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父亲的脸
那是一张让他无比熟悉的脸。小的时候，就是那张饱经风霜的脸带他走过崎岖的山路，为他支撑起一个小小的可以依靠的臂膀。
那是一张他永远不会忘记的脸庞。那张脸线条分明，眉毛浓黑而整齐，一双眼睛闪烁着神采。岁月在它上面刻下了深深的痕迹，鬓角的头发已经有些秃进去，眼眸也往里凹陷，淡淡的皱纹悄悄地爬上他的额头。
那是一张因为受到病魔折磨而憔悴无比的脸。
那张脸，是他父亲的脸。
“爸，你怎么会在这里？”他难以置信的，哽咽着说道。
“娃儿，爸爸一直没有离开过你。”父亲露出慈祥的笑容，用手摸着他的脑袋，轻声说道。
“没有离开？爸，你还活着？”听到父亲说他没有离开过，少年的神情有些激动，伸手去拉住他父亲的手。从手心来传来那种熟悉的布满老茧的粗糙感，让他又像个小孩一样拉着他的手，在他周围来回的跳动着，还不忘哼唱着儿时的歌谣：
落雨不怕，
落雪也不怕，
就算寒冷大风雪落下，
能够见到他。
可以日日见到他面，
如何大风雪也不怕，
我要我要找我爸爸，
去到那里也要找我爸爸。
“娃儿，你先停下，爸有话对你说。”正当他唱的开心的时候，父亲突然拉住他的手，深邃的目光里流露出一丝不舍但又夹杂着坚定的神情，凝神说道，“娃儿，你一定要记得爸说过的话，知道吗？”
少年的笑容瞬间消失殆尽，脸上一阵疑惑不解，侧过脸，望着父亲，有些迷茫，那张无比真实的脸似乎也变得有些模糊。犹豫了良久，他像是想到什么，心中已然下了么决定，握着父亲的手又紧了一分，脸上挤出一丝笑容，用力的点了下头：“我知道的，爸，我以后就叫王少依了！”
王天龙脸上露出一丝灿烂的笑容，那憔悴的脸颊焕发出一丝神采。王少依能够感到他牵着自己的手也用上了一丝力气。
王天龙很是高兴，他突然说道：“走，爸带你去逛逛！”
“嗯！”王少依点头，他扶着王天龙那略显单薄的身体，两个人走出房间，走出大门，走出村子，一直沿着小路往外走着。
道路两旁的景色从最开始的青色小草变成了郁郁葱葱的大树，午后的阳光穿过树叶间的缝隙照射到身上，给人一种暖洋洋的感觉，让人的精神愈发振奋。
王少依看了看先前已经挣脱他的搀扶，走在前面的王天龙，他的步伐似乎也矫健了许多。按这条路走着，应该是去城里的路，他们对这条路都是很熟悉的。
一路走着，林间时不时传来山鸟欢快的叫声，连那崎岖的山路都变得平坦起来。
长大后，王少依再一次和王天龙肩并肩的走着，那种感觉让他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幸福感。即使时间定格，他也不会有遗憾，好希望就这么一直走下去。
就这样一直走了两个多小时，等他们到城里的时候，已经是临近晚上了。
刚到，王天龙就去买了一个手电，说是回去的时候用。
等到接过王天龙买回来的东西，看到那个形状，王少依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但是又说不出是在哪里见过。把手电放进口袋，他抬头看着王天龙的身影，已经有了一丝佝偻，在夕阳的余晖下，让人看着倍感心疼。
就在这时，王天龙忽然转身说道：“依儿，你先在这里待会，爸去买点东西。”
“嗯。”王少依点了点头，下一刻，就只剩下他一个人靠在附近的墙角上。
直望着王天龙渐渐离去的背影，他的眼角渐渐有些泛酸：爸，你放心，儿子一定会努力的，一定会让你们过上好日子，你一定会没事的！
夜色悄然降临，过了好长好长一段时间，王天龙才回来，手里拿着一个纸包起来的东西走到王少依跟前，先是在他鼻子前转了一圈，勾的他不由自主地晃悠着脑袋。
就这么来回几圈，王天龙接着就在他眼前打开那包东西。
包装纸打开之后，王少依就看到那里面的东西，他的心里升起一阵甜蜜蜜的感觉，眼泪终于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那里面，雪白又松软的，中间夹杂有些许红点的，是他最爱的糖枣糕点。他拿起一块放在嘴里，夹杂着泪水的味道，心中说不出的感觉。
十三年了！
那种味道相隔的时间已经可以让人忘记很多东西，忘不掉的，是藏在心底深处的那份血浓于水的亲情。那深深的烙印已经于心凝结在一起，不会分离。他已经分不清那是什么味道，吃着吃着就蹲下身子，眼睛闭上，那种感觉让他的眼泪止不住的流，越哭越悲伤，越哭越大声，一直哭到自己意识都有点儿模糊。
“依儿，你怎么样了？”
突然，一个声音在他耳边响起。接着，王少依就感到一阵山风吹过自己的脖劲：怎么感觉自己像是被拖着跑？他猛地睁眼，就看到王天龙焦急的脸庞，突然的变化让他脑海有些反应不过来。
这里又是哪里？
正想着，突然感到脚上传来一阵剧痛，还没转过头，就感觉到有一阵红芒直射双眼。
这时天空中正好一道闪电打过，他猛地转过头。
一张惨白的脸庞映入他的眼睛，从额头一直到嘴角都布满了密密麻麻的针线，把那本该是白皙的脸庞分割成一块块。它正张开满是鲜血的獠牙的嘴对着他左右缓缓地摇动着，一双手已经扣进了他的大腿。
突兀出现的骇人一幕，让他身子止不住的发抖。
“爸！”
他疯狂的往王天龙的身上靠去，抓着王天龙的手也渐渐用力，指甲已经扣进了王天龙的肉里。
“依儿，别怕，爸在。”
王天龙雄浑的声音传来，让他感到一丝安全感，还好，爸还在。
突然，他感到有一丝血迹飘到他的脸颊。
跟着又是一道闪电打过，大雨就倾盆而下。
借着那道闪电，他看到王天龙嘴巴已经渗出血迹，却还在咬牙拉着自己在跑。
“爸—”他已经哽咽，说不出话，一种绝望感涌上心头。
“依儿，我们一起走。”王天龙有些颤抖的声音忽然响起。
王少依接着就感到脚下一空。
又是一道闪电打过。
他望向四周，雨水拍打着崖壁发出阵阵声响。
王天龙，拉着他，还有腿上那在不断往上爬的它。他们生生跳出来悬崖。
“不—”王少依一阵撕心裂肺的吼声。山风呼啸着从身体的各个角落灌进身体，雨水拍打着脸颊让人生生发疼，失重的感觉一下就充斥进了他的每个细胞。一切都在渐渐远去，他的视线渐渐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