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烦你看看时钟, ”封映月无奈地指了指饭桌上方挂着的时钟,“现在才七点二十多,你们出发的时间是九点, 和留海约好的时间是八点半。”
“就是, 我都记得,”唐母拿着不锈钢瓢过来, 将里面的水煮蛋一一放在大家面前,家里不缺鸡蛋吃,所以每天早上一人一个水煮蛋。
唐文生刚给铁蛋换了尿布,这会儿抱着对方出来, “坐下吃饭,不要着急。”
“快, ”封映月冲元蛋招手,元蛋哎呀一声, 坐下来端起碗, 先喝了一口玉米粥, 然后才开始剥鸡蛋。
吃过早饭,也才七点三十多,见元蛋一直站在阳台上, 唐母担心道:“小心吹着凉咯!”
“不会,”元蛋挺了挺胸,有些得意道, “我穿了不少呢!”
给铁蛋喂了奶的封映月, 这会儿抱著作业准备出门了,“你还是进来看看铁蛋吧, 他一直找你呢。”
元蛋转过头, 果然见唐文生怀里的铁蛋正冲着他的方向使劲儿扭头呢。
于是元蛋也不站在外面吹冷风了, 他先去炉子边上将手烤暖和,这才去抱铁蛋。
铁蛋的小脑袋一直往他脖颈处拱,充满奶香的小身子,让元蛋心里的急躁一下就平静了。
“铁蛋真香。”
元蛋吸了一口奶娃娃,一脸喜爱。
“留海来了,”提水回来的唐文生进门就对元蛋道,他身后窜出一脸兴奋的秦留海。
“你咋来这么早?”
元蛋惊喜。
“我、待不住。”
秦留海同样很兴奋,所以不顾秦父他们的劝阻,吃了早饭带着东西就冲出了家门。
知道他要去元蛋家,所以秦父他们也懒得管了。
“快来这取取暖,”唐母冲他招手。
秦留海放下东西,跑到火炉边坐下,铁蛋扭头看他,“啊。”
“啊。”
秦留海学他。
铁蛋以为他和自己说话,激动的小手小脚都在动弹,元蛋稳稳地抱着他。
“啊啊啊。”
“啊啊啊。”
唐文生今天是夜班,要吃了晚饭才去上班,此时他把厨房收拾好了后,便准备出门买菜,“我出门了。”
“去吧,记得我说的,买龙骨回来,我炖汤。”
唐母应了一声,顺带提醒对方。
“好。”
唐文生提着篮子出门了。
却不想在下楼的时候碰见回来的封映月,“怎么了?”
封映月脸一红,“来事儿了。”
唐文生闻言笑了笑,上前捏了捏她的脸,“再看看,如果还不准,就去医院。”
自从生了铁蛋后,原本规律的亲戚每个月也不准时。
“好。”
封映月快步回了家。
元蛋出门时,还亲了亲铁蛋的小脸,“乖乖在家等哥哥,哥哥给你带东西回来。”
然后下午就带回来一把河边长的草,被封映月收拾了一下后,装进了竹瓶里。
“今天没上课也有作业啊?”
见元蛋准备写作业的样子,唐母疑惑道。
“黄老师让写一篇与秋游相关的作文。”
元蛋拿出作文本,开始认真写作。
日子一天天过着,很快就到了期末考试,小学先考,元蛋考完后也没回老家,而是等封映月这边忙完也放假后,才一起回去。
而唐文生没有放假可言,只有调休,所以年前他一直没休假,就等着年后将调休放在一块儿。
两个实习医生都是爱学习,能吃苦的,加上骨科的病人最近并不是很多,所以工作也不是很忙。
但每天回到宿舍,一个人都没看见,唐文生还是很想封映月他们的,但也体谅久不见铁蛋的唐父他们。
于是唐文生每每下班不是和同事们聚一两次餐,就是回家看书,睡觉。
一直到他的调休批准下来后,迅速收拾好东西,骑着摩托车顶着寒风就回去了。
车行那边本来是要放假的,但是红大嫂觉得过年来买车的人也不少,所以她也不走,每天都开门,杜师傅师徒偶尔过去看看,没事儿就走人,有车修就留下。
“快进屋,文慧他们送来了半边羊肉,这会儿刚出锅。”
听见摩托车声音的唐父背着手走出院子,对他大声道。
“羊肉?哪里来的。”
章家没养羊。
“买的,说是跑山羊,你章叔下厨,一点骚味儿都没有。”
唐文生推着摩托车和唐父进院子,见唐大伯和唐三叔家的人都在,整个堂屋热闹得不行。
“文生,洗手吃饭,”身上系着围裙的封映月从堂屋探出头。
“文生快进来。”
“这么冷的天冻坏了吧?快来喝一碗羊肉汤。”
“三叔三叔,吃羊肉咯!”
