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莽尔古泰的断言。

豪华大帐内众甲喇俱是凛然,先是惊讶莽尔古泰竟然会如此断言,随即仔细想想如有如此断言也是正常。

从青牙堡的攻城战,到野外决战,青牙军所表现出来的战斗力,所表现出来的纪律性,显然不是一般的明军所能表现出来的。

现在还只是四五千人,若是让这位明将掌握更多的权力,训练出更多如此精锐的明军,那日后他们大金再入侵时,必将更加的困难。

莽尔古泰断言后,看向乌叶甲喇,缓缓点头道:“看来这战也不是你们的非战之罪,也罢,饶了你们这次。”

乌叶甲喇不惊不辱,行礼道:“奴才谢过五阿哥。”

巴拉甲喇反而像是从生死关中缓过来一样,喘着粗气,半晌没有反应。

等到乌叶甲喇踢了他两脚,提醒后,才反应过来:“奴才谢五阿哥的不杀之恩!”

巴拉甲喇说完,跪在地上,连连磕头。

见他这样子,莽尔古泰冷哼一声,脸上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在他的心里已经给巴拉甲喇打上了废物的标签,如此贪生怕死,以后怎么还能上战场,也罢,以后安排一下辎重事务给他吧。

这时。

巴拉甲喇磕着磕着又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道:“五阿哥,这青牙堡守堡的明将,很有可能就是两年前杀伤八阿哥两个牛录的明将!”

“什么?”

莽尔古泰有些愕然。

两年前自广宁城被他们攻下,整个山海关外的辽东,都在他们大金的马蹄之下。

所到之处没有一个屯堡能够抵挡的。

反而,就在一个小墩所前,八阿哥皇太极损失了两个牛录,连着后面去救援的刚刚投降的孙得功连着他五千绿营军也折损在那里。

一下子让皇太极成为了笑柄,传遍了整个大金。

莽尔古泰当时,也拿这个事情没有少取笑一直看不惯的皇太极。

却没有想到眼下,他奉命绕后袭击明军时,居然也遇到了和皇太极一样的事情,并且听意思,似乎还是同一个人?

“你所说的可是真的?”

莽尔古泰脸色一绷,紧盯着巴拉甲喇,追问道。

巴拉甲喇犹豫道:“奴才也是猜测,这青牙堡和两年前折损八阿哥两个牛录的青牙墩,都是同名。

“两者所在的位置也非常相近,且这股明军同样擅用火器,因此奴才大胆猜测,可能是同一明将。”

“就凭这个?”

莽尔古泰深皱眉头,思索了起来。

半晌后。

他一摆手,说道:“先不管是不是同一明将,但此人已经是我等大金的心头之患,必须得除去!

“来啊,命令全军动身,朝这个青牙……”

莽尔古泰的话还没有说完。

“五阿哥,万万不可啊!”

乌叶甲喇着急劝阻:“五阿哥,眼下绝不可再去攻击这青牙堡啊!”

“你说什么?!”

莽尔古泰怒目而视,质问道:“乌叶,你什么意思,现在不除去此人,难不成等他羽翼渐丰,成为我等心腹大患吗?”

“五阿哥,奴才的意思是不是不除去,是除去不了啊。”

乌叶甲喇摇头,苦口婆心道:“我等正蓝旗现在就只剩六千余人,人数不足,先不说那屯堡坚固,内有几万人众,就算我等攻下来,也不知道要损失多少弟兄。

“而且我等已经在明人后方拖的时间太久,再拖延下去,不及时撤退的话,明军的水军调出人手,我等就没有后退之路了。”

乌叶甲喇这番话说得有理。

莽尔古泰虽然性格,如他名字一般,带个“莽”字。

可是,能成为一旗之主。

莽尔古泰也不是全靠“莽”,他还是有点脑子的。

“呼——”

莽尔古泰的胸膛剧烈起伏了几次,最终缓缓吐出一口气。

“也罢,让这个明将且得意些日子。”

莽尔古泰恨恨道:“等下次来,我非得提更多的儿郎来,踏平这个屯堡,杀死这个明将,以报我此次死伤儿郎之仇!”

“五阿哥切莫太多愤怒。”

一个甲喇站出来道:“这次虽然损失了不少儿郎,但我等也缴获不少物资,抓了上万汉人,有这些在,回去之后,我等便可东山再起。”

大帐内众人纷纷点头,莽尔古泰的脸色也变得缓和许多。

这次虽然损失不少,但缴获的物资以及抓获的汉人,是前所未有的,是一笔重大收获,值得欣喜。

不过又有人忧虑道:“五阿哥,我等缴获物资,抓获的汉人是多,可是如何回去困难。

“我等身处敌后,从海运回去的话,这么多物资及汉人,恐怕要另外在寻大船,又要耽误些时间,而这些时间,恐怕明军的水军会赶过来啊……”

莽尔古泰摆手,斩钉截铁道:“那这些缴获的物资和汉人,便走陆路回去,正好我等与蒙古兄弟联系上了,完全可以从兄弟境内,绕过明军防线,回到我们建州。”

说着,他看向账内的那两个蒙古人,毋庸置疑的问道:“两位固山额真,此事没有异议吧?”

