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入洞房咯!”楚玥喊了一声, 拍着手,走上前来继续扶方云蕊进去。

进了新房,还有另外一套章程在等着, 可至少不是大庭广众之下了,方云蕊多多少少也松了一口气。

她先进了婚房, 坐好之后楚岚也进来了, 下人递给他一柄玉如意,要他挑起喜帕。

然而楚岚没有去接,他走近两步,用手撩起她的盖头, 方云蕊盈盈抬眸, 对上他目光温润如玉。

这一幕好似极不真实, 又好似早该如此,看得方云蕊一时失神, 然而入神的岂止她一个, 直到有妇人前来为他们梳头结发,两个人才恍然初醒,一一别开了眼。

结发同心, 同饮合卺酒,婚房中所有的下人便都要贺喜一声, 再由珊瑚给他们各分了赏钱, 这些人才关上门退了出去。

这一日的成婚,从早上成到晚上,此刻坐在房中,方云蕊又觉得时间怎么过得如此之快, 她的婚礼就这样过去了,眸底隐隐露出几分失望来。

“你似乎不大期待后面的事?”楚岚问她。

方云蕊没有多想, 一时嘴快地回:“那后面的事从前都不知有过多少回了,有什么好期待的。”

她一说完,就感觉到屋中一片寂静,她后知后觉对上楚岚双目,暗沉如波。

“是吗?”楚岚缓缓凑近她,他今日身上的兰香比往日更甚几分,伸手揽在她的后颈,自然而然形成一股压迫感。

方云蕊惊惧地想往后退,可她已经无路可退,周身都被他束缚住了,后颈处被他抚按着的地方也滚烫起来。

好像有些不一样!方云蕊猛然想起,从前都是关了灯的,或是灯光昏暗,楚岚也甚少主动,可今日屋中灯火通明,她被楚岚按得无法动弹,全无退路地被占据着。

还全无意识呢,楚岚就来解她的衣服,方云蕊下意识伸手去护着,可是她忘了,这件嫁衣是楚岚亲自设计的,他自然知晓其中的关窍所在,她什么也没护住,顷刻间就露出底下穿的小衣来。

“为什么不熄灯?”慌乱中她问了一句,声线都有些不平。

“想看着你。”楚岚回她,声音莫名地温柔起来,带着一丝乱人神智的蛊惑,好似顷刻间四周都安静下来,什么也不剩,唯剩下眼前此情此景,以及披散着衫发的楚岚。

夜色凉如水,连蝉鸣声也远了,这个夏季在不知不觉中悄悄过去,渐渐走入秋的首端,虽不十分顺利,却好在已有前车之鉴,徐徐前行便也算得安逸了。

方云蕊小声地呼吸着,她素来不喜发出什么声音,折腾得狠了也不过就呢喃一声,眸光水色涟涟的,自以为轻车熟路。

可一直到了后半夜,她才知道以前的楚岚是有多么隐忍克制的,她才知道原来他并非当真无欲无求,原来当他真正索求起来是这般无度,令人无从适应。

夜太长了,长得方云蕊昏昏沉沉,最后都不知到了几更,只是再醒,已是日上三竿了。

“呀!”方云蕊猛然起身,因为动作太大的缘故,撞到了身侧的楚岚。

“醒了?”楚岚问她一句,方云蕊又迟滞地转过身来,看见楚岚还衣衫不整地躺在她身侧,才后知后觉想起——她虽是新妇,可实在没有婆母等着她去敬茶的。

那所谓的婆母,已远在冯家呢。

呼——方云蕊松了口气,彻底放松下来,她的发散着,而后十分缓慢地转身,看向身后的楚岚。

“你今日不必上朝?”方云蕊恍惚间好似又回到去年,可她不习惯早上醒过来看见**楚岚还在她身边躺着。

楚岚微叹一声:“太子监国理政,准我十日的婚假。”

“这么久?”方云蕊听着这话,脑子里都飞速地过了一遍会被楚岚抓着写多少字帖,看着楚岚的眼神一时也惊恐起来。

“你那是什么眼神?”楚岚蹙眉,“虽说你不必早起敬茶,但晚上还是会去荣寿堂一起用饭,你若是觉得乏,大可再休息一会儿。”

若说乏,方云蕊真没有觉得乏,相反还觉得神清气爽的,再说了楚岚躺在这里,她还怎么继续睡觉?

于是方云蕊侧过身子更衣,准备起了。

楚岚见状便也只好跟着起,还未坐正身子,就听她问了一句:“你帮我洗过?”

“嗯。”楚岚应了一声,看着她穿衣时露出的雪白的后颈,眸色暗了暗道,“你若不放心,可以再洗一遍。”

方云蕊却很快穿好了衣服,她像是做了千百次那样熟稔,不大复往日的娇羞了。

“没什么不放心的,我去找楚玥玩!”她说着就随意踏好了鞋子,眼看着就要冲出门外去,被震惊的楚岚及时一把拉住。

楚岚带了一丝愠色:“新婚第一日,你竟不留在家中陪我,要去找楚玥?”

