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梅姐,那个李宏又给你写信了?”看到林冬梅难看的脸色,赵兰兰小心地问道。

林冬梅点点头,然后径直将手上的信封直接撕了,然后丢到路边的垃圾桶里。

“他怎么这么不知廉耻啊!咱们不是当面拒绝过他了么?他居然还敢再写信来?”赵兰兰都不知道该如何形容这个叫李宏的人了,“冬梅姐,咱们还是找辅导员说明一下吧?”

林冬梅早在正式开学的第一个班会上就介绍了自己已婚,目前整个文学系的男生女生都知道林冬梅的婚姻状况。所以虽然林冬梅看上去仿佛只有25岁出头,并且相貌和打扮在整个京城大学都属于第一阵营,但是却没有男生不知好歹地写情书。

但文学系没有男生这么不开眼,其他系却有人不知好歹。不过林冬梅对这种人是拒之千里之外。她的处理方法就是直接拿着情书去对方的教室退还,并当面告知自己已婚。几次之后,林冬梅的名声也传到了其他院系,所以也没有男生再自讨没趣。

可就在林冬梅觉得应该不会再有其他男生过来“骚扰”的时候,这个李宏出现了。李宏并不是林冬梅同级的大学生,他比林冬梅高两届,是当年推荐入学的工农兵大学生。李宏就读于数学学院,几乎和文学院没有任何交集,但他的情书愣是送到了林冬梅面前。

原本林冬梅以为对方是不知道自己的情况,于是她按照以往的处理方法,拿着情书到李宏的教室还给他,并告诉了他自己的婚姻状况。

可让林冬梅始料不及的是,李宏认真地对林冬梅地说道:“冬梅同志,我知道你已经结婚的情况。但我也知道你的婚姻一定是不幸福的,你和你现在的丈夫结合在一起是时代的错误。你是一名优秀的大学生,所以你的伴侣也应该是同样优秀的大学生。而我就是你梦寐以求的那个终身伴侣,所以请你接受我的追求。”

“李宏同志,请你不要随意曲解我的婚姻。”林冬梅此时还是颇有耐心地解释道,“我和我的爱人是经过自由恋爱而正式结合到一起的。我们的婚姻不仅得到了我们家人的祝福,同时也得到了我们原来所在单位的支持。我们现在有了三个孩子,生活幸福而美满。并且,我的爱人不仅是一名研究员和工程师,同时他也是一名毕业于冰城工业大学的大学生。”

“可就算如此,你的婚姻还是不幸福的。”李宏说道,“只有我才能给予你幸福。”

林冬梅忽然发现这个李宏的脑电波似乎和自己等普通人不在同一个频道上。

“李宏同志,我觉得我的婚姻是美满的,我和我爱人的生活是幸福的。”林冬梅道。

“我不要你觉得,我要我觉得。”李宏说道,“我觉得你的生活是痛苦的,婚姻是折磨的。冬梅同志,请给我一个拯救你的机会!”

林冬梅摇摇头,“李宏同志,我言尽于此。我希望你明白一件事,骚扰一名有夫之妇不仅是不道德的,同时还有可能触犯法律。”

林冬梅没有再理会李宏,而是转身就走。

可李宏冲着林冬梅的背影高喊道:“冬梅同志,我是不会放弃你的!”

这种事情如果是发生在之前或以后,那这个李宏有极大的概率会以流氓罪被抓起来。但偏偏在这个时候,李宏的行为被认为是“真爱”的表现。经过风波的冲击之后,人们忽然陷入到一个相对自由且无拘束的时代,于是人们的观念就从一个极端滑到了另一个极端。

李宏这种丝毫不顾及女方感受和现实的“求爱”做法不仅在他们男生群中得到了大量支持,甚至女生这边也有拥趸。有些女生会跑到林冬梅面前劝说她接受李宏的爱,这让林冬梅哭笑不得。当有些女生说得过分的时候,林冬梅少不得还要板着脸将她们骂走。

被李宏的情书骚扰了近一个月还不见消停之后,林冬梅忽然觉得赵兰兰的建议其实还是不错的。她的确和辅导员王强的关系不大好,但是这件事涉及到王强的工作范围,他应该不至于这么没有专业度和职业道德吧?

不过当林冬梅在学生工作办公室里当着王强将事情报告了一遍之后,她发现她的确低估了王强这个人的人品。因为王强已经不是人品低劣的程度,而是完全一个人渣。

“人家既然在追求你?你答应了不就好了。”王强不在乎地说道,“这种小事都要来我这里说一遍,生怕老师们不知道你作风轻浮、水性杨花么?”

“王老师,你刚刚的话是什么意思?”林冬梅的脸色立刻黑了下来。

“我就是我话里的意思啊。”王强说道,“难道你不是作风轻浮、水性杨花么?为什么人家不找其他人而非找你?林同学,你不知道什么叫苍蝇不叮无缝蛋么?”

王强这番“受害者有罪论”的说法在此时还是非常有市场的。一个女孩如果被骚扰或性侵的话,那一定是她平时作风不正有关。

看,她头发居然是烫的!

看,她的衬衫袖子居然是短的!

看,她的裤子裤腿居然是喇叭形的!

看,她居然还穿着高跟鞋!

