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去七公子府,探望上吊未遂的妹夫。

大舅哥苦口婆心,劝慰妹夫要想开点,还说现在公子府里就靠你支撑着,若你倒了,这一大家子人可如何是好?你父唐窎的爵位已被废黜,你好好表现,我争取给你弄个伯爵。不过你现在这样要死要活的,令我很不满意。那就先缓一缓,待孩子出生,再做考虑,是把爵位给你,还是给小桃的儿子。

离开七公子府,天已大黑。秦王仰头看天,发现今夜乌云密布,气压很低,别不是要下雨了吧?

若真的下起雨来,还能挽救一半的粮食作物,那可就太好了。

就在秦王怀揣期待心情回家时,见到唐灵儿和王珣主奴鬼鬼祟祟的走进小仓。

苏御有些好奇她们主奴为何要这样。于是藏在月门后,并对童玉等人打了个噤声的手势。

随后苏御轻手轻脚靠近小仓,趴门缝向里面望去。

当时王珣把灯笼放到桌子上,伸手去掀开一个盒子。那盒子看起来蛮普通的,苏御以为里面装的是一些文件,或者礼物。

突然来了坏心眼儿,就在唐灵儿和王珣探头探脑往盒子里看时,他猛地破门而入。

“唉!你们干什么呢?”

他的突然出现,把主奴二人吓得倒吸一口冷气,随即被王妃埋怨几句。

苏御嘿嘿笑了笑,可当他看到人头,并得知这是赵檀的人头,立刻笑不出来了,而且颇有些伤感。

在那一瞬间,好多记忆闪过。骄傲、执拗、任性的赵檀,活生生的浮现在脑海里。

最早听说赵檀,还是在苏御鼓动舆论为试女争取利益的时候。

就在那个节骨眼,赵檀派往樊家的试女怀孕了,结果她要求试女堕胎,试女不肯,她就把试女溺死。因为这件事,赵檀被太后训斥。不久后,赵檀又害试女,激怒太后,把她关进寺庙,让她代发修行,闭门思过。

后来她离开寺院,非要进宫找曹玉簪理论,结果正撞见苏御和唐灵儿携手走出宫门。听得康王在她身后喊,苏御出手一招将她制服,随后她被康王逮回王府。

因为被苏御一招打倒,赵檀心中不服,跑来长安郡主府,吵吵嚷嚷的,非要找苏郡马学武艺。学了一招红黑神教入门功法“鹰爪手”,便回到姐妹群中显摆,结果被韩珀一招打翻在地。她觉得好没面子,便倒地不起,权当是昏过去了。

后来她又带着韩珀来长安郡主府找苏郡马比武,还记得韩珀的腿功,能破霹雳掌的防,震得苏郡马手掌发麻。

再往后,还有一些零零碎碎的记忆,比如各种祭祀活动,而最后一次见面,苏御看到的是一个哭哭啼啼委屈至极的大姑娘。还记得她跟苏御要钱时的惭愧样子,也记得她收钱时的奇怪笑容。那时候她的心境一定很复杂。

“唉……”

秦王叹了口气,便离开小仓,当天夜里发烧,高烧不退。

打打杀杀,生生死死,从来不是苏御想要的生活。结果还是活成了这个样子。

此时此刻,即便他不出手,也有人出手。而这个人是谁,苏御也不清楚。不过隐隐约约的,脑海里浮现两个男青年的身影。

……

翌日,在大雨中,秦王托着沉重病躯,参加小英的婚礼。

本来准备好的大场面,因为一场雨给搅合了,可是来的人却不少,场面依然是热闹而隆重的。当然,这里面有孟氏的功劳。孟丹青也来参加,即便下雨,别人也不好离场。这才保证场面盛大。

婚礼如何热闹,暂且不表。秦王与荆国公在红楼对坐,在人前,二人高谈阔论一番,随后密室继续谈,才谈了些关键。

孟丹青道:统一大业,值得期待,但秦王如何保证我孟氏在蜀汉的利益?

秦王道:可在蜀地继续履行《泰平之盟》,赵家派总督,唐、孟、西门派三位副总督。蜀地税收,一半交到国库,剩下一半你们三家分。

孟丹青一笑道:攻打蜀汉,必然是玄甲军与神策军前往,你们两军抛头颅洒热血博来的好处,真的能分给我们孟家吗?

秦王道:能。

孟丹青又道:虽然秦王答应了,可安国公能答应吗?

