矿采矿都是一把好手。

在朝宁找到罗田森后,罗田森便就把常保样拉进了伙。

常保样一听要去开采银矿,倒也没有多少受惊,只是连连夸奖操守大人胆魄十足。

为表忠心,且也为了保密。

罗田森和常保样两人并没有再在工匠中寻人手,而是选择自己家中最信任的子侄,这样即便事发,他们家中之人也逃跑不掉。

“大人,果然就如您所说的,我们在……”

常保样刚要朝温越汇报银矿之事,就看见温越突然抬手道:“且慢。”

见此,常保样等人以为温越是要再检查一下,有无旁人偷听还是如何。

却听温越继续道:“朝宁,去搬两张凳子来,给两个匠头坐。”

朝宁领命,搬了两张凳子放在罗、常两人旁边。

顿时,罗、常两人心生感激,眼中不禁带泪。

温越现在已经是一方的操守大人了,竟还如在青牙堡时候一样,对他们这种不入品连官员都算不好的工匠,这般和蔼优待。

眼下更是把开采银矿这样的大事交给他们,真是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常保样抹了抹眼睛,说道:“大人,小的依照您所指的地方,前去那两处银矿勘探,果然发现了银矿所在。

“可是那两处银矿深藏地里山体,且并不连脉成线,而是如树桠一般,歪斜横切,想要开采的话,怕是要许多人力。”

罗田森也在旁边补充道:“是啊,大人,这些银矿与地面距离很长,只能挖坑去开采,沿着矿脉的走向,还要打洞井,颇为麻烦。

“并且其中的银矿品相不高,多有杂物,估计七石银矿,才能获得银八两。

“再则炼矿成银,也需要不少时间。”

常保样接过话头,继续道:“除此外,那两块银矿处,虽无人烟,但也是因为周边地形恶劣,食物缺少,难以修建营房,最怕就是挖掘矿脉时,会有塌方落石。”

两人一唱一和,尽说这次采矿的困难。

不过,温越心中早有定计。

“现中前所和青牙堡做事,处处都需要钱财银两。”

温越沉默许久后,缓缓道:“我等不能因噎废食,这两处银矿必须开采,刻不容缓!”

“常师傅,这开采银矿就交于你了,挑选矿工之事也由你全部负责,朝宁会从青牙堡军士中挑选两百军士辅助于你。

“这些矿工们必须隐姓埋名,不准外人知道,不过本官对这些工匠都会最先给予优待,他们的口粮衣服都会及时发下。

“并且,本官也不需要干多久,只需要干五六年时间,便可保证一辈子衣食无忧,至于他们的家人也会集中在一起优待。”

“是,大人,小的必然全心全意为大人做好开采银矿之事!”

常保样站起来,郑重朝温越行礼。

不过温越知道忠心并不长久,真正长久的,还是利益。

温越微笑道:“常师傅请坐,我听说你还有三个儿子,个个技艺不错,其中老大还深得常师傅的真传。若如此,只要下次工匠考核优等,你这三儿子必会为上等工匠,享受五银月奉的待遇。”

常保样笑得嘴合不拢了,连连道:“谢谢大人,谢谢大人。”

温越点点头,又转头看向罗田森道:“罗匠头你这边也不要松懈,各工厂要如期建设,等厂子建设完毕后,也会交给你负责的。”

闻言,罗田森大喜过望,直接跪下朝温越磕头:“小的感谢大人,定不会辜负大人的期望。”

厂子的油水罗田森是不敢贪一点的,不过这工厂建设起来,所招的人手会不少,到那时他管理的人会更多,掌握的权力就会越大。

权力的滋味,一旦享受了,那可是食之入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