哪怕你穿着朴素且不化妆不做头发,他们还是能发现你的问题。比如,谁让你平时说话声音太大了,要不然这么会让人注意到?谁让你平时说话声音太小了,要不然你怎么会显得如此特别。

总之,只要你是女孩子,你在任何一起与性有关的事情里都是被侮辱和被损害的。

王强正为自己的话得意洋洋的时候,林冬梅一个耳光就甩了下来。这次林冬梅没有留力,所以王强只觉得自己脸部仿佛麻木了,然后眼冒金星并耳鸣不已。同时他的嘴巴里弥漫着铁锈味,同时牙齿感到了强烈的酸味。

过了好一会,他才意识过来。“你居然敢打老师?你还是不是一个学生?”

“老师?王强同志,你觉得你有任何值得学生尊敬的丁点地方么?”林冬梅冷冷地问道,“哪个老师会评价自己的学生作风轻浮?哪个老师会在学生被骚扰之后还大言不惭地说什么‘苍蝇不叮无缝蛋’?你真的觉得你算是一个老师?”

“这位同学,有话好好说,千万不要动手。”此时有个年纪稍大的男老师出言劝解道。

“动手?我不会再动手了,免得脏了我的手。”林冬梅说完掏出一块手帕。她用手帕擦了擦手,然后将手帕丢到了垃圾桶里。

学生在学生工作处动手打辅导员的事情很快就传开了,保卫处的人也很快介入并将林冬梅带走了。好在保卫处处长认识林冬梅,所以让林冬梅在一个单独的办公室里休息。

“你说你怎么又来了?”保卫处长有些无奈地说道。“先吃点东西吧。”

保卫处长将一个饭盒递到林冬梅面前,然后又给林冬梅泡了一杯茶。

“如果有人诬陷你的人品,你会怎么做?”林冬梅接过茶杯,忽然问道。

“诬陷我?那揍他丫的。”保卫处长二话不说地回答道。

“我就甩了他一个耳光。”林冬梅平静地说道。

保卫处长一愣,随后苦笑道:“他毕竟是你的老师,学校方面肯定不会站在你这边的。”

“我无所谓。”

林冬梅此时也想明白了,她之所以考大学无非是想和周晓在一起。或许这其中还有点圆自己前生上京城大学的梦。可如果她为此要付出“委曲求全”的代价,她宁可放弃。她又不是没有别的方法调入京城,单单以她现在的创作成就,她完全可以在京城作协里争取到一个相对清贫的工作。收入无所谓,拥有系统的林冬梅难道还差钱么?

“你跟那个老师道个歉,估计最后就是个通报批评而已。”保卫处长说道。

“别人抽了我的左脸,我没有将右脸凑过去的习惯。”林冬梅淡淡地回答道,“如果最后的结果是退学,我也无所谓。我不会向一个羞辱我人格的人渣道歉!”

“你这个女同志气性怎么这么大呢?”保卫处长叹息道,“算了,这件事本来也和我无关,我在这里瞎操心什么?——对了,你有什么话要带给什么人不?”

“你帮我跟寝室的人带句话,将今天发生在学工处的事情复述给她们就行了。让她们别担心,我这里没事的。”林冬梅说道,“我这里再写个电话号码给你,你打给我爱人周晓,让他也知道这里的情况就行了。”

“就给这两边传个话,对吧?”保卫处长收起林冬梅写给自己的电话号码。

“就给他们传话就好了,谢谢你了。”林冬梅说道。

保卫处长离开了办公室,林冬梅则陷入了沉默。

“不行!这种学生不开除不足以正学风校风!”王强此时在学工处里喊叫着。

“人家不过是个大一学生,你犯得着逼人家退学么?”有其他辅导员看不过眼,说道。

“你说的轻松,敢情被抽耳光的人不是你!”王强扭头怒道,“我这牙齿都被打松了。”

“谁让你嘴巴犯贱呢?”此时有个女辅导员出言道,“说人家一个已婚女同志作风轻浮、水性杨花,人家抽你耳光算是便宜你了。”

“如果不是她作风轻浮、水性杨花,为什么别人只骚扰她?”王强反问道。

“好了,学校本来就是一个教书育人的地方。即便我要惩罚一个学生,也要本着惩前毖后、治病救人的态度。”学工处处长说话道,“让那个林冬梅到我的办公室来一趟。”

林冬梅的寝室此时也收到了消息,大家最初听完消息是一阵慌乱,但好在吴丹将大家的情绪都安抚了下来。

“现在着急是没有用的,我们现在必须帮冬梅姐解决眼前的麻烦才行。”吴丹说道,“如果仅仅只是学生打老师的话,那冬梅姐不管在道德上还是法律上都是站不住脚的,学校也肯定会依据校规严惩。兰兰,你看看学生守则,违反校规的最大惩罚是什么?”

“还能是什么?肯定是开除。”赵兰兰回答道。

“那你看看明文规定的开除条件以后哪些,同时看看开除流程该如何走,有没有救济程序。”吴丹说道,“其他人现在听我说,我们要将冬梅姐受到的委屈和在学工办受到的不公平待遇告诉其他同学。要让他们知道,今天的冬梅姐可能就是明天的他。我们的确要尊重老师,但是面对一些不自重的所谓‘老师’,那我们也无需尊重。而当这些所谓‘老师’侮辱我们人格的时候,我们理所当然有反击的权力。”

有了吴丹的分配之后,大家纷纷行动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