秦王道:能。

孟丹青道:但以我对鹏羽(唐振)的了解,他未必能答应。若秦王还想继续此想法,那就等鹏羽回来,让他亲自与我谈。

秦王掏出安国公手书,递给孟丹青。

孟丹青没看书信,而是把书信推还给秦王,拍了拍书信,强调着说:“当面谈。”

……

秦王府,宵凤阁。

大雨倾盆,秦王病恹恹地倒在榻上,看着窗外暴雨。

此时不担心旱情了,反而担心水灾。

在其位谋其政,摄政王的一个念头,或许就关乎国体,不敢有一丝怠慢。即便病着,也要时常批复一些紧急文件,保证帝国运转。

林娟来来回回跑了十几趟,虽然打着伞,衣服也已经湿了,膨胀的弧线,越发狂野放肆,结果因为受潮缩紧,锦衣婢一矮腰的时候,听得“咔吧”一声,身前衣服撑开,白花花一片在眼前绽放。

秦王眉毛一挑。

唐王妃目光一斜。

王珣立刻取来一件披肩给林娟披上,还小声嘀咕咒骂:“就那么爱穿紧的?不嫌磕碜!”

王珣埋怨一句,林娟满脸通红的下去了。

秦王头顶还压着湿毛巾,心脏却跳得厉害,因为刚才那一幕足够刺激。

“既然已经下雨,明日的祭天是不是可以免了?”唐灵儿决定休息一会,靠在凭几上说。

苏御将湿毛巾摘下,放到一旁:“我想是。”

旋即苏御对童玉道:“进宫,告诉曹玉簪,取消祭祀。”

梁朝,除了祭太庙,其他祭祀活动似乎都可以随时叫停,全屏掌权者心情。当然,也要做好被御史喷的准备。因为那帮御史言官,他们的存在,本身就是给帝王找毛病的。

果不其然,就在贵族们欢天喜地庆祝祭祀活动取消的时候,有御史上书,要求摄政王赵御公开道歉。

御史说,身为摄政王,说话应当一言七鼎,岂能朝令夕改?长此以往,朝廷信誉何在?既然摄政王可以虽然修改政令,那么地方官员是不是应该效仿?云云。

众人以为,御史这是在找挨打,可出人预料的是,第二天《帝都文社》发表了一篇文章,向公众阐述取消这次求雨祭祀活动的原因。这就好比后世,下雨天,水流成河,洒水车还在马路上洒水。为了赚钱,脸都不要了。

这时又有御史冒出来批评摄政王赵御,说摄政王不应该对任何小事都做解释,这样有损皇室威严。

“这两个家伙是想出名吗?”苏御揉着额头:“把这两个御史的名字送去锦衣卫,让张密去找他们聊聊。告诉他们,如果再犯,就让他们去边境县当学政!”

张指挥使接到命令,立即出发,去找两位御史好好聊了聊,把他们聊得鼻青脸肿。

苏御要的御史,是查贪污、查冤案、查风险、查各种不合理规则、查不良风气的人,而不是故意找茬的人。

张密办事向来简单粗暴,他去见那些夸夸其谈的御史,能有什么好说的,把刀往办公桌上一插,几个大耳刮子,加几个电炮,就聊完了。

对付这帮御史,还是张密这种人好使。这帮御史谁都敢骂,唯独不敢骂张阎王。

这场雨面积极大,忽大忽小,下了好几天,导致河水暴涨,万幸黄河没有决堤,并未造成广泛水灾。

京畿道、河南道、山东道、淮南道的旱情得到缓解,可是龙王爷并没有恩泽更北的地方。河东道和河北道,依然有旱情。

这一日,秦王高烧退去,举着伞来到后院大花园。不知为何,一下雨就想来看看孔婷。还有一个半月孔婷就要生了,秦王不自觉的紧张起来。

还是哪个老问题,梁朝分娩死亡率太高,高得吓人。就在这半年,清化坊里难产死了十几个了,其中有些小媳妇还是苏御看着眼熟的。年轻的生命戛然而止,让人心酸。

“殿下,为何在雨里站着?”

雨又下大了,杜鹃跑去关北窗,孔婷抱着肚子走来西窗,抬手间,望见秦王举伞站在楼下,正抬头仰望。

苏御笑了笑:“我觉得婷儿能感觉到我来了。”

“嗯呢,还别说,真的好像有这种感觉呐。”孔婷讥诮笑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