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廷辩交锋(一)

登闻鼓一响,朝野震动,通政司掌内外章奏和臣民密封申诉之件,俗称“银台”。离紫禁城非常之近,设立在通政司的登闻鼓可不是一只普通的鼓,据闻是用十二张牛皮制成,传闻有些夸张,但形容其大一点也不过分,敲起来的响声据说整个北京城都能听到,当然这也是夸大了,但传出去十几离还能依稀可闻的,跟召集百官上朝挂在太极殿的那个景云钟有的一拼。

魏忠贤文渊阁跟一帮子大学士商量辽东和谈的事情,几个大学士吐沫横飞,争的面红耳赤,一个上午下来,除了茶水和取暖的木炭用去不少,没有一个实际的结果,有同意的,也有反对的,如果不是皇太极要价太高,太上大明朝的自尊了,估计这帮大学士争都不争就全体投赞成票了,魏忠贤心理也有些不大乐意,加上昨天被信王扫地出府,消息已经在京中流传,几个大学争吵他根本就没有听进去,这突然听到外面一阵慌乱,紧接着杂乱的脚步声传进了他的耳朵,昨天刚在信王府丢了面子,本来一大早正打算跟天启帝跟前哭诉一下,不巧的是天启帝大晌午的去了坤宁宫,他扑了空,他不愿意去坤宁宫看皇后的脸色,所以就跑到这文渊阁来了。

十月的北京,已经非常冷了,夜里更是零下四五度了,第二天早上起来发现门外洒的洗脚水成了冰块已经是很正常的事情了,北方干冷,虽然不像南方那种湿冷,但从温暖的室内走了出来,温度急转而下,魏忠贤顿感脖子凉飕飕的,下意识的缩了一下脖子,两只手更是紧紧的缩在袖口当中。

“出了什么事,慌慌张张的成何体统!”魏忠贤看到几个低级的太监匆匆从自己面前进过都没有前来拜见行礼,大为恼火。

那几个低级的杂役小太监看到权柄倾国的“九千岁”就站在自己面前,吓的他们顿时腿一软,扑通数声全部都跪在了冰冷的石砖之上,不住的磕头道:“老祖宗恕罪,孩儿们走的匆忙,没能看到您!”

“起来吧,你们几个小猴崽子这么急匆匆的上哪儿去呀?”魏忠贤看他们恭敬的模样,脸色少霁,问道。

“老祖宗,您没听见?”一个小太监稍微的抬起头来小心的问道,其余几个依然额头碰到地,冷的飕飕发抖,不敢有任何的异动,看来说话的这个太监是这几个人中的头。

“听见什么?”魏忠贤刚才躲在门窗紧闭的文渊阁,登闻鼓虽然敲的响,文渊阁内争吵不断,就算声音传了过来,也被争吵声掩盖下去了,魏忠贤是什么也没有听到。

“启禀老祖宗,是通政司的登闻鼓今天被人敲了,我们就是听到了,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大事,这才慌张的去找人问问是怎么回事。”

“什么?你说登闻鼓被人给敲了?”魏忠贤顿觉浑身一个激灵,上前扯起那名太监的衣领,一下子将人便提了起来。

“老祖宗,您还是去看看吧,皇上都已经被惊动了。”那太监被魏忠贤的一只手卡这脖子就快喘不过起来,说起来这魏忠贤没切了自己进宫之前是一个小混混,倒也学了些枪棒之艺,虽然现在现在用不着他亲自出手了,但那股子力气还在,高手谈不上,如是放到战场上,放到几个鞑子兵应该没有多大的问题。

登闻鼓一响,全京城都会震动,皇上知道了这并不稀奇,到底是何人能冲破通政司的重重守卫,敲动那面巨大的登闻鼓呢?魏忠贤忙松开手,放了那名太监,急匆匆的往坤宁宫方向跑去。

那名太监得以喘息,暗道自己这是刚从鬼门关上走一遭,在宫内,老祖宗杀死一个太监比碾死一只蚂蚁还容易,想到这里,连忙招呼身后的几个人往相反方向而去,他可不想再在鬼门关上走一遭。

魏忠贤还没走到半路,就撞上了风急火燎的司礼掌印太监王体乾,王体乾把田淑兰敲登闻鼓状告他侄儿宁国公魏良卿的事情一说,魏忠贤顿时觉得自己后脊梁骨一下子凉到了底。

“厂公,现在怎么办?”王体乾表现的比魏忠贤还要紧张,手不住的搓着,焦躁不安。

妈的,朱由检这个黄口小儿居然摆了自己一道,昨天,田淑兰那个小贱人一定就在信王府中,都怪自己当时犹豫了一下,权衡得失,退了一步,不然怎么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情,魏忠贤心里把朱由检恨的牙直咬,断了他魏家的根不说,还步步进逼,你有什么资格跟我斗!魏忠贤不愧是乱世权阉,很快就回复了冷静,眼中射出了怨毒残忍之光,仿佛现在就要将信王朱由检碎尸万段一样。

“皇上呢?”

“去了文华殿!”王体乾话音刚落,突然一阵悠扬的钟声传到两人的耳朵,两人同时脸色一变,是景云钟的钟声,皇上召集百官上朝议事,这已经多长时间没有听到了。

“快,我们快去!”魏忠贤拉起还在愣神的王体乾快步向文华殿方向而去。

“秀女田淑兰叩见皇上,万岁,万万岁!”

“平身,抬起头来给朕看看。”

田淑兰缓缓站起,然后慢慢的将头抬起,只太高了一半,便不敢在往上抬了。

坐在龙椅上的天启帝一看,肌肤如雪,双颊晕红,宛如一朵清新可人的芙蓉出水而来,果然是美艳动人,令人一见就心动不已,忍不住将佳人拥入怀中细细抚慰。

站在一旁的朱影龙看天启帝痴迷的神色,心知要遭,当下顾不上坐在天启帝身旁皇后张嫣那张冰冷的脸,上前道:“启禀皇上,臣弟这位内姨蒙受不白之怨,还请皇上主持公道。”

“要朕主持公道,也用不着敲登闻鼓吗,你想搞得天下皆知吗?”天启帝收回痴迷的神色,不悦的轻责了一句。

“臣弟鲁莽,请皇上降罪!”朱影龙慌忙跪下叩头请罪道。

“信王爷顾念亲情,加上年少不懂事,尚情有可原,皇上,您还是饶了他这一回吧。”张嫣虽然心中起恨朱影龙草率行事,但还是帮朱影龙说了句话。

“皇后的话也说的不错,但有错必罚,朕也不能徇私,这样吧,朕就罚五弟你三个月的俸供。”天启帝想了一下道,朱影龙慌忙谢恩退到一边。

接下来,天启帝大略的问了一下事发经过,以田淑兰的天真不会撒谎的眼睛,还有朱影龙精心编撰的故事情节,加上女人无坚不摧的眼泪,很快就把天启帝说的义愤填膺,很是生气,大有将魏良卿立刻拖到午门斩首之意,于是命人撞响了京云钟,召集文武百官商议如何处理这件御状。

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基本上符合了朱影龙心中的想法,唯一让朱影龙感到不自在的是天启帝似乎对田淑兰有了那么一点意思,这可是一件麻烦的事情,稍有处置不好,所有的付出都将成为泡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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