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上一次回许家大概是一年前的事情。

不,准确地说,是最多一年。

然而此刻现在我看着无比陌生的许家豪宅客厅,却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从外面看,许家豪宅依旧是许家豪宅。

进入后,从装修风格到桌面摆设以及墙壁上所悬挂的画作都焕然一新。

房子被翻新了。

我所熟悉的一切都消失了。

说实话,因为看到了陌生环境,想着过去,我心情微微有些沮丧。

不过转念一想,我都快死了,这些身外之物都不再重要。

许中华许柔柔爱怎么糟蹋许家就怎么糟蹋吧。

反正他们父女已经成了秋后的蚂蚱,他们蹦跶不了太长时间了。

“霍总,这边请,这边请……”许中华一路殷勤引路。

客厅茶几上,许中华已经准备好了许多与许柠相关的资料。

我们过去后,许中华立马如同献宝似的将资料献给霍肆年道:“霍总,这里是我能找到的,所有与我大女儿相关的资料。”

霍肆年接过资料问:“我娶了许柠?”

许中华被他问得满脸尴尬,“这个嘛……”

他不知道如何回答。

霍肆年本想继续追问。

我在他追问前弯腰去端佣人端上桌的红茶。

我没有出声,身体幅度也不大。

我只是想喝口茶缓解尴尬。

霍肆年却因为注意到我而放弃追问。

明眼人都能看出如今霍肆年十分在意我。

许中华不可避免地扫了我一眼。

我刚好也在盯着许中华看。

虽然我看不到自己的脸,但是我知道,我的眼神肯定十分冷漠。

许中华大约是从我这里看到了些许许柠的影子,他眼神微微怔了怔,迅速恢复正常。

霍肆年翻开许中华准备的资料。

他平静地看着许柠的生平履历。

我安静地喝着顶级红茶。

抛开许中华不谈,颇有些岁月静好的意思。

霍肆年时不时地看向我。

每当他看过来的时候,我也会对他露出浅浅笑意。

我努力地在霍肆年面前展示大度。

霍肆年也十分给我面子。

他看着与许柠的资料,如同再看一份平平无奇的集团业务合同。

他矜贵且威严,情绪上气场上,都不夹杂丝毫情感色彩。

时间缓缓流逝。

突然!

不远处传来一声惊恐至极的尖叫声。

那声音太大,而且出现得过于突兀。

霍肆年,许中华,还有我几乎在同一时间不约而同地顺着声音来源方向望过去。

一个穿着许家工作制服的女佣满脸苍白地跑过来:“先生,顾老爷他,顾老爷他,顾老爷他死了……”

大概是因为第一次见到死人。

女佣极其惊恐,话也说得断断续续。

许中华震惊地起身道:“怎么可能!”

我因为女佣的话而目瞪口呆。

顾老爷?

这里是许家,顾老爷是谁?

我心里清楚,能够生活在许家的顾家人,肯定和我母亲,和我有着密不可分的血缘关系。

而能够被许家女佣尊称为顾老爷的人,除了我的外公顾玉书外,再也没有其他人。

我心里什么都知道,可我不愿意接受现实。

女佣瑟瑟发抖地回答许中华的问题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我按照时间过去给顾老爷换药,进门就看到顾老爷他趴在地上,地上一大滩血……”

许中华拔腿就走。

我紧跟着猛地起身。

霍肆年问:“宝宝,你要去哪?”

我头也不回地说:“我经常住院,我大哥还是医学家,虽然我没有系统地学过医,但是在我大哥熏陶下,我耳濡目染的,多少懂点医术,我过去看看能不能帮忙。”

霍肆年继续道:“许家这里的事情……”

他的话还没说完,我已经跑远。

女佣的尖叫声吸引了许多许家人,其中也包括刚刚到家不久的许柔柔。

一眼过去,我率先看到许柔柔。

许柔柔还是在地下室时的那身衣服。

她拿着湿纸巾,得意扬扬地反复擦拭自己雪白纤细的双手。

许柔柔那副淡定且得意的姿态让我心惊胆战。

瞬间我这里多了一个十分可怕的想法。

是许柔柔。

许柔柔气不服。

许柔柔将在霍肆年那里受到的气通通发泄在我的外公顾玉书身上了。

然后便是我外公不明不白地死了。

明明已经到房间门口,可我却懦弱停住了脚步。

我不敢过去,我怕我的情绪失控。

许中华的声音断断续续地落入我的世界:

“爸!”

“爸!”

“你这是怎么了?”

“爸爸,你醒醒啊!你醒醒啊!”

“啊啊啊!”

“不可能!柠柠的外公不可能死,柠柠的外公绝对不可能死!”

“呜呜呜,爸爸,你不是还要等柠柠回家吗?”

“你怎么能撒手人寰啊……”

随着许中华的话语声落地,我如同被上帝抽走了灵魂。

双腿一软,我软绵绵地便要倒地。

关键时候,我身后出现一座大山。

我跌入了霍肆年的怀抱中,他岿然不动地问:“热闹好看吗?”

我缓缓地扭头,只是一眼,眼泪顺着我的眼眶无声滚落。

霍肆年双眸一紧,他道:“时雪柔,你怎么了?”

我望着霍肆年摇着头道:“不不不,我不是时雪柔,我不是时雪柔……”

我一边说话一边落泪,五脏六腑在哭泣中悄然碎裂成千万块。

霍肆年看着我,越发地感到困惑。

我的情绪在崩溃边缘,他轻轻松松地拦腰将我抱起来。

他要带我离开许家这个是非之地!

我不能走!

我要见我外公最后一面!

我必须见我外公最后一面!

于是我使出全部力气捏住霍肆年的手臂,眼泪在我脸上泛滥成灾。

“霍肆年,别带我离开,我不能走,我不能走……”因为过多伤心,我的声音变得异常沙哑。

霍肆年厉声道:“时雪柔,你到底怎么了!”

我对着霍肆年嘶吼道:“霍肆年,我已经和你说了啊,我不是时雪柔,我是许柠!我是你妹妹口中那个被你伤到体无完肤的前妻许柠啊!”

如今霍肆年根本不记得许柠是谁。

他知道我是时雪柔。

我的话没有在霍肆年这里掀起丝毫风浪,却引起了包括许柔柔在内的许多许家人侧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