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卷 邂逅相遇改前程 126 下岗后生小孩玩由牛bb文章网搜集整理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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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岗后生小孩玩
“下岗了,没事干,领一个计划生育指标,回家生小孩玩去。”一个“高八度”的声音说。
说这话的人是刚刚在机构改革中被“改”下去的城关镇二级单位的女职工,人称“高八度”。
高八度嗓子好,唱歌好听,也很乐于帮助别人。工作上积极认真,把手上的事办得分毫不差,年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她个性直率,人是个人,嘴是张嘴,快人快语。单位上人人都知道,她是个得理不饶人的人,与人“理论”起来,没有几人能说赢她。单位有活动若少了她,就像炒菜缺了盐一样没味!
梅香在办公室听到高八度的说话,心里微微一震,心想:她该不会是来找茬的吧?
老实说,最近梅香做梦都怕别人找她,她觉得现在来找她的人,比以往任何时候来找她的人都难以应付,她觉得自己现在讲话也没有以前那样有底气。一场“机构改革”使梅香感到心力交瘁。减机构、减人员,减得机关上下人心惶惶。说情的,讲狠的,哭爹喊娘骂街的。正常的工作秩序全打乱了。
减人员就是端掉别人的饭碗,稍有不慎就会出乱子。梅香如履薄冰仔细揣摩上级文件精神,认真借鉴外地经验。可学来学去,还是一句话要“因地制宜”。这就是说,按照上面的文件精神,城关镇要根据自己的情况拿出具体的改革方案。
大家一致认为,方案最核心的是要有一硬杠杆。讨论去讨论来,觉得比较合理的一条是以年龄为杠杆,这也是外地的经验。改革的实施办法出台了。女职工四十七岁,男职工五十二岁为界限。达到这个年龄的正式工内退,临时工下岗……想想也是,人家才四十七岁,正是工作有经验,精力充沛年富力强的时候,突然被“改”下去了,心里肯定有些怨气,这是可以理解的。真是怕啥来啥,容不得梅香多想,人家已经走进来了。
高八度在党委办公室说了一通后,没有人敢答话。大家都知道,高八度今天来可不是什么好事。高八度也懒得找一般干部说理,她气冲冲来到梅香办公室,开口质问:“请问你徐大书记,全县怎么就我们镇搞改革?”
梅香连忙站起来,说:“请坐,有话慢慢说,先喝杯茶。”说着给她泡了一杯茶。
高八度看也没看递过来的茶,更没有伸手去接。梅香只好把茶放到了茶几上。一边走回自己的办公桌一边说:“机构改革的杀尾工作还正在进行,你有什么建议,可以说说。”
高八度根本就没听梅香说什么,她使劲往椅子上一坐,说:“你真是与众不同啊?!全县这么多乡镇,人家都没改,就你逞能会搞改革?”
梅香见她火气大,想缓和一下气氛,便说:“大姐,不是我逞能,城关镇不仅是临江县的试点,还是临江市的试点。迟改早改都不是我们选择的,上面这样定了我们只能这样执行。”
高八度朝梅香白了一眼,说:“就你会接受试点?你也不想想,把我们改回去了,上有老下有小,叫我们怎么生活?我是家里的唯一经济来源,这不是不让人活吗?我们把最好的时光全给了这个单位,现在说不要就不要,一脚踢开就不管了?”
梅香说:“大姐,改革不是我们的选择,从上至下,各行各业都在改……”
没等梅香说完,高八度不耐烦地说:“你少说大话,就凭你想当先进,带头试点,你就不是个什么好人。”
梅香听她骂人,心里一惊,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她今天就是来找茬了。她看着高八度,心想,只听说她得理不绕人,没想到她讲话这么难听。她耐着性子说:“不是我说大话,是我们这一代人遇上了这一时候……”
高八度猛然站起来,打断她的话,大声吼着说:“我们这一代怎么了?以前是跟国民党干了?你们现在这么对我们?你们要改革我不反对,但是,你们也要讲点良心,把我们安排好吧?现在,我们这个年龄,是打工都没人要了,就是去卖‘屁?股’年龄也大了,不像你们‘年轻’人,靠脸蛋,可以陪吃陪喝陪跳舞!”
高八度把“屁?股和年轻人”这几个字说得声音特别高,音拖的特别长。
谁也听得出高八度的话外音。
梅香看她出言不逊,口不择言。又听到“卖屁?股”这样的脏话,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她还是按捺住自己,说:“改革是大势所趋,政策不是对哪一个人,改革也肯定会触动到部分人的利益。你家里有困难,这我们知道,党委会上我们也讨论了此事,有困难只能慢慢想办法,发牢骚,说气话是解决不了问题的。”
“你站着说话不怕腰疼,要你下岗,你会怎么想?你以为这书记就你会当?让我来当,比你还行!”她换了一口气,接着说:“哼!说得好听,正在想办法,想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可想?只有想‘偷人’的办法!”
