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症监护室里不算安静。

原因是有各种高精尖的医疗仪器存在并且处于行运行中。

霍肆年如同植物人一般昏迷不清。

我自己拎来椅子,然后我坐在椅子上陪着霍肆年。

时间在寂静中流逝,我的头脑始终一片清明。

不知道是不是幻觉。

总之我忽然听到一阵极其急促的高跟鞋踩地的动静。

估计是许柔柔得知我对霍肆年图谋不轨的消息后急匆匆地赶来了。

许柔柔是打算打闹霍肆年病房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太好了。

哒哒哒的脚步声到达病房大门口后戛然而止。

安静重新袭来,我惆怅地默默在心底叹气。

唉!

刚刚我的想法太乐观了。

霍肆年的身份那么重要,如今他又成了今天这般模样,在霍家那里,霍肆年的这条命比国宝还要国宝。

以霍肆年在霍家的权威。

许柔柔就是带着几十上百的打手过来,都不可能强行闯入霍肆年所在的病房。

霍家不会允许任何人打扰到霍肆年,许柔柔也不例外。

霍肆年一直没有苏醒的迹象,陪护的过程实在是太无聊。

不知不觉间,我趴在病**睡着了。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坐着,明明是趴着睡。

这样的姿势毫无舒适感可言。

可我却睡得很舒服。

自从我确诊癌症后,我已经许久没有一觉无梦。

陪在霍肆年身边,我睡得很安稳,很踏实。

昨天我睡得实在是太舒服了。

导致我睡醒后有种正在做美梦的不真实感。

我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缓缓地坐直身体。

睡眼惺忪,眼前的一切都很梦幻。

随着思绪的恢复,我意外看到一双写着困惑并且黯淡无光的深邃眼眸。

原本我还有些糊里糊涂。

看到那双眼睛的瞬间,我猛地清醒,并且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道:“霍肆年!”

霍肆年醒了。

他无声无息地醒了。

他的视线跟着我一起抬高。

他很困惑。

我稍微愣了一下,紧接着我拿出身为时雪柔应该有的态度,我开心地感慨道:“太好了,霍先生你终于醒了。”

“你……”霍肆年看着我欲言又止。

我立马走过去自我介绍道:“霍先生你好,我是时雪柔,你的家人派我过来照顾你,请问你现在感觉如何?需要我喊医生吗?”

霍肆年喃喃自语地道:“时雪柔……”

我掷地有声地说:“是的,我是时雪柔。”

霍肆年道:“我记得你。”

我尴尬一笑说:“那霍先生你的记忆力还真好。”

霍肆年问:“你是在替你时南宴顶罪吗?”

他如此一问,我便抿唇不吭声了。

霍肆年稍微等了一会,见我确实没有开口回答他问题的打算,他再次开口了。

他道:“你可以滚了!我不可能饶恕时南宴!”

我不服气地问:“霍肆年,你有什么资格不原谅我大哥?”

霍肆年从来都不是那种轻易为他人答疑解惑的男人。

但是经过一场大病,以及许多打击后,他的性格以及为人做事的习惯略有改变。

他没有无视我的问题。

霍肆年定睛看向我道:“时南宴带走我的妻子,害得我就此找不到她,他不该为自己的行为负责吗?”

他在说妻子两个字的时候,把字音咬得很重。

听起来那好像是他唯一,并且深深爱着的妻子。

他的话落入我的耳朵中显得十分可笑。

我也确实笑了。

然而是在心底阴暗处。

表面上我的神色一如既往。

我不卑不亢地看着霍肆年道:“关于我哥和你以及你前妻之间的恩怨,我略知一二,霍先生,你可别把我当成三岁小孩忽悠。”

“当时,我是说我大哥从医院那里得到许柠重病命不久矣后,他立马跑着去找许柠,你也在现场,明明是你主动求我哥救许柠的!”

“难道就因为我哥哥没有成功救活许柠,你麻烦我哥哥的事情就成了他不顾你的想法强行带走许柠了?”

“还是说,你以为许柠被你困在身边,他就能痊愈了?”

“我哥哥和我说了,要是没有那颗缺损的器官,许柠多活一年半载的就是小事一桩。”

“许柠的肾呢?”

“哦,我想起来了,被你强行挖给你的白月光也就是许柠姐姐了。

“霍先生,你现在是个病人,你的状态看起来很不好,本来我是不想说的,可你老是想推卸责任,在我看来男子汉大丈夫就该敢做敢当。”

“因为你的推卸责任,有些话我非说不可了。”

“我大哥时南宴他是医生,他不是神仙,他拼尽全力想要拯救许柠,可是失败了,这不能怪他,罪魁祸首是你!”

“你霍肆年是导致许柠死亡的罪魁祸首!你没有资格指责任何人,你更加没有资格因为许柠的遭遇而迁怒任何人!”

我一口气将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全盘托出。

因为利用了第三方视角。

我感觉我像是在替一位熟悉的朋友打抱不平。

说完之后我浑身畅快。

霍肆年因为我的话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

他直勾勾地盯着我,面庞上一点表情都没有,模样看起来很吓人。

我沐浴在他寒冰般冷冽的目光中,以我如今的身份,我需要害怕,需要瑟瑟发抖。

今天之前,我从来都不觉得我是什么演技高超之辈。

然而事实证明了,只要是人,只要活着,便有无穷潜力,

不就是装成胆怯少女吗?

太简单了。

如今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值得我恐惧的人事物了。

然而曾经,我孤零零一个人在夜色中、在痛苦中苦苦挣扎,恐惧地落泪颤抖。

想想过去,我开始慌了,开始害怕了。

我下意识地往后退,磕磕巴巴地问:“霍先生,你在看什么?你为什么不说话?”

霍肆年不单单只是沉默,他周身气场一片纯白。

这样的霍肆年于我而言太陌生了。

或者说我从来都没见过这样一个霍肆年。

我摸不透他心里的想法,也不知道他想做什么。

但是我却有种十分强烈的不安感。

那种感觉就像是,用不了多久,我便会直接死在霍肆年手里。

不过,即便我感觉到死期将至,我也没有害怕。

不就是死吗?

我又不是没死过!

我本人是一点都不害怕。

然而我作为时雪柔却不能不害怕。

霍肆年在我惴惴不安的微弱颤动中坐起来。

紧接着他将我当成目标并且走下病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