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童年往事
“李之轩，你到我的办公室来一下好吗？”林静宜轻轻地对李之轩道，根本不象是大家印象中蛮横霸道的老师，而是象一个温柔的小妻子。
林静宜就是这样，无论找哪个学生到办公室单独谈，她都不会用生硬冰冷的语气，而是想邀请朋友一般。就是这一点，让她轻易赢得了全体学生的尊敬和喜爱。因为她给学生的感觉不是高高在上的，而是象一个知心朋友那般容易相处。
“好的，老师。”虽然物理课已经是最后一节课，但李之轩仍然答应得非常痛快。只要能够和林静宜单独相处，就算挨训也是非常幸福的。何况，这个温柔的老师根本就不会训斥学生。
进了办公室，林静宜拉过一张椅子，让李之轩坐到了自己的身旁，转身从一摞卷子里面抽出一张。李之轩一看之下，不由得有些羞愧：那张卷子正是他的这次月考物理试卷，成绩是三十四分。虽然李之轩从来不把学习成绩放在心上，但在林静宜的面前，却又是另外一种状况。
“之轩，这上面有很多题都是我们上课的时候讲过的，为什么你还是做错了呢？”林静宜的声音很轻，生怕自己的语气一旦控制不好，伤到了自己的学生。“是我讲得很难明白吗？”
“不是，不是。”李之轩连忙否认。
林静宜也不认为李之轩是没有听明白。在她的记忆里，李之轩应该是上物理课听讲最认真的学生了。每一节课，她都可以感觉到，李之轩那专注的目光，无时无刻不盯在自己的身上，那份认真的程度，足够听懂她所讲得每一个问题。
虽然，有的时候林静宜也察觉，李之轩看向她的目光里，似乎有一些异样，但她却没有放在心上，有意无意地，她总是命令自己不许多想。
班主任高冬华还有其他任科老师都曾经对林静宜说过，李之轩几乎已经可以算得上一个非常顽劣的学生，上课从不认真听讲，但林静宜亲自观察之下，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一回事，李之轩给她的感觉，就是一个非常认真非常听话的好学生。
也许是和别的老师之间有什么误会吧？林静宜常常这样想。可没想到的是，这个听讲非常认真的学生，考试成绩却差到如此程度，实在出乎她的意料。
看他在球场上镇定自若、叱咤风云的模样，他绝对不会是一个笨学生，那……是我讲得课让学生们难以听懂么？可其他的学生成绩却分明又很好，几乎每个人都比以前有了大幅度的提高，高老师在教师会上还点名表扬过。
那到底是为什么？百般想不通的林静宜只好在放学的时候将李之轩单独留了下来。
“那是为什么呢？”林静宜轻轻地从文件夹中又缓缓抽出了这个月月考的各科总成绩单。上面，李之轩排名倒数，门门红灯高挂。
看着一门门只在二三十分左右徘徊的成绩，平生第一次，李之轩为自己的考试成绩而脸红了。
“之轩，我知道，你是一个聪明的人，非常非常聪明的人，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告诉我好吗？”自从第一次在教学楼门口的邂逅，然后一年四班门前的再次相逢，再到阳光中学赛场上的惊才绝艳，李之轩在林静宜心中几乎趋近与完美。虽然从来不以学生学习成绩来区别他们的好坏，但她仍然觉得不能相信，这个完美的大男孩学习成绩会这么差。这一切，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原因。
李之轩暗暗做着深呼吸，努力使自己的心绪平静，“老师，我是感觉，学这些东西根本没有用。”
“没有用？”李之轩的话让林静宜不由得愣了一愣，“如果学不好这些东西，你怎么能通过高考，你甚至连毕业都做不到，更别说上大学了……”
