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
沈瑞一时语塞,后世才有的小冰河概念说出来怕是老伯也难以理解,他想了一下只得用最通俗的语言说道:“小冰河就是说天气气温骤降,气候不适合农作物生长,气温不但低而且异常干旱,就会造成很多地区颗粒无收……”
说来崇祯也算是个倒霉透顶的皇帝了,自从登上帝位一直特别勤政,而且节俭,他坚持每天事必躬亲的批阅奏折,力精图治,后世很少有皇帝做到如此勤政,但大明内部实在是太腐朽了,国库中没有银子,只得加征赋税导致民变,外部又有建虏崛起,内有宦官当权党朋之争,导致爱国将领成为政治牺牲品惨遭屠戮……
内外交困中朋党还在争权夺势,帝王昏聩,听信宦官之言撤消能征善战又有谋略的将领,导致大片疆土拱手相让……
再加上正处于小冰河时期,七年大旱遍地颗粒无收,饿殍遍野易子而食……
大明不亡,天理不容!
崇祯的勤政若是放在任何时期都会是一个盛世……可惜他太不走运,所有难题全被他碰上了。
听了沈瑞粗浅的解释,老者面色激动:“小兄弟,没想到你居然还懂得天象?”
老者拉了沈瑞的手,眼中熠熠生辉,刚才眼中的颀赏已然变成了无比崇敬:“那以小兄弟的看法,我大明该如何破局啊?”
沈瑞摇头:“很难!”
“小兄弟不要谦虚,这山水之间只有你我,并无他人,说错了话也无关紧要,老夫只是想听听你们年轻一辈的想法。”
老者眼中充满的迫切的期待。
沈瑞捋了捋以前所学的历史知识这才说道:“万历四十七年的萨尔浒之战是大明走向衰落的起点……”
“哦?”老伯赞许中投来鼓励的目光:“小兄弟你只管说,老夫愿闻其详。”
沈瑞道:“若论我大明的实力,雄兵百万,反观女真区区几万人,如若想消灭他们如探囊取物,可惜朝庭的决策步步失算,最终导致局势不可控制……”
“别的不说,只说萨尔浒……当时朝庭以杨镐为辽东经略,领兵四十余万,兵分四路围剿后金都城兴京,如若此战告捷,那我大明便中兴有望……可惜将领战略上的失策导致我军兵力分散,各路又不听指挥盲目冒进……被努尔哈赤抓住战机,集中兵力个个击破,五天之内连破三军,死伤将领三百多人,伤亡士卒四万五千余人,大批军用兵械和粮草万石落入敌手……”
“哎!”老人听了沈瑞的话,眼中含泪以手击石痛心不已:“我大明本就国库空虚,如今……哎……”
经过萨尔浒之战,大明开始走下坡路,在与女真的交锋中,再难取胜!
沈瑞道:“事已至此,老伯也不必难过,如若能把握好接下来几场战争的局面,驱除建虏也不是没有可能……”
“哦?”老伯的眼中顿时又燃起一丝希望。
其实萨尔湖之战,明军失败的原因很多,内部腐朽也是重要的原因,再加上指挥失策……当时明军号称大军四十七万,但全部算上也不足二十万,真正能上战场的不过区区八万余人,如此严重的虚报兵力,竟然只是为了吃空饷,蚕食皇银……
将士兵器生锈,铠甲不够,冬无棉衣,火铳失效……明军将士冲上去就被金兵射杀……
而努尔哈赤精兵六万参战才四万余人,但个个装备精良,士兵身强力壮,重步兵和弓箭手又骁勇善战……
本来是一场以多胜少的对后金的一场绞杀,结果却败的一塌涂地!从此一蹶不振!
“围剿后金都城这么重要的战役,他们居然当成儿戏,还在想着贪污皇银……”老伯痛心疾首的说完话锋一转:“可是这些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呃……”
对呀,沈瑞一下子蒙了!这都是史书上记载的,当时的人不可能对整场战争有如此宏观的了解。
“这个……”沈瑞讪讪笑道:“这都是听茶楼里说书的先生说的,再加上我喜欢研究兵法,有些也是推测之言,老伯不要当真便是。”
老伯沉思道:“小兄弟过谦了,不管你是道听途说还是真的过谦,你说的话都句句切中要害……这正是我大明面临的大问题,内部的腐朽可以整顿,但是,兵械的重要性也不容忽视啊,如果我大明有后金那么精锐的兵器,或许,还有一线生机……”
沈瑞点头:“兵械是可以造的……我大明地大物博资源丰富,区区兵械又有何难啊!”
老伯点头:“确实不足虑。”
“小兄弟!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居然有这等学识,不但通晓军国大事还识天象,如若老夫举荐……”
“啊……不不……”沈瑞知道老者想要说什么,赶紧摆手道:“只是道听途说,哪有什么学识,况且,我只是一个小铁匠,如今且自身难保,尚有性命之忧,又有何法破局大明江山社稷?”
“哦?你居然有性命之忧?怎么回事,可以说来听听吗?”老伯认真的看着沈瑞一脸疑惑。
于是,沈瑞便把沈家遇到的事说了一遍!
“内外交困的死局,这又何尝不是我大明此时的处境呢!”老伯听了之后沉思良久才又道:“你刚才说的兵械司,可是万历二十七年秋御赐的沈家兵械司?”
“正是!”
“不瞒您说,如今我们沈家如果不能按圣意制作出合格的兵械,可能就会有大麻烦了,虽然,我有信心,只是那被人诬陷的罪名怕是难以摆脱……”
老伯笑道:“小兄弟,只管专心制作兵械,其它的事或许老夫能帮的上忙……”
“嗯?”沈瑞心里一沉,这老人到底是谁,怎么说话如此豪横?
老伯说道:“兵刃乃国之利器,或许接下来我们大明可能还会与后金有几场边关之战,兵械的制做容不得有半点马虎啊。”
沈瑞点头。
“萨尔浒之战我们败了,广宁之战我也们也败了,辽东土地尽失,只能退守望山海关,如果山海关坚守不住则京师危矣!”
“国家兴亡匹夫有责,老夫虽不得志,却有一腔报国之心……”
二人一老一少,聊了很多,不知觉间已过几个时辰,两人从军事聊到天气,聊到农业生产,地方管辖,河道治理……越聊越投机……
相同的境遇让两人的关系迅速拉近,不觉有相见恨晚惺惺相惜之感,更没想到的是,这一聊居然让两人聊成了忘年之交。
临行的时候两人都有些依依不舍,沈瑞道:“此一别天南地北绿暗红稀,风流云散!不知何年才能相见,我还不知老伯姓名呢?”
老伯笑道:“老夫姓孙,名承宗。”
“孙承宗?”沈瑞惊呆了。
一代帝师啊,他居然是大明重臣孙承宗?
如今是天启五年,这一年孙承宗遭到大太监魏忠贤的排挤而罢官归乡回到老家高阳,途经洛西村大青山曾作诗一首,难道刚才老者所吟的便是那首“闲圃”?
那周家所攀附上的大太监在皇上身边说的上话的人不会就是魏忠贤吧?
想到此,沈瑞不禁心里一惊!
如果真是这样,那沈家和周家鹿死谁手还真不好说,想扳倒周家怕是没有那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