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I’mnotfallinginlove

我未曾爱恋

Notchasingadream

也未曾追逐梦愿

Orpaintingapictureofyou

或雕琢关于你的默片

Stand,withfeetontheground

站着,脚踩着地面

Wecantalktillit’slate

我们能谈天说地,即使天向晚

We’llwaitforthesun

我们等至死不渝,待它昼未远

TowaketheManhattanskyline

那一缕天光,走向曼哈顿

When,thecrowdshaveallgone

那一刻,云朵尽散

Andit’sonlyus

只剩你我

Wewillstayhere

弥留不知返

Peoplegone

人来

Peoplego

人往

You’llwaitinghere

你在此等待

AndIwon’tseeyoufalter

海枯石烂

Peoplerun

人聚

Peoplefall

人散

Breakingthroughthemist

冲破薄雾弥漫

You’llbestandingtaller

你站在高处,笑得灿烂

Sotellme

所以,告诉我

NEWYORK,NEWYORK

纽约,纽约

Beaconoflightacrossthesea

海上的灯火

NEWYORK,NEWYORK

纽约,纽约

Holdoutyourhandandwalkwithme

牵你的手,跟我走

从每一条四四方方的街道去看,清爽的晨阳都挂在那个方向,每一眼都一个样。阳光被各种玻璃反光,整个城市亮堂堂了。人们要么拿着咖啡的面包片急匆匆的走,要么一身运动装在晨跑。

我本来拉着韩国男生要去坐地铁,他两次拒接了我。第一次的理由是费钱,被我驳回。第二次的理由让我无力反驳--为了防止信骚扰,纽约的地铁上不准打瞌睡。

于是,我们跟着华尔街的男人们,一路小跑,跑向昨晚的café。

我们好像心照不宣,他知道我穷,需要工作,又不忍伤害我的自尊,就很自然地去和老板商量让我来这里兼职的事情。他说,找点事给我做,不然我在他房间里浪费时间又胡思乱想,这些工作只要手脚不要大脑,我有的是手脚,大脑里冗着的也是些杂而无用的东西,我工作起来会从心应手。我才知道昨晚那个其貌不扬的胖厨师就是老板,老板娘也在附近开了一家店,两个人就是无事赚点小钱,两个儿子都是华尔街的高层,女儿和一个加拿大男生结婚,去了加拿大。老板心好,说他昨晚听我夸他的汉堡好吃,就决定把我留下来。

工作一天分两班,上午八半到中午两点半是早班,晚班一直到晚上八点。一个人连着两个半天,然后休一天,也就是连着上一个晚班和一个早班,然后放一天假。昨天韩国男生上的是晚班,今天只需要上到中午。

加上我,我们这一班的有三个人,除了他还有一个白人男生,叫Jake。我和Jake互相自我介绍时,得编一个英文名,想到自己的名字里有朵和兰,兰不会说,只会Flower,可是Flower总夹杂艳俗感,我就说自己叫Cl

oud。

就这样,忙活到下午,交接了两个白姑娘和一个黑小伙,结束了今天的工作。

下午韩国小伙带着我去一个商场里买了生活用品,又回到酒店。

“所以,你告诉陌生人你名字,你都不告诉我。我可是跟你相处了一天了,而且帮你找了房子,找了工作。”路上他说。

我笑起来,还真是这样。我忙着跟Jake打招呼,却忘了他。到现在,我还不知道他的名字。“我叫Cloud,来自中国,在纽约大学提克斯艺术学院学编剧,很高兴认识你。”我握手。

“Fine!”他无奈地笑笑,“我叫Windy,来自韩国,在纽约大学经济学院学国际精算,很高兴认识你。”他腾出一只放在裤兜里装酷的手,伸向我,另一只手仍留在裤兜里,留下一个手表挂在裤兜边缘。

太阳浮在街道上,往海边坠,又不关我们的事。我们握着手笑了很久,好像笑到太阳跑去另一个黎明才往回走。

太阳转了好多个黎明和傍晚,天色镏着炫彩的边,变幻黑白。行人行色匆匆,身边的景致变幻得比天色快得多,Windy就在身边不变,让我无比安心。就像云朵和地球移动的速度一样快一样,不管地球怎么走,云朵就在那片上空。沧海桑田,或是斗转星移,都事不关己,云淡风轻。

痛苦都是细嚼慢咽,绵长而深刻;欢愉却是大快朵颐,短促而浮浅。

这段时光大概是我有印象以来最快乐的时光。小时候那种快乐最直白,却在记忆深处只剩残片,表述出来,也只有只言片语。大了之后在别墅和轿车里的快乐过于清浅,以至于清浅得犹如铅笔写下来的华丽乐章,多摆几年,再打开,铅笔的痕迹早就不见了。更何况,那段时光,记忆里几乎没有关于爸爸的任何叙述,他似乎不曾参与过我的那段生命时光。奇也奇,家道中落那段,后来想起来,竟会觉得快乐。尽管记忆力,所以人各怀心事,愁容满面,但是一想到他们都爱着我,他们都还在,竟会在苦痛里生发出一丝欢快。最甜的,就是初恋,那段从未被确定过的,铭心刻骨的初恋。可是,那种甜,是以家破人亡的苦作为背景的甜。各种动**惊心、兵荒马乱造出了亡命之徒,我们彼此依靠,抱团取暖。比起爱,那种甜,大概更趋向暖。在纽约这段时间的快乐,是最简单直接的快乐,有衣服穿,有食物吃,有固定的人在身边陪伴,足矣。