“不错，如果学不好这些东西，或许我真的就毕不了业，就上不了大学，”这种话李之轩不知道听了多少，他有些不礼貌地打断了林静宜，“但这是不是也就是说，学好了这些东西，就为了毕业，为了上大学，混个文凭，然后毕业找个好工作，规规矩矩地活完这一辈子？”
“这……难道有什么不对吗？”林静宜眨着大大的眼睛，看着李之轩。她从小规规矩矩地长大，思想传统，根本从来都没有想过李之轩所想的那些叛逆的东西，但她没有对李之轩进行任何驳斥，而是静静地等待着他说下去。她知道，面前这个男生，是个有思想的人，他一定有他自己的想法，也一定有他自己的理由。
“书上不是总说年轻如何如何宝贵，时间如何如何宝贵么？可现在这么多宝贵的东西，却都为了一张纸而浪费掉了。天天埋头于书山题海，牺牲掉一切课外的爱好，就为了学好这些毕业后都要被抛弃掉的东西。是，没有这一张纸，以后或许就会找不到好工作，过不了好生活，但有了那一张纸真的就可以过上好生活，就可以永远快乐吗？我看不见得，至少少年的时光是浪费了的，是不快乐的。我想，既然如此，那还不如现在先快乐的活着，做一点自己想做的事，至于以后的事，谁知道呢！”
“我承认，你说得很有道理，我们国家的教育方式，确实也有一些问题，但这些东西都不是我们能够改变的，既然明知道改变不了，那为什么不试着去适应一下呢？至少你的父母不会认同你的想法吧？你的学习成绩不好，他们肯定会非常伤心。就算为了他们，你也该做出一点牺牲。何况，并不是为了学习好就要牺牲掉所有的课外爱好吧？象林岳、舒展他们，学习成绩也都很不错啊。我认为，你只是不肯去学，如果你愿意去学的话，你肯定可以比他们做的更好。”顿了顿，林静宜接着道：“这些话我不知道对还是不对，但这些都是我心里面的真正的想法，你觉得呢？”
李之轩只得点点头。他承认，林静宜说得很对，他只是从心底排斥学习，从来不屑一顾，所以学习成绩才会这么糟糕。如果他肯学的话，篮球这项爱好根本不会对学习造成什么影响。
“如果你觉得我说的没错的话，那从今天开始，我来给你补课吧，我相信以你的聪明才智，肯定很快就能赶上的。”
什么什么？补课？那岂不就是说，从今以后就会有很多机会和林静宜单独相处了？李之轩立刻瞪大了眼睛。别说他也认为林静宜说得很有道理，就算没有道理，为了能和她单独相处，那也要认了！不过……李之轩眼球骨碌碌地转着，更卑鄙的想法涌上心头。
“林老师，我看你还是别白费力气了吧。就算我的物理成绩能赶得上，那也没什么用啊，我其他科的成绩依旧太差，一样考不上大学。其他科的老师恐怕可没你这样的耐心来给我这样不可救药的学生补课。”
林静宜眉头轻轻皱着，思考了一会儿，道：“这样吧，现在学的这些东西，我还没有忘记，应该还够来给你补课的。我住在竹林苑，离你家也比较近，从今天开始，你放学以后就到我家去好吗？我们来把所有的功课系统地补一下，我相信以你的聪明，只要肯学，一定不会有什么问题的。”
“那可实在谢谢您了，林老师。”李之轩心里简直要乐开了花。意外之喜啊，竟然还可以到林老师的家！“不过，林老师，你和你的爸爸妈妈住在一起吧？会不会对他们造成麻烦？”
林静宜的眼睛里有一抹淡淡的哀伤闪过，轻轻道：“没有，我一个人住。”
李之轩又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没有男朋友吗？”
“没……有。”李之轩那坏坏的目光让林静宜登时羞红了脸。看着林静宜无限娇羞的模样，李之轩又是心动，又是感慨，谁要是做了林静宜的学生，那实在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当着老师的面问她有没有男朋友，能正面给出答案，而不是一番义正词严的训斥的，除了她，还有几个老师能做到？
