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风暴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青牙堡的众人都习惯了温越这种召集众人,一起畅所欲言,商议事情的做法。

但不管哪一次参加,众人的新奇感都是没有改变。

毕竟,在这种会议上,没有职位的高低,大家可以畅所欲言,可以大胆的说出自己的想法,不怕受到苛责。

因此参加这种会议,众人都欢喜异常,人人都是兴奋。

在其他地方的明军,哪里会有这种属下敢多言的会议出现?

温越让众人说一说今天的战事。

那么自然是从最开始起,众人先是感慨了一阵建虏的阵型严密,果然和之前剿灭的贼匪不同。

然后就说到了盾车。

对于建虏的盾车,在场众人都是极为气愤,一个个咬牙切齿。

如果不是有这种盾车作为掩护。

建虏哪里来的机会冲到城墙下,填埋沟壑,对青牙堡城墙发起攻击。

而且青牙堡对于建虏的盾车似乎没有什么办法好解决,除了用火炮轰击,可以对盾车造成伤害外。

其余弓箭、火铳都难以对盾车造成一点伤害。

并且就算是火炮,也很难对盾车造成麻烦,毕竟火炮射击频率慢,在数量不足的情况下,光是单单几门火炮也很难打准。

众人集思广益。

祖柏下属的一个把总,提议道:“大人,卑职倒是有一个想法,我们可以准备大量装满火油的陶锅,等到盾车来袭后,可以用投石车抛到他们盾车上。

随后可以用火箭射击到盾车上,这样一来,那些贼虏就会被烧死,推不到青牙堡前。”

“哈哈哈……”

众人纷纷大笑,却有许多人觉得不行。

其实这个办法不是没有人想到过,但是并不可行。

果然立即有人便反驳道:“你这办法不太可行,且不说,那些建虏会乖乖让我们泼火油在他们的盾车上。

“就是这些盾车都停在二三十步外,这么远的距离,用投石车怕投得远,用人力投不到。

“而且,建虏的盾车一次来就有二十多辆,要将这些盾车全数销毁,需要多少火油陶罐?以我们青牙堡现在的物资,哪里寻找到这么多的火油?”

那把总不服气,道:“这不试一试,怎么就说没用?再说了,能收集多少就收集多少,烧毁建虏一辆盾车都是好的。”

这话说得有理,众人都是点头。

战时不管如何,只要能对敌人造成一点伤害,也是不错!

温越也点了点头,让旁边的令吏将这条想法记下来,如果效果不错,这名把总会在战后受到嘉奖。

看到受到了温越的认同,众人更是来劲了。

一个个继续谈论白日的战事。

盾车之后,便是火铳手和后金弓箭手的对射。

谈到这里,众人不禁有些沉重。

这次青牙堡军士的最大的损失,就是在这里。

后金弓箭手的箭法又准又狠,且又狡猾。

对射的时候,每射击完,就会躲回盾车后,然后瞧着青牙堡火铳手冒头,便会又出手射击。

众人讨论后,有了一致的看法。

在后金兵的盾车没有被毁掉前,盲目对外射击,不仅不能对面的伤亡,反而自己会出现巨大的损失。

还不如等到后金兵填埋沟壑,清理拒马铁蒺藜,或是登爬城墙的时候,再进行攻击。

这样造成的效果,反而比对射时候还要大许多。

说到射击。

众人又谈到,挂上软壁后,虽然可以抵御城外不少的箭矢,却也遮掩了火铳兵的视野,不易朝外射击。

或许可以不用挂软壁,让一些青壮辅兵举起盾牌抵在垛口处,让火铳兵从盾牌夹缝中朝外射击,这样可能视野就开阔许多了。

也有人提议,可以直接在城墙上开一些小缝隙,事先算好每个小缝隙朝外射击的距离和角度。

等到建虏在哪出现,便可以从某个缝隙进行射击,这样只需要有人观察,另外火铳手只要射击就可,不用担心观察敌人位置的时候,被建虏弓箭射到。

这条建议一出,众人俱是大呼妙哉!