“爹,坐我这。”
“怎么能坐小孩子那桌呢,文生,来我这边坐,咱们喝一杯。”
一时间好多人都在招呼唐文生,这还没喝到羊肉汤呢,唐文生就觉得浑身都暖洋洋的。
“来了。”
刚进屋没多久,就听见小孩子那一桌咋咋呼呼起来。
“下雪咯!”
“我要去堆雪人!”
“幺妹你敢带着磊子去堆雪人你就完蛋了!”
封映月往外看,果然飘起大雪来了,唐二哥起身把堂屋门关了一扇,以免吹到屋子里的老人和孩子。
铁蛋第一次看见雪,止不住地扭头去看院子外,唐文慧瞧见后,直接抱着他去了另一边坐,那边看不见外面。
“啊!”
铁蛋不乐意了,噘着嘴小手挥挥。
“来来来,看这个是什么?”
章南泉拿起小玩具逗铁蛋,铁蛋很快就被转移了注意力。
等到晚上看完电视准备回家的唐大伯他们打开门一看,只见院子里已经铺上厚厚的一层了。
“慢着点。”
唐父看了看后,对他们道。
年轻人都扶着家里的老人,孩子们紧紧牵着大人的手,等他们走后,院子里全是脚印,瞧着还挺好看。
“我觉得我一身的羊肉味儿,”唐文生进屋后,对封映月道。
明明他们吃了午饭后,就烧水洗了澡的。
“没有,你的错觉,”封映月正在给铁蛋喂奶,“要不你抱抱铁蛋,让他给你冲冲味儿。”
“这个主意好。”
唐文生笑着脱下外衣外裤上床,等铁蛋喝完奶,就上前跟儿子贴贴,铁蛋身上香喷喷的,唐文生使劲儿吸娃。
“我做了手术了。”
等铁蛋睡着后,唐文生忽然道。
封映月侧过头,手被唐文生抓住,她抿了抿唇对唐文生道:“怎么不等我们在家的时候做?”
也好有人照顾。
“又不是什么大手术,”唐文生捏着她的手笑了笑,一个小小的结扎手术而已。
封映月没说话,只是凑过去抱住对方,孩子并没有睡在二人中间,就怕挤着对方,夫妻二人相拥也不影响孩子。
这个年和往年一样热闹,铁蛋也分到了唐大伯给的一份小蛋羹,虽然只有一口。
依旧是接待来拜年的人,然后去各处拜年,忙完后歇了几天,又开学了。
开学后元蛋和秦留海的小学生涯就要结束了,六月小学毕业,他们的成绩在前五,很顺利地分到了初中一年级一班,属于成绩比较好的班级。
而两个孩子的个头,也窜了不少,站在封映月身旁,都到她耳朵了。
拿到分班成绩后,先去初中部的班级报到,然后再放暑假。
正好刘大舅家特意打来电话,说刘芳结婚的事,请他们去喝一杯喜酒。
铁蛋出生时,廖天强和刘大舅都来了的,所以这杯喜酒他们也应该去喝。
于是封映月夫妇带着两个孩子去了省城。
刘芳的再婚对象居然是富强书店的老板,对方也是离异,无子,戴着一副眼镜,微胖,笑起来倒是挺和气的。
几年不见的永平也长高了不少,他本来就比元蛋大几岁,如今已经是清隽的少年了,不过这位少年迎来了变声期,说话和公鸭一样,嘎嘎的。
元蛋和永平凑到一块儿,那可不是一两天能分开的,封映月给了他零用钱,叮嘱了几句后,就让他们去疯了。
刘大舅抱着铁蛋稀罕得不行,“铁蛋儿,看这里。”
但铁蛋却眼巴巴地看向元蛋和永平跑掉的方向,“啊啊啊!”
“哥哥放假了,让他去玩个痛快,不能天天守着你吧,”封映月企图和他讲道理。
铁蛋不听,干嚎了几句,被乖乖拿出来的小汽车转移了注意力。
在刘大舅家待了两天,然后一家人就去外面开了宾馆,又见了见唐文生和封映月的大学室友,吃了几顿饭,喝了几次茶,玩了大概一周,这才带着给家人的礼物回家。
唐文生这次是休假带请假出来的。
回去后就开始加班。
因为学校的人越来越多,小、初、高在同一个地方待着,总会发生一点以大欺小等不和谐的事儿,所以三个部的校长纷纷向教育局申请分校、建校的事。
很快批准就下来了。
新高中的位置,离县医院不是很远,那边毕竟安静。
初中部不动,就在原地,所有教室和办公室全部改成了初中所用。
而小学则在筒子楼方向不远处。
与此同时,医院领导也示意唐文生可以申请宿舍了。
医院的小区房已经建好。
“如果你媳妇儿那边的单位也可以申请宿舍,最好让她那边也打个申请,咱们两个单位可以商量然后合一起给你们分配大一点的房子。”
知道唐文生家情况的领导贴心道。
“我明白了,谢谢领导。”
唐文生回家跟封映月商量,封映月第二天就向李校长打了申请。
李校长笑眯眯地接过去,看完后点头,“两单位合作是很正常的事,你放心吧,这事儿没问题。”
唐母不是很懂这个事儿,于是晚上吃饭的时候就问封映月他们,“原本你们两个能申请下来多大的房子?”