梅香听她说的越来越不像话了,一时找不到合适的话与她沟通,只是面无表情地朝她望着。高八度看她以这种神态对待自己,认为是对自己的蔑视,更是火气冲天,她提高嗓门儿说:“你这样看着我,是什么意思?是不是我的话不中听啊?想听好话,找男人去!哼!早知道社会会变成这样,当初就不依靠共产党直接多找几个男人就行了。问题是,现在真是偷人也没人要了……”高八度情绪已经无法控制,直接骂起街来。
梅香全身血液往上涌,当听到高八度骂“偷人”二字的时候,她已经全身开始发抖了。那个羞怯就像自己真偷了人一样,那个气一直往上涌,想压也压不住,想冷静也冷静不了,只觉得大脑嗡嗡响。
办公室门前围上来很多人,这里面有来劝架的,也有来看热闹的。梅香觉得自己像被人脱光了衣服一样难堪,越怕人看,别人越盯住她看,人越来越多。
高八度想,从今往后自己没有了工作,一家老小的生活没着落,越想越伤心,越想越愤恨,越骂越不着边际,她像一个泼妇骂街一样,一边挥动着手背,一边朝着围观的人骂道:“你们说,有的人是不是天生就是偷人精?偷人相?那些男盗女娼的事,哪个不晓得……”
围观的人中来了几个班子成员,听她骂的越来越难听了,就说:“你怎么能在这儿骂大街?这是上面统一安排,怪哪一个也怪不着。”
梅香的血一个劲的往上冲,她气得满脸通红,眼睛也有些发直了,她已经看不到满屋子的人,只听得到高八度“偷人精,天生一个偷人相”的声音。
梅香没办法冷静了,什么也不想了,就是这个书记当不成,也不能任她在此辱骂自己。她猛然站起,把手里握着的茶杯往桌子上一跺,大声回应反击:“你骂谁偷人?偷谁啦?偷人不是偷树吧?总有对象,你把人交出来,否则,你别在这儿胡说!”
高八度不甘示弱地凶到梅香面前,说:“谁认横,我就骂谁!不是偷人精,怕什么别人骂偷人?!”
梅香气得全身发抖,当女干部就这么被人骂啊?她感到自己真不该选择走这一条路。当女干部不就等于牺牲了自己的名誉,难道社会上对女干部都存在这样的偏见?至少,这次改下去的几十人,肯定都是这样骂自己。如果他们都跑到办公室来骂自己一顿,那还得了?以后工作怎么开展?不能让高八度带坏了头。于是,她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大声说:“你少来这里撒泼,你反映问题就好好说话,你这样胡搅蛮缠,我不接待!请你出去!”
“你赶我走?老娘非不走!你就是个偷人精,不偷人,你能当上书记?你以为你是谁?老娘才不怕你哩,管你后台是谁!”
这时有几个人拉高八度出去。她却越骂越带劲,扯着嗓子喊:“你们知不知道?她姐姐就是想知青男人,都想成相思病,成了疯子,她徐梅香也是个**男人的高手,你们知不知道……”
梅香全身一阵颤抖,心想,她是有备而来,把我家祖宗三代只怕都调查清楚了。这可是她徐梅香的底线了,既然连自己姐姐都被骂了,她再也没什么顾及了。梅香站起来,大声说:“你们别拉她!让她骂,我看她还能骂出什么新话来。”
高八度看梅香发起火起,提起一把椅子朝梅香砸去,口里骂道:“老子不仅要骂,还要打死你个臭婊子。”
凳子被人拦住夺走了,高八度凶到梅香面前扬起手朝她甩过去。梅香眼尖手快,用拿着杯子的手挡过去,正好碰到了高八度的额头……
顿时,高八度额头上的血往外直冒。有人喊,快到医院去包扎。大家七手八脚把她往外拉。
高八度看自己被打出了血,更是不依不饶,捡起椅子又向梅香砸去,又被人挡住了。没有打着梅香,高八度好恼火,她真的好想狠狠地掴梅香几个耳光,撕破那张偷人的脸。可她根本无法再接近梅香,气得她大哭大喊:“你们都是势力眼,拍这个婊子的马屁。”……
几个机关干部和班子成员,将高八度连拉带抬的弄出了办公室。
前任书记的“红人”对今天发生的事十分感兴趣,今天的事闹大了,以后就会有更好看的戏了。她徐梅香也在这儿站不住脚了,也许自己的机会又来了。他正高兴着。却眼看着这几个人就要把高八度抬到医院去,这不等于告了一段落?不行,这戏还要继续唱下去。想到这里,他赶紧喊道:“把她放下,让她自己走。”
高八度也不愿意让人这样抬着走,就拼命犟了下来。
“红人”赶紧跑到她跟前暗暗用劲把她往医院相反的方向拉。高八度知道“红人”与梅香有分歧,肯定是站在自己一边的,可是,一时又不知“红人”为何不让自己到医院去包扎伤口,便朝他看了一眼。
红人赶紧贴在她耳边小声说:“找书记去,到纪委告她,书记打人,还得了?”
