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大醉而卧的苏鲁特,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初夏的草原,白天虽然有些炎热,但夜里还是凉意瘆人,苏鲁特打了个冷颤,从睡梦中清醒过来。

白天从那些穷鬼家中搜到的粮食不少,前段时日被多尔衮勒索的钱粮,多少补了些回来,苏鲁特心中欢喜,晚上多喝了几杯,醉得有些厉害。

任谁在熟睡中被泼冷水都会不爽,何况是苏鲁特,堂堂苏尼特的大牧主,就是唐吉思也得礼让三分的人,感受着脑袋上湿漉漉的头发,和身上薄薄的衣衫被淋湿后逼人的冷意,苏鲁特勃然大怒,就要张嘴发威。

“唔...”只是原本应该是遒劲的呵斥声,此刻通通变成了低低的挣扎声,苏鲁特这才发现,自己的嘴被一块破布堵得严严实实,哪里说的出什么话,挣扎着想要动一下也是徒劳,因为手脚都被捆住了。

“啪!”一声轻响,黑暗中亮起一朵豆大的火花,随即一变二,成了两朵,一盏油灯凑到苏鲁特的脸前,然后点灯的火折子熄灭了。

微微眯了下眼睛,等适应了油灯的光亮后,苏鲁特发现黑暗中周围有几张模糊的脸孔,再左右看看,自己被绑在帐房中央的柱子上。

苏鲁特的心跳猛地快了起来,浑身毛孔“唰”地张开,一下子出了不少汗,宿醉头昏的他一下清醒了不少,自己这是被绑架了。

护卫呢?这群饭桶,被人闯进大帐内都没有反应,真是白瞎了自己的好酒好肉,苏鲁特暗骂。

有人似乎猜出了他的心思,“你在找他们吗?”油灯在黑暗中缓缓移动,橘黄色的灯光照到了横七竖八躺在地上的几个护卫身上,一个个紧闭双眼,神色安详,像在熟睡。

见到此幕,苏鲁特心里拔凉拔凉的,知道自己在短时间内是无法获救了。

不过当他看到那越来越亮的油灯之时,眼神微微一滞,现在是深夜,这么一点灯光,在黑暗中能传得很远,这些贼人如此大意,自己或许还有机会。

只是对方接下来的话,却让苏鲁特刚刚活泛起来的心思彻底被扑灭了,“还要感谢你的蒙古包用料考究,帐幕甚厚,光亮透不出去,否则,我们就只能在黑暗中交谈了。”

帐幕厚,光亮透不出去?苏鲁特强忍着宿醉后的头痛仔细想了一下,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前不久多尔衮到此,全部落就是他的这个蒙古包被看上,离开苏尼特之前,多尔衮都是住在这个帐房里的。

“好了,苏鲁特大人,初次见面,幸会幸会。”一个少年缓步走到他面前致意。

苏鲁特双手扭动,在柱子上挣扎了几下,嘴里哼了几声,示意对方将嘴里的破布取出,他有话要说。

少年微微一笑,手一挥,一个粗壮凶狠的汉子走到苏鲁特身后,缓缓拔出弯刀,将刀锋抵在苏鲁特的喉间后,这才用另一只手去掏他嘴里的破布,那意思很明显,只要苏鲁特敢高声呼喊,弯刀保证能在其他人被惊动之前,将他的喉管切断。

破布刚刚掏出,苏鲁特一阵恶心上涌,他酒喝得本就不少,被冷水激醒后又出了身热汗,现在汗水一收,穿的又少,免不得就受了些凉,肚子里翻江倒海的,被对方掏破布的粗暴手法这么一弄,想吐的欲望再也抑制不住,嘴一张,一股酸臭中带着酒气的浆体直直朝面前的少年而去。

苏鲁特这一下,既是无心,也是有意。

说无心,是他的恶心是真的,实在压不下去,无论如何都得吐出来才好受些。

说有意,是他只需稍稍低头,口中的污秽之物就能避开眼前少年。

只是苏鲁特心中有气,偏偏又奈何对方不得,就想借着这一下,恶心恶心这个小子,也算是给对方一个下马威。

眼看自己嘴里喷出的浆体离对方越来越近,满怀快意的苏鲁特,心中冷笑,就等着看对方被自己这一吐弄得狼狈不堪的样子。

忽地眼前一花,少年原地消失,呕吐之物落在空处,然后砸落地面,溅得周围几人口中低声咒骂,纷纷避让。

苏鲁特随即感到自己喉间肌肤一紧,有微微的刺痛传来,那个少年已经神出鬼没地到了他另一侧,与那大汉一左一右将自己夹在中间,一手持着弯刀刀尖,微微用力,脖子被刀锋压破,正是少年所为。

苏鲁特不敢轻举妄动,只用眼角余光盯着少年,心中有些忐忑,不知对方会怎么收拾自己。

这少年正是志文,他自然看得出苏鲁特吐的这一下乃是有意为之,在成功避开之后,将其脖子割破,算是一个小小惩戒,只不过这还不够。

“苏鲁特大人可不太讲究啊。”志文指着溅在苏鲁特衣衫前襟上的污物说道,“来人,再找盆水给苏鲁特大人好好清洗清洗,弄干净些,等会儿才好谈话。”

巴根兴高采烈地从地上捡起铜盆,屁颠屁颠地跑去帐篷角落的水缸打水,刚才这一下可把他恶心坏了,以他的本意,是要揍苏鲁特两拳的,只是志文的这个方法,似乎也不错。

“哗!”又是一盆水从头浇下,冰凉的寒意沁人心脾,苏鲁特的身子开始发抖,接连两盆冷水,饶是他身体壮实,也有些受不了。

巴根心中得意,叫你这老小子不安好心。

“好了,苏鲁特大人既然洗干净了,那咱们可以好好谈谈了。”志文慢慢走到苏鲁特面前,闻着那股恶臭,忍不住皱眉,只是现在这个情形,容不得他打扫干净后再来装叉,只能将就了。

“你是汉人?”苏鲁特眉毛一挑,问道。

志文现在的蒙语虽然说得还算不错,不过在这些蒙人听来,还是不够地道,用不了几句话就能听出来。

“苏鲁特大人果然老奸...不,见识不凡,在下的确是汉人。”

“咱们没见过吧?”苏鲁特问道。

“此前从未见过。”志文答道。

“你我有仇?”

“无仇无怨!”

“既然如此,你们深夜到访,不但弄昏了我的护卫,还将我绑成这副模样,是何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