后金的战斗力在明末是一等一的,同样是游牧民族,但这时的蒙古远不是明初那般强大,已经落没。

后金在进攻明朝的时候,也没有忘记敲打这些蒙古人。

一些靠近建州的蒙古人,现在就已经被收服。

这两个蒙古人就是其中的一支蒙古首领,为蒙古八旗之一,为甲喇额真还上一级的固山额真,是一旗的军政长官,可与旗主有隶属关系。

并且相比于正宗的后金八旗,蒙古八旗的地位更低上不少。

这次莽尔古泰本来是想攻破前屯卫,彻底打通与蒙古人的通道,这样时时刻刻都可以从蒙古境内绕后。

却没有想到发生青牙堡这般事情。

没有办法,只能尽快撤退。

撤退的办法还是海运,毕竟快捷、简单。

若是从陆地上走,绕个大圈,中途都是草原没有补给,又可能会被明军盯上,他这些儿郎可不能再损耗起了。

虽然缴获的物资和汉人,虽然绕大圈,中途也会损耗,汉人会饿死、累死。

但是这些都是缴获,饿死累死的又不是他们满洲儿郎,损失一些也无所谓的。

此时,听到莽尔古泰像是商量,却是不由拒绝的命令。

两个蒙古固山急忙表态:

“五阿哥,请放心,这些物资汉人,既然交给奴才等,奴才等绝对会原封不动给您送过去!”

“是啊,我们大金蒙古双方联手,所到之处,都将汉人打怕了,料这些汉人也不敢出城追击,更别说冒着迷路的危险,深入我蒙古境内。”

莽尔古泰点点头。

这两个蒙古固山说得有理,并且还带了上千蒙古骑兵来助阵,机动力强。

眼下明军后方势力几乎被己方清剿一空,也就剩那个前屯卫还有个五千明军,可以出城追击。

但经过几日的攻城,莽尔古泰断定那守城明将不过一鼠辈而,守城还行,但出城主动追击,绝对没有那个胆量的。

至于造成他正蓝旗的那个青牙堡,嗯,那个明将胆气是足,不过听乌叶甲喇说,那股明军损失也不少,这边又离着远,想来也是不会出击的。

不过以防万一。

莽尔古泰看向巴拉甲喇,开口道:“巴拉甲喇,你率领余下的一千五百名军士,日后就护送这些辎重吧,寻常的战事你们就不必参与了。”

巴拉甲喇愣了片刻,才反应过来,他这是被莽尔古泰放弃了啊,日后就只能做一些辎重之事了。

“五阿哥……”

巴拉甲喇刚想开口求情,却对上莽尔古泰那双冰冷的眸子。

“怎么,巴拉甲喇,你有异议?”

“没、没有……”

“哼,那便好,你等会准备准备吧,和蒙古的兄弟一起运送物资和俘获的汉人吧。”

“是。”

接下来,莽尔古泰没有再看巴拉甲喇一眼,和众人讨论起该如何撤退之事。

*****

天启四年,七月十七日。

这两日,温越不断派出陆续归队,和新组建的夜不收,又不断接到夜不收的回报。

听闻肆虐中前所到前屯卫一带的后金兵,陆续收队,一股股队伍都集合起来,尽数与中前所外的正蓝旗大部集合一起。

而集合起的正蓝旗大部队,也在昨日下午拔营离开,往东北方过去,看来是要从来的地方,撤走离开。

温越虽然不想就放任这股在明军后方肆虐,攻破不少屯堡的正蓝旗离开。

但是眼下就凭正在休养的青牙堡军,出城去阻拦,恐怕就是死路一条,所以也只能不甘心放他们远离了。

而等着后金军的确切撤退的消息传来。

这日上午。

青牙堡军民全体出动,将此战阵亡的战士们举行安葬仪式。

这次斩获不少,可青牙堡军民损失也不少。

近两千的战兵死亡,另有数百的辅兵也在攻城战后死亡或重伤不治。

另外还有坚壁清野,各个屯堡的破坏,许多带不走的物资无奈的烧毁损失,数量不少,难计其数。

除了清河堡,已经改名成钟家堡这两个屯堡,其余屯堡全都不在。

想要重建这些屯堡,不知道又要花费多少人才财力,这次的斩获朝廷所发下来的奖赏,是否够用,这都是众人要面临的问题。

但好在各屯堡的居民都相安无事,没有损失。

伟人说的好:存地失人,人地皆失存;人失地,人地存失。

只要有人,损毁的家园就会有重建之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