一句话,提醒了梦中人。本来已经没有了主张的高八度,顿时大喊:“书记打人啦,书记骂人啦,徐梅香偷人佬欺负人啦……”
高八度满脸是血,又一路高喊,引得看热闹的人越来越多。
下午,“红人”给梅香汇报:“高八度住院了,她有高血压,怕有意外,你是不是到医院去看一下?免得把事情闹大。”他的声音充满了关心。
在“红人”进来前,已经有人提醒梅香,防备有人“造事”。告诉她,“红人”挑唆高八度到县委书记和纪委那里告状。
梅香早就知道“红人”对自己不满,这个不满不是她本人造成的。“红人”总以为自己可以接前任书记的班,不想,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徐梅香来了!不但书记当不成,只怕还失去了新来书记对自己的信任。梅香早就注意红人了,并想尽量消除他对自己的隔阂,她想,只要自己以诚相待,时间一长,这关系也会改变,说不定会成为好友。
实际上,在梅香看来,能成为前任书记的“红人”,未尝不可成为自己的“红人”。能成为书记红人,证明他有能力,有社会经验,这样的人,自己也是需要的。从心里不但不冷落他,反而对他更敬重一层。没想到,这个红人“道不同不相与谋”,对新来的书记一百个不顺眼。有机会就出难题,添乱子。这两年他使的绊子够多了,梅香对他已经失去了信心。这会儿,他又假充好人,到自己面前装出一副关心的样子,不定他又使什么坏招哩?
梅香只顾低着头看文件,头也没抬地说:“让她住吧,出什么事由我承担,死了人我抵命。医院我不去。”
“红人”闹了个没趣,说了句:“都消消气,有话好说,好说。”很不自在地退了出去。
付格镇长和办公室主任忙得书记办公室和医院两头跑……
县委书记听了高八度的哭诉,打电话询问梅香是怎么回事?梅香说,我到您办公室来汇报。
县委书记对事情的发生并不感到惊讶,改革嘛,肯定会有人不满。可怎么也不能用杯子把别人砸伤,这也太没有修养了,这不是添乱吗?他想找徐梅香谈谈,搞清楚事情的始末。
……
书记有些不耐烦地说:“你这是发的哪家小姐脾气?你是领导,我看你没有一点耐心……”
梅香说:“事情已经发生了,我是党委书记,应该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我没能做到,你也看到我就这点涵养了。当时我认为,她是对我人格的侮辱,我忍不下。”
书记说:“你也知道自己缺少耐心?你这样,和一般农村妇女有什么两样?我怎么也不敢相信,你居然与职工打架。”
书记说自己与职工打架,天呐,是打架了吗?当书记的不应该坐在办公室听一面之词就下结论吧。梅香知道自己解释也没用。这时,她认为自己工作这么难做,群众意见这么大,与领导不采纳她的意见有关。
她忍住内心的不满,说:“其实,我内心很理解她的,人家工作了一辈子,说不要就不要了,以后生活没有任何保障,人家能不着急?在改革方案中,我就想到过这些事,所以才提出要将这些人全部入社保,解决下岗职工的后顾之忧。可是,改革方案报上来后,这一条被删除了,为这事,我争取了几次,还是没有写进方案中。领导只对我们说财政困难,依我看,这些领导没到基层去听听群众呼声,根本就不知道基层的难处和群众的苦衷……”
梅香知道自己说的领导也包括这眼前的县委书记,报上来的方案他不也看了吗?管他呢,我说的是实情。她想了想,自己一来就处理上访事件,处理贪污犯,这又使几十人下岗,尽干一些得罪人的事,现在又被书记批评……
想到这,她好想在书记面前大哭一场,可她强忍住没让眼泪掉下来。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说:“请书记对这事认真调查,在场的人很多,您可全部座谈,偏听则暗,兼听则明,若真是如您所说,是我动手与职工打架了,这就是我的问题了,撤职、降职、免职我都无怨无悔。我这是真话。若不是我的问题,请领导对城关镇班子作重新调整,否则,我无法正常开展工作,那个人在大事大非面前是非不明,他是个不稳定的因素。不调动他,就请领导调我走。
书记知道徐梅香说的“那人”就是指的“红人”,在徐梅香来办公室前,已经有人向他汇报了当场的情形……”
从书记办公室出来,梅香觉得改革这么难搞,不管自己怎么公正、平衡,总是有人受到冲击。书记对自己工作不满,她从来没感到自己这么无能为力,眼泪再也止不住了。迎面就要碰到熟人,她赶紧向右一拐进了卫生间,一个人躲在里面好好的哭了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