接下来,众人又谈论起如何对付后金兵的云梯。

说到云梯,这是一个不下于盾车的难事。

后金的云梯顶端都有着铁钩,靠上城墙后,铁钩就会死死勾住城墙,很难推开,远不是电影电视剧中,几个简单的梯子绑在一起的样子。

而且除了云梯外,还有云梯车,是一种大型的攻城器械,如一座防御箭塔般。

推到城墙后,便会搭过来一块坚固的木板,敌人可以从云梯车内部爬到云梯顶部,然后在通过木板跑上城墙。

只是这种器械一般出现在大规模的攻城战中,几万人或十几万人的攻城中一般才会出现,青牙堡还没有享受到这种攻城待遇。

众人讨论了半天,觉得只有等云梯靠过来的那瞬间,立即用竹竿顶着,使劲往前推,这样才可能将云梯推倒。

还有人说,既然解决不了云梯靠过来,那就解决云梯上的人。

也可以使用火油的办法,倾倒在云梯上,然后点火烧掉云梯,不过这也需要大量的火油,青牙堡一时没有这么多。

不过,温越还是一一把这些建议给记下来。

现在没有火油,不代表以后没有嘛。

之后众人又讨论了许久,在热烈的气氛当中,众人俱是敞开了话讲。

说了一些火铳兵和长枪兵需要注意的问题,以及这场战斗中该如何配合,其中也不乏出现了好些条很有效果的建议。

温越微笑点头,让令吏一一记下。

并且在当晚。

温越就让令吏加紧将这些建议整理出来,做成册子,交给自己。

若是自己觉得可行,并且实战中有效果,便会另外再做成小册子,分发给各级军官,让他们学习熟记。

*

天启四年七月初八日。

昨晚忙活了许久,温越只休息了两个时辰。

在一大早,温越便来到了城头上,观察敌情。

一夜无事。

众将士虽然保持着紧张,但休息的还算好。

温越与守城将士们打过招呼,一一说了些话,让他们下去休息,便来到了正在朝外观察的赵率教旁边。

赵率教听到身旁动静,转头看到温越,立即行礼:“大人。”

温越微微点头,望向城外远处的后金大营,问道:“赵率教,昨天晚上外面后金军有什么动静吗?”

赵率教摇头:“大人,并没有,这一晚上建虏安分的很。”

张大春还有半醒不醒的,听到这话,说道:“可不说,我还想着昨天晚上建虏会有点动静,紧张守着呢,却不想这些建虏全是孬种,夜晚来骚扰都不敢……”

他话说到一半,忽然指向城外道:“咦,大人,你们看,建虏那边好像有动静了。”

众人急忙一起瞧去。

便见后金战兵整列成一队一队,往营外走去,方向不是往青牙堡来,却是过来的方向。

一些后金辅兵正在收拾帐篷,清理营地。

见此情况,众人都是面面相觑。

张大春揉揉眼睛,有些不可置信:“这些狗建虏就这么撤兵了么?”

不仅是他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其余人同样如此。

昨日,建虏在青牙堡城头吃了那么大亏,折损了近千兵马,其中不乏众多的白甲兵和一些后金军官。

要说建虏就这么咽下这口气,就这么撤了,那是说出去,谁都不信的。

但事情就摆在面前,似乎建虏就正在撤退?

温越神情凝重,注视着这股撤退的后金兵,缓缓摇头道:“怕是不会这么简单。”

赵率教思考片刻,忽然道:“大人,有没有这种可能,这股后金兵在我们青牙堡吃了亏,又觉得再次攻击青牙堡得不偿失,所以去攻击熊庄堡和清河堡了?想来引我们出去和他们野战……”

听到他的话。

众人的脸色都是一变。

虽然北方传来入寇的烽火后,温越当机立断就命令下辖的屯堡坚壁清野。

可是因为人数太多的原因,温越还留了两个大堡在外,将一些军户迁入了这两个大屯堡。

虽然温越各留下五百军士在这两个屯堡内,并且清河堡和熊庄堡都做了不少防御工事。

但这股后金兵人数众多,又是精锐,全力攻击一个屯堡的话,恐怕还是极有可能会被攻破。

所以想要保住这两个屯堡,唯一的办法,就是青牙堡出兵去救。

但这样的话。

不免就要和后金兵进行野战。

后金兵的野战实力可不是虚的,自萨尔浒之后,明朝上下对于后金的作战方阵便是能守城就守城,轻易不要和建虏去野战。

实在无法,非要和建虏进行野战,也必须以两倍三倍的兵力才算稳妥。

青牙堡的军士,算是刚刚补充进来的青壮辅兵,也不过四千战兵,和城外的后金战兵相差不大。

并且其中还有许多是几个月前编入的新兵。

能守住青牙堡就好,倘若出城和后金野战,到时候不管是大败而归,还是侥幸战胜,青牙堡军士必然会损失许多。

这样的结果,不仅是温越,其余将官都很难受,接受不了。

但是,不去救援的话。

就眼睁睁看着这股后金兵将清河堡和熊庄堡打下来,随意杀戮里面的兄弟同胞吗?

温越自问,他恐怕很难做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