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转眼又开学,高一就这么匆匆过去了。太阳仍旧东升西落,蓝楹花仍旧芬芳,我的齐肩短发却变成了齐腰长发。就像我仍旧穿着Catherine的小碎花裙,眼睛里却不再绝对宁静,酒窝里的透明娇笑也只能暂时沉睡了。

骤增的压力没让我淡忘对于宫宸隽的依恋,似乎这依赖感更加强烈了。也许是知道家庭在摇摇欲坠,对家庭的信任度正如不知道家庭将要掉到哪一级深渊的那般不确定,所以才拼命依赖对宫宸隽的依赖感,毕竟那是我单方面营造出来的幻影,它不受外力摧毁。

戴宁出国了,无声无息地就走了。那顿说好的牛排只能成为青春的遗憾,让人措手不及。

文理分科时,所有理科类的成绩只有数学鹤立鸡群地高,所以我毅然决然选了文科。文科成绩排名里,我意外地进了年级前十,顺利进了文科实验班。

实验班里学霸云集,四十六个女生搭配四个男生。男生就这么寥若星辰地分布着,却辨识度极高,一个高瘦,一个高胖,一个矮瘦,一个矮胖。女生们都是上课埋头记笔记,回宿舍就减肥敷面膜的女神预备军。大家表面上都保持着和谐的学术氛围,内里却暗流涌动。

每次考试都要排名公布的学业压力和家道中落的可能性压得我喘不过气,我把打扮自己的一部分精力分到了学习上,如果真的家庭惨遭横祸,我还有一身知识不至于让我流落街头。况且,我可能再不会是庄园里的贵族小姐了,顿生的自卑也衬不出衣服的品质了。

天天天蓝,我的曲子里吟唱着心情里的blue。

开学后唯一让我觉得开心的事,是他也选择了文科。而且他们班的教室就在我们班旁边。每次下课他都会出来透透风,我也经常去上厕所,借此机会从他身边走过,他似乎也喜欢借此机会站直身子,暗自测量空气里悬着的身高差。

我们班和他们班的英语老师是夫妻,所以经常将两个班英语听写不合格的学生聚起来一起听。所以我经常在英语考试中考140分以上的同时,经常单词听写不合格,然后用余光看着他不羁地扛着板凳进来我们班听写,和他听一样的单词,然后被同一个老师批改,最后一起去同一层餐厅吃剩下来的食堂菜。

他依旧准备着米白色硬壳的餐巾纸,我却没有理由再去要纸了,可能也有由于不再精于打扮而产生的不自信在作祟吧。偶尔几次和他四目相对,他不羁的眼神里多了包容和怜爱,与爸爸的眼神相比,只是少了岁月的沧桑而已。

晚上我还是会去跟在他身后,不过我不再懒了,会跟着他因为迁就我而放慢的速度去奔跑,一点点

接近他,却又保持住一定的美好的距离。

2

之后昆明短暂的冬日,我的十六岁生日,以及从西伯利亚远道而来的红嘴鸥一起来了。曾经我想过,我的十六岁生日,会在我的美丽城堡里,在爸爸妈妈的生日歌声下,一起打开蛋糕,一起点燃蜡烛,然后许一个只有我知道的愿望,然后吹灭蜡烛。最后,在柔和又温馨的烛光里,告诉他们,我已经有独立执行力了,我会保护自己,对自己的行为负责,会努力丰富自己的知识,以后会努力工作,让他们一生幸福无忧。

可是在前几日和妈妈的通话中,我得知他们已经搬离了以前的别墅,住进了离学校近的某小区,想象中的美景少了华丽的幕布,我心境不免暗淡些。

这天也不是周末,而是一个作业多得让我熬到深夜的星期三,我忙着做数学题,连生起感怀、悲伤、或者祝福自己生日快乐的时间也没有。

我在微弱的台灯灯光下奋笔疾书,偶尔累了的时候,就用铅笔在作业本的空白处轻轻地、认真地写下“宫宸隽”三个字,然后凝视良久,又赶紧那橡皮擦擦掉,生怕这珍藏的情愫被旁人窥见。