“我这边是小三居室,比现在的房子大三十平,”封映月说。
“我这边也是,”唐文生舀了一点蛋羹给张着嘴的铁蛋,“现在两个单位可以一起分配房子,那最少也是大四居室的房子,每年给房管局交一笔钱就是了。”
毕竟现在房子是分给他们住,又不是卖给他们了,所以每年还是要给房管局交一笔钱的。
“那房子还挺大的,”唐母说。
“对啊,就是不知道分在哪个位置,几楼。”
半个月后,结果出来了,房子确实大,房间也多。
位置也算不错,在新高中和县医院的中间,两个人上班都不远,走路十分钟在左右。
可楼层就高了,六楼,但带了一半房顶,也就是楼中楼的格局。
除了楼层高,别的都还好。
特别是楼顶,不仅有一间卧室,还有一间杂物间,收拾出来可以做洗衣房,楼下有四间卧室,一个大客厅,卫生间还有厨房。
除此之外楼顶还有很大一个院坝,唐母看了房子后,指着那角落就开始说种什么菜的事儿了。
“上下楼不是问题,就当锻炼身体。”
唐母觉得还不错。
于是封映月和唐文生就去房管局签了字,交了钱。
接着就找时间收拾东西,开始搬家。
“我觉得东西不多,怎么真的收拾出来的时候,这么多?”
这一间屋子就收拾了半天,封映月看着摆在面前的几大袋子东西,脸上带着郁闷。
元蛋也纳闷,“我昨天还想着,中午前就能搬过去,还能在新房子里吃午饭呢。”
“想得美,”唐母笑骂道,“看看你那堆东西,再整理半个小时还差不多。”
唐父也在帮忙,唐二哥夫妇在家干活儿。
“好歹也住了这么多年,就算你们收拾得很干净,这东西堆放得也很整齐,但想一上午就收拾好,不可能。”
“铁蛋的东西最多。”
封映月开始甩锅。
已经能站起来的铁蛋,两只胖乎乎的小手正抓着自己的木架围栏看着他们呢,听到自己的名字,他啊了一声。
众人一笑,继续收拾东西。
搬家搬了差不多两天,这还是洪建军和秦父开着车过来帮忙拉了几次呢。
等全部整理妥当后,封映月和唐母选了个不错的日子,请亲朋好友到家里吃顿便饭,也算是认个门。
唐二哥和唐二嫂骑着摩托车来到城里,这摩托车是唐文生和封映月送给他们的。
车行的生意好得很,一辆摩托车也不算什么,唐二哥他们一开始不要,然后唐文生就提分家的事儿。
后面唐二哥夫妇怂怂地收下了。
每周却雷打不停地继续往城里送菜送鸡,说也说不听,说急了,唐二哥就提分家。
于是怂的人变成封映月他们了。
大牛他们也没有卖,既然进了他们家的门,就是他们家的牛,而且大牛现在正值壮年,田里还需要它呢。
“这房子好,除了楼层高,没有别的缺点,”看完房子的唐二嫂和唐大姐都是这么说的。
这吃饭,就在楼顶摆桌子吃的,别说,视野开阔,除了不能跳出去外,和农村院子差不了多少。
他们这栋房子是一楼两户,隔壁住着的是广电局一对夫妇,姓罗。
罗大哥背着手站在自家楼顶,隔着一片竹栏瞅了眼对面的热闹,下楼后对罗大嫂道,“这隔壁温房来了不少人。”
“都是乡下来的,”罗大嫂瘪嘴,“正经的城里亲戚,都是在外面馆子里吃,谁在家弄啊,人多一下就把地弄脏了。”
“我看了,有城里的,也有乡下的,”罗大哥说,其实也好分辨,乡下来的打扮都不一样,鞋子也要脏一些。
“毕竟是两个单位上班的人,肯定有城里的朋友,”罗大嫂对封映月他们不是很热乎的原因,是因为她妹妹妹夫本来也申请了住房,两家就想做邻居,还走了关系,结果这房子分到了一个陌生人手里。
本来封映月他们搬进来的那天,还和元蛋一起送了自己做的小吃食送到隔壁,结果对上罗大嫂那冷冰冰的态度,于是封映月他们也没有凑上去了。
出门在楼梯遇见了,也就打个招呼,从不聊别的。
家里的房子变大了,秦留海直接收拾了自己的小包袱,然后来到了封映月家长住。
秦父他们不仅没有阻止,还乐颠颠地帮着提东西,秦爷爷甚至送来了一百斤大米,这可让唐母他们不高兴,让对方提回去。
“下次不给了,这米好吃得很,送过来给你们尝尝,又不是给留海交伙食的。”