方云蕊回过身无辜地看着他:“我已经陪你很久了,成婚前我一直都在陪你,一日都没有落过,今儿真的想见点新鲜的。”

方云蕊在很认真的解释,可惜楚岚只听到她最后那几个字——嫌他不新鲜了?

这就嫌他是旧人?

楚岚欲言又止,却说不出一句话来。为什么都是二人成亲,对彼此来说都不是新人,可偏是他正在兴头上,还蠢蠢欲动着想要与她再度温存一番,可她却毫无半点留恋的样子?

楚岚狠拽了她一把,将她重新拉进自己怀里,这一番动作太大,弄得他本就没有系好的寝衣也松散开来,露出紧实的腰侧和胸膛。

而后,方云蕊的目光就落在了他身上,端详起来。

以色侍人,也是好的。楚岚咬了咬牙,眸色更是暗沉了几分,一边又不经意靠她更近些,宛如猎食一般将她渐渐回拢入怀中。

眼看就要功成,就听她惊讶地说了一句:“真是好难看一个疤!”

她盯着楚岚的腰侧和肩膀,目光中充满了可惜,末了又补充一句:“唉,以前还没有。”

“……”楚岚像是一口气没有上来,哽在了喉咙口。

再醒过神来时,她已经跑了出去,不知所踪了。

楚岚呆怔了半晌,开始肃色更衣,思来想去,又是一脸严肃地入了东宫,找到了太子李宣跟前。

“祛疤用的药?”李宣想了想,“太医院或许会有,宫里的娘娘偶尔需要,孤让人去帮你问问。怎么?可是你的小表妹伤着了哪里?”

楚岚抿紧了唇,一时没有应声。

李宣从奏折中抽离视线,抬眸看了他一眼,突然回过味来:“楚岚啊楚岚,你该不会……是自己要用吧?”

楚岚的脸色更不好了几分。

“我的天呢!”李宣眼见随口的猜测成真,一下子就从椅子上跳了起来,“楚岚,你是真是假,男人身上留疤怎么了?孤不是记得,这伤还是你为了救她受的?”

楚岚深吸了口气,道:“她也未说什么……”

解释了一句又觉得自己多余跟太子解释,有些躁郁地反问:“你究竟给不给药?”

李宣大笑起来,唤人去太医院拿药。

“女人,你总不能太惯着了,要懂得制衡之术,孤早就说过,再给你房里添两个……”

“太子!”楚岚蹙起了眉。

他素日都是称殿下的,李宣便知这人是真恼了,也就不多说了,他自然知道荣国公一生就娶了一个,楚岚的爹也是,他们楚家的家风可能就是如此,他也不好多说什么。

过了半晌,药送来了,李宣看着他收了,又道:“父皇病危,今年的秋狩怕是去不成了,过几日我在东宫设宴,你带着夫人过来。”

楚岚知道他眼下正是揽权的时候,很是需要这种宴会场面,应了。

他紧紧捏着药瓶,谨记着方才小黄门嘱咐过他的用法,一回到春竹堂,进了屋便开始宽衣涂药。

他涂药涂得十分仔细认真,都没有注意到外面方云蕊回来了,她小跑着回来,进屋先是喊了一声:“表哥!!”

楚岚一惊,下意识就上床拉上了帘子。

可方云蕊已经看见他了,疑惑地问:“这是干什么?你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不能给我看不成?”

方云蕊说着来拉床幔,却在里面被楚岚死死按住了。

“为什么不给我看?”方云蕊不解,“你这就已经有新宠藏着了?”

“自然不是。”楚岚解释了一句,暗叹一声也罢,就由着方云蕊将帘子拉开了。

楚岚上半身未曾穿衣,方云蕊奇怪道:“这有什么好躲藏的……”

然而渐渐的,她目光便下移,落在了楚岚手中的药膏瓶子上,屋子里确实有一股药味,她细细寻着,便看见楚岚将药膏涂在他的伤处。

“这是治伤的新药吗?”她蹲身下来,自然而然从楚岚手中拿过药瓶去看,又说,“可是郎中说你这里已经可以自如恢复,不必擦药了。”

楚岚垂眸:“这药,是祛疤的。”

方云蕊睁大了眼睛。

楚岚自然以为她定然是会嘲笑他的,如李宣一般,可面上一软,竟是面前的人将他一把抱住了,还抬手细细抚摸着他。

“是不是我早上无心的话,让你在意了?我没有嫌弃你的疤。”

楚岚眉心微动,问的却是:“你是不是已然不喜欢我了?”

“怎么会!”方云蕊歪着脑袋弯下身来看他,“我们是夫妻。”

去年此时,方云蕊还在小心翼翼讨着楚岚的喜欢,可一年时间过去,患得患失的人成了楚岚,方云蕊总觉得楚岚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怀疑自己的魅力呢?

然她今日发现的的确确是会的,她即刻心软下来,目光落在楚岚肩上那处伤疤,然后缓缓低头亲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起身呢,她整个人就被拦腰抱住,翻天覆地便压在了床榻之间,床幔落下,遮挡住这一室动容的春色。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