这些年,我问过很多人什么是爱情。问过老人,问过小孩子,问过医生,问过服务员……所有人对爱都有不同的定义。

和Windy每天在一起的快乐,让我想起来一种东西,叫多巴胺。大学时,一个医学院的女同学告诉我,爱情是大脑分泌激素产生多巴胺而产生的化学物理反应。而多巴胺,是让人感觉到快乐的东西。男人和女人相处,总是会有一种大于同类相处的快乐,这种东西,只是正常的生理反应。那时候和陆嘉然在一起,大概也有那样的生理反应。不过,我知道,那远达不到爱情的高度。至少,在我这方面达不到。

那我和宫宸隽的那种不明了的情愫,是爱情吗?来纽约前,我在北京坐公交车。公交车上爱唠嗑的老太太主动和我聊起了爱情,我问她,爱情是什么。她说,是责任。比如,她老伴瘫了,她也不会离开他。她的表情是不起风的未名湖,没有一丝波澜,深沉的爱情却是镌刻在岁月长河里,越发浓稠,抹煞不掉的。这个答案更合我意,更合人情。以前,我总觉得老爷爷老太太早就没了爱情,只有亲情,原是我俗,把情感想得太俗,觉得什么都会变质,变得平淡又平庸。可是,对照自己,我和宫宸隽之间根本无责任可言。我从未为他的璀璨青春负责,他也从未为我的风木含悲负责。那种情愫,大致只是喜欢吧。

所以,以此定义喜欢,就是男女在一起大脑分泌令人欢愉的多巴胺,却未曾为对方负责。所以,至此,我还从未有过爱情。

不过,现在,我和Wind

y之间有游离的十分之一的喜欢。我由此想到了意大利的冰淇淋,飘着成都的火锅香,一身都蒸腾着透明的鹅黄色的喜悦。

我天天和Windy一路上下班,没班的时候,就去图书馆,或是坐着地铁随便去纽约的某个地方走一走,然后日落前回来。对照《红楼梦》,就是,“日则同行同坐,”却没有“月则同止同息。”

我学着韩剧女生叫他“欧巴”,这样在亚洲的大众称呼,美国佬却不知道。人家问他“欧巴”是什么意思,他只是笑称这是“nickname(昵称)”。白小哥和黑小哥也跟着叫他“欧巴”,用强壮的美式英语强调。他笑着拒绝了,他说,“specialforher.(专属她的爱称)。”我没说话,做着自己的事,心里不胜欢喜。又来,就只叫他“欧巴”,不叫他Windy了。

太阳转着转着,两个月就过去了。纽约一下雨就开始冷了。

2

那一日,是我第二次拿到工资的日子。上一次发工资时,欧巴带我去吃了一顿韩国料理,这次,礼尚往来,我也理应回请。我听说川普大厦里新开了家很有名的中餐馆,叫“卅二公馆”,就决定请他去吃。

到了才发现这是一家港式餐厅,听说是唐人街的香港人开的,顾客和员工基本没有人说普通话,全是说粤语。装修古典,餐具的摆放又很西式,总体非常高档大气。我一看菜单,大多数是粤菜,还有一些川菜和几道北京菜。

我点了蟹肉鱼子酱小笼包、水晶蟹黄包、北京片皮鸭,还有绿豆巧克力慕斯,兴冲冲地等待着上菜。自从认识我以后,欧巴就开始跟着我略学两句中文,他拿着一大本我自己也不太看得懂的菜单认真地研究,我就东张西望耗时间。

远远地,我看到一个身材姣好的外国女生扭着腰肢进来,拉了临近店门口一张桌子的一个椅子坐下,她身后跟着一个亚洲男生。那个男生一只手拎着四五个手袋,另一只手在拿手机,他低头玩手机,时不时用余光瞟女生的身影。显然,他是女生的男伴。他也拉开女生对面的一个椅子,把东西放下,头抬起来,把手机放兜里,问,“要点什么。”

女生用手撩了撩头发,说,“跟往常一样。”

我仔细地端详着那个男生,某种东西,和放在面前的食物一样,静悄悄发酵着,发出浓烈的味道。他冲着我这边招手,示意端菜的服务员过去。那一刻,我们的眼睛互相聚焦到对方的瞳孔里。他的目光,也像时空一样,凝滞了。五年过去了,我变了,他也变了。然而,我还是在看见他的第一秒就认出了他。尽管眼前的他一身嘻哈,举手投足都是世故和油滑,恍惚间,却还是当年那个网球馆里挥着拍子目光雕琢的男孩。

宫宸隽,我曾经无数次设想过和你再见的场景,或相拥而泣,或奔向彼此,或眼含热泪僵在原地。总之,无不是充斥着满怀温情,回忆席卷,像岩浆一样崩发出来。不管时间如何改变了彼此的容貌和性情,只要回忆还是当年那个回忆,彼此就还是当年的那个彼此,情感也还是那个不变的情感。然而,真实的再见,是我们彼此浅浅地看一眼,彼此低头忐忑。不知是假装不认识对方,不让身边的另一半多心,就此别过,还是礼貌地前去确认,眼前的人,是否就是当年那个穿着校服瞎晃**的梦里人。低头,又抬头,我们的眼神不止一次交缠在一次,又在燃出火花之前熄灭。即使无声,火花的焦味弥漫开来,不止是那个白人女孩和欧巴,就连服务员,也察觉到了异样。

“你认识他?”欧巴问我。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如何回答。

就在我手足无措的时候,女孩站起来,像她走进来那样,拿起那堆手袋,甩到肩膀上,敌视我一眼,摇着屁股走出去了。虽骄傲,但识趣,全然不像小女生那般胡搅蛮缠,也似乎是见怪不怪。

欧巴看着眼前的点心,笑容令人难以捉摸,“有什么事随时联系我。”然后拿好包出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