话都这么说,封映月他们只能留下。
元蛋和秦留海已经满了十二岁,所以他们可以骑自行车上学了,唐文生带着他们去车行选了两辆自行车,结果秦留海不愿意选。
“他,带我。”
秦留海指着元蛋。
元蛋挺直了背,一副大哥的样子,“爹,听他的,我带他上下学。”
“行,那你们先试一周看看。”
唐文生点头,没有强求。
结果这两小子乐得很,每天早上你搭着我,放学回来我搭着你,快乐得很。
秦父开着车在路上遇见这两小子,只听他们一路怪叫着回家,特别是秦留海,那搞怪的样子在家里可没见过。
以至于秦父不敢惊动他们,在后面跟了一路,后面回家还觉得不怎么真实,于是就跟秦母说起这个事。
秦母倒是觉得这是好事儿,“说明留海和元蛋在一起的时候,很高兴,很快乐,也很放开自我。”
简单地说就是放开了天性。
不过放开天性的秦留海,每天晚上被唐文生或者是封映月检查英语作业时,就焉巴巴的了。
他本来就是小结巴,这语文结结巴巴的还能念完,这英语舌头打结结巴起来,都听不清念的什么单词。
于是封映月他们就让他每天早晚都要大声朗读英语课本。
元蛋陪着他,两个人在楼顶读书,也不会影响到别人。
除了隔壁特意住在楼上,只为了看小人书的罗大强。
罗大强是罗大哥的小儿子,今年念初二。
他成绩不怎么好,就喜欢玩儿,对于学渣来说,每天一大早就听见隔壁传来朗朗读书声,还是他每每成绩垫底的英语,这是非常痛苦的事!
所以封映月他们就听见元蛋他们在楼上吵架了。
秦留海骂人更厉害,居然用英语骂。
虽然结巴,可人家听不懂啊!
所以这让罗大强非常挫败,并且更加生气。
罗奶奶听见楼上的动静上楼看了看,见人家对面用外语骂人,自家孙子只能跳脚后,便哄着:“你只要好好念书,那不就骂回去了?”
于是罗大强决定发愤图强学英语,然后骂回去。
但这股子学习劲儿,在他到学校的时候,就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在课堂上睡觉,直接被叫了名字,站在后面听课。
罗大嫂夫妇也知道这个事,对此倒是没有骂元蛋他们,和罗奶奶一样,以此激励自家孩子好好念书,然后反击回去就是了。
做不到的罗大强当天晚上就搬到了楼下睡。
元蛋和秦留海第二天在楼上朗读的时候,还放低了一点声音,毕竟是他们先扰人清梦的,结果接连几天都不见罗大强的身影。
直到和罗奶奶聊过的唐母,回来说罗大强已经搬到楼下住了后,元蛋和秦留海一脸懵。
封映月笑着将铁蛋放在他的小椅子上,“不准吃手。”
“娘,我看着他。”
元蛋立马道。
铁蛋刚把手拿起来,就被元蛋抓住了,“不能吃手,吃手以后坏牙齿。”
秦留海信以为真,“真的?”
元蛋冲他使了个眼色,秦留海才嗷了一声,继续吃饭。
又过了一段时间,赵天请他们过去吃暖房酒,原来他终于升职了,现在一大家子都搬到了纸厂大宿舍那边。
房子如今是三室的,一家人住着刚刚好。
封映月夫妇带着元蛋一起去的,铁蛋如今在吃辅食了,而且正在断奶,所以不带过去也没事儿。
囡囡已经是大姑娘了,帮着爹妈做饭,弟弟也挺懂事。
除了封映月他们外,还有些纸厂的老朋友们也来了,所以封映月他们也没有不自在,和往日的朋友们聊了起来。
田叔已经退休,田婶子他们还住在大宿舍,如今日子过得不知道多滋润。
说着说着,就提起那个抠门到极致的李婶子。
“得了大病,筒子楼的房子都给卖了来凑钱治病呢,”田婶子叹了口气,“她节省了一辈子,结果自己福没享到,反而落得一身病。”
“小唐同志不是在医院吗?不知道这个事儿?”
张大嫂疑惑道。
唐文生回着,“我是骨科大夫,并没有看见李婶子。”
“哎呀,你不知道啊?她是被女婿送到市医院治病的,咱们这地方治不了。”
“噢哟,我还真不知道。”
作者有话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