做完作业,洗漱完毕后,我站在阳台看着学校的钟楼。就要到零时了,钟楼上的指针寂寞地划着圈。市区零星地炸起元旦的烟花,一闪一闪地,看得见光,听不见声。宿舍里,已经有人打开了小呼噜。

所有人都不记得今天是我生日。

就在我顾影自怜时,我听到手机响了一声。当目光触及手机屏幕的时候,我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惊讶、惊喜和惊吓一起扑面而来。

屏幕上不大却冲击到我神经末梢的“宫宸隽”三个字,让我手足无措。

楞过之后,我慎重地划开手机屏幕,“生日快乐也预祝你元旦快乐虽然不是第一个但是大概是最后一个吧(他没有打标点符号)”。我一看时间,23点59分,他的确是最后一个祝福我生日快乐的人,可是他不知道的是,他也是第一个。甚至预祝我元旦快乐的,他也是第一个

我躺倒在**,脸贴着一床单的小碎花,第一次嗅到了芬芳,我无暇分析那香甜的气味是来自我的心底还是确有其物,目光眷恋地盯着屏幕,舍不得离开。我也无暇分析他是如何得到我手机号的,何时得到的。

我回复了“谢谢你,最熟悉的陌生人。”

他立即回复,“明天有惊喜。”

第二天,我看到了他送我的生日礼物--穿在他身上的蓝白拼接的T恤。他的T恤和我那段时间常穿着的一模一样,只是他的是男款,我的是女款。

看到他时,我满脸惊愕。

他看着我坏坏地笑了一下,然后转过身,假装四处看风景。放着我一个人红着脸不知所措。

这天的单词听写我又“没过关”,他又痞痞地、大摇大摆地头顶板凳过来了,坐在离我只有一个走道的位置。我把自己校服的拉链往上拽了拽,生怕别人看见我和他相同的衣服。他瞥见了这个细节,也不顾天气微寒,就似乎故意调戏我似的,把校服衣拉链往下拉,露出那件衣服,转过头看着我。我不知道自己的头应该放在那里,赶紧低下头,又觉得不合适,就转头看窗外。

之后去吃饭,那次篮球赛调笑过他的那个喜感小哥和他一起走在前面,我默默地走在后面。那个小哥不时回头看我,又凑在他耳边说话,嬉笑着,他手叉裤兜,也不理那个小哥。那个小哥就去掏他里面的衣服,揪住一个角起来,然后面对着我倒退着走,满脸喜感又猥琐地坏笑,“某人跟某人穿情侣衫。”他依旧手插裤兜,似乎是配合小哥一起调戏我。

我脑子里瞬间奔起一千只羊驼,不敢再跟在他们后面了。在一个岔道口就逃走了。

那个小哥声音更大地吼道“莫跑嘛,跑什么?不好意思吗?”

我径直往宿舍方向快步走去。好多人听到小哥的话就小声地问身边的人“他说的是谁啊?”“他在逗姑娘吧。”之类的话。

我就更加假装冷静,假装没听见。

天色和空气都是冷白安静的,我脸颊上的红是唯一的彩,攥紧了的校服衣上的体温是唯一的暖,心跳是唯一的响。

3

期末考如期而至,考场是按成绩划分的,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我再也不能跟他一个考场了。

考试的前一晚,那个熟悉的号码又发来信息了,“Fighting,followyourdream.(加油,追逐梦想。)”

“Followyou,followmyheart.(追随你,便是随心所愿。)”他就是我当下的梦想。

第二天的考场里,各路学霸们都摩拳擦掌,奋笔疾书。胸有成竹的人在确认答案无误后还会故意地猛点头,和别人打心理战;相信勤能补拙的那一类苦行僧似的学霸,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坚持,不去理会别人发来的战书。我属于胸有成竹类,胸有成竹地最后一分钟进入考场,胸有成竹地检查一遍,然后胸有成竹地第一个提前交卷。

每场考试完成后,我都会悄悄溜到宫宸隽的考场,看看他啃笔头的样子,然后悄悄离开。

他认真却又没辙的样子,就像我想跑800米跑进4分钟,当局者心有余而力不足,旁观者倒觉得可爱。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