这么好的女人，我一定要把她追到手！
看着李之轩紧握拳头的模样，林静宜以为李之轩已经受到触动，暗暗准备用功了，却想不到，他的脑袋里竟然转着这样的念头。
“对了，今天晚上我们两个一起走吧，我顺便到你家去拜访一下你的父母，可以吗？”如果真的把所有的科目都进行一次大补习，那肯定每天晚上都要补习到半夜才行，为了避免李之轩的父母担心，说明一下还是需要的。另外可以和李之轩的父母进行一下沟通，肯定对了解李之轩更有帮助，也算是一次简单的家访吧。
“那就不必了，我家里就我一个人。”
“就你一个人？你的父母呢？”林静宜惊异地问道。
“他们啊，一个去了国外，一个整天忙于自己的事业，都没有时间回家的，我也一个人住。”
林静宜再一次愣住了：“你还这么小，你的父母就抛下你一个人住？他们也太……”她的眼睛里闪烁着奇特的光芒。李之轩对这一切却无所谓，摊摊手道：“我早习惯了，一个人住也更自由啊。”
“那你不想他们吗？”
“想就打个电话呗。”
“可是，象洗衣服做饭之类的呢？还有，万一你病了该怎么办？”
“衣服送洗衣店，一日三餐买着吃，病了，如果能动的话就去医院。如果病得不能动的话就躺在**等死，不过这种情况至今还没碰上过。”李之轩半开玩笑地说道。
“太象了……太象了……”林静宜喃喃自语。李之轩现在的状况，跟自己的童年竟然惊人地相似！她从小也生在一个商业家庭，父母整天忙于自己的生意，根本没有时间照顾自己。由于她自己坚决拒绝父母请保姆照顾自己，所以小小年纪，她就得自己照顾自己。生在富裕之家的她，却比同龄的孩子更早地独立起来。
虽然外表柔弱，但林静宜的内心其实十分倔强好强，从小到大，遇到什么困难问题她都一个人默默承受，但有一件事却是幼小的她承受不了的，那就是对父母的思念之情。每当看到别的孩子可以牵着自己父母的双手撒娇的时候，她就委屈得趴在自己的小屋子里哭。她也向父母表达过自己内心的渴望，可惜父母却总是以生意忙为借口，一次又一次地推迟带她玩耍的许诺。
稍微大一点的时候，林家的生意开始有了较大起色。可生意大起来的同时，父母的脾气也跟着变大了，那个时候，她的父亲偏偏又有了外遇，父母两人常常因为一点小事就相互指责，破口大骂，有的时候甚至拳脚相向起来。刚走出孤独的童年，林静宜又陷入了家庭暴力的阴影。
最终，家庭的不幸以父母的离婚而告终。但留在林静宜心里的创伤，却恐怕永远也不会有终了的时候。
从小学到大学，林静宜一直是一个忧郁而自闭的孩子，笑容很少出现在她的脸上。直到大学毕业，选择了自己从小向往的职业——教师之后，林静宜的心上才开始慢慢有一点平复，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却又让她遇到了和自己遭遇如此相似的李之轩。
虽然李之轩对自己的状况比较无所谓，但有过一番亲身体验的林静宜却以为他只是男孩子好面子，强装出无所谓的样子。经过一番考虑之后，林静宜毅然下了决定：“之轩，要不你搬到我家去住吧？”
李之轩登时被林静宜这轻轻的一句话惊得目瞪口呆：“搬、搬到你家里？”
“是啊，反正我是一个人住，你也是一个人住，我家也大得很，住在我家，更方便给你补习功课啊。而且，我听老师们说，你总喜欢迟到，现在看来，肯定是没有人叫人，所以你睡过了头，和我住在一起，我也可以叫着你一起上学，再不用担心迟到的问题。”
看着一脸纯洁的林静宜，李之轩真不知道应该庆幸自己的好运气还是应该鄙视自己的下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