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民女还查到,在周天佑科考前五日,曾与马文浩一同去槐花巷拜访过夫子,说是为了补习落下的课业,但却仅用了半个时辰就出来了。”

沈东篱说完,抬头视线与傅文修对上,“后来经过胡县丞查证,槐花巷那个院子住的人姓袁。”

“说来也很巧合,这次院试科考出题的学政也姓袁,敢问傅大人,这也是巧合吗?”

傅文修看着跪在地上,依旧背脊挺直的沈东篱,便忍不住有些不高兴,都离开家这么久了,怎么还是这么不服输的样子?

“说来说去,都还是你的猜测罢了,并无实质性证据。”

沈东篱听到这话,顿时来了脾气,寸步不让,“所以民女只是举报院试疑似泄题,并无确定之意。”

“若是民女有证据,何必还要胡县丞上呈奏请皇上彻查此事,京城又何必派中丞大人和傅大人千里迢迢前往沧州?”

“查找证据这种事,本就该是中丞大人和傅大人此番前来该做的事吧?”

胡县丞听到这话,赶紧低下头去,东篱这丫头平日里瞧着温婉机灵,怎么这时候还犯上虎劲儿了?

跟人家京城来的官儿呛什么声?

傅文修脸色有些难看,最后一言不发,将桌上的茶一饮而尽,倒是御史中丞孙简忍不住乐了。

“东篱丫头,你这离开京城大半年,倒是学会伶牙俐齿了。”

胡县丞豁然抬头,这是认识啊?

也对,沈东篱之前可是礼部尚书的嫡女,连皇孙都认识,认识这些官员有什么奇怪的。

“文修啊,你这好容易来趟沧州,不也想见见东篱吗?怎么这一见面还对上了?”

傅文修清了清嗓音,“孙大人可莫要如此,我此次来沧州,是配合孙大人来查案的,不是为了见她。”

御史中丞笑眯眯点头,“行,你是来陪本官办案的。”

“既然事情的来龙去脉已经弄清楚了,下午就提审马文浩吧,如今正好晌午,本官也有些饿了。”

袁知府赶紧起身,“下官已经在酒楼备好了饭菜,请大人赏光。”

“酒楼有什么好吃的?都是些大鱼大肉,如今来了沧州,本官就想吃些沧州特色。”

御史中丞说完这话,看向沈东篱,微微一笑,“东篱丫头,从前你也喊本官一声伯父,今日不如就你带本官和文修尝尝这沧州特色?”

沈东篱看了眼傅文修拉长的脸,然后笑着点头,“民女荣幸之至。”

身后的袁知府看着走出府门的几人,脸色难看几分,视线落在州同知文无行身上,“你怎么没说这京城派过来的人和沈东篱认识?”

“属下惶恐。”

文无行也百思不得其解,“按道理来说七殿下应当给咱们传讯,这次半点动静都没有,下官派去打听的人也都什么都没打听到。”

“好像……就好像有人故意阻止咱们察觉一样。”

袁知府阴沉着脸,这次院试的学政袁培是他弟弟,泄题的袁慕平是他侄子,这么查下去,迟早得查到他头上来。

“袁慕平人呢?离开沧州了没?”

文无行点头,“大人放心,早在东阳郡王走的第三天,袁公子就走了,只是袁学政没走,他要是走了,这位中丞大人肯定就会起疑。”

这不用文无行说,袁知府自己也知晓,现在他和弟弟袁培都不能走,如今棘手的就是马文浩了。

“东阳郡王怎么说?非要护着这个马文浩吗?”

文无行低下头,“郡王说这个马文浩有大用,还说…还说当初崔员外死,险些坏了他的大事,这次大人若是再保不住马文浩,您这个知府也就不用做了。”

“他敢!”

袁知府气得脑袋疼,“一个小小的东阳郡王,本官给他几分颜面,他还真把自己当成主子了?”

“莫不是他以为自己能比得过七殿下和皇孙殿下?”

看着袁知府发脾气,文无行不敢说话,人家是郡王,可架不住的盛宠啊,当初东阳长公主和驸马两人,一个在北魏和亲多年,一个为了救皇上而死。

说句不好听的,除非东阳郡王作死,非要造反,不然他犯天大的错,皇上都能原谅他,毕竟皇上可是将金陵当做封地给了东阳郡王。

金陵是什么地方?

那可算是第二个京城!

而且这个东阳郡王面上看着清风朗月,背地里却什么事儿都干得出来,十成十的疯子。

得罪七皇子,都比得罪东阳郡王强。

此时的沈东篱带着傅文修和御史中丞孙简来到一个摊位处,“中丞大人,沧州最有名的就是羊杂汤面,味道十分鲜美。”

一旁的胡县丞也跟着点头,“您不知道,这家店可是开了几十年了,羊汤鲜美,出锅后撒上点小葱,好吃到让人咬舌头。”

“还有他家的火烧,也是十分美味,一口下去唇齿生香。”

御史中丞听到这话,倒是笑了起来,“听着就让人流口水,本官可要好好尝尝了。”

倒是傅文修看着这简陋的长条木凳,再看看不知用了多少年的桌子,周遭乱哄哄的都是人群吵闹,脸色登时有几分难看。

“你当初不管不顾非要离开傅家,就为了在这种地方吃这种东西?如今我和中丞大人过来,你便是个寻常酒楼都付不起吗?”

胡县丞:“……”

沈东篱面色如常,对着端着羊杂汤面的小二道了声谢,然后将擦干净的筷子递给御史中丞。

“中丞大人想吃些沧州地道的美食,自然是这种地方更有沧州的特色。”

“兄…傅大人若是嫌弃,不如去袁知府说的酒楼,他本就订好了雅间,傅大人去正好也不浪费。”

傅文修还要说什么,一旁的御史中丞已经落了筷子,面条入嘴顿时满眼惊艳,“好吃,文修你也尝尝,咱们京城的确很少吃到这种呀。”

一阵沉默,傅文修默然拿起筷子,用自己的帕子擦了擦,看着已经有缺口的碗,汤面上面撒着小葱,闻着确实香味扑鼻。

可傅文修的脸色就是不好看,嫌弃得不行,再看御史中丞吃得香,勉强夹了一根面入口。

味道尚可!

但傅文修还是没吃几口,他看着对面沈东篱吃得香,眉头蹙得愈发紧。

当初不管不顾非要离开傅家,结果在沧州就吃这种苦!

四个人一屉火烧,外加四碗面,沈东篱从怀中掏出钱,数了三十个铜板,正打算递给小二,傅文修看不过去,从怀中掏出碎银扔了过去。

“拿着。”

小二看了眼银子,少说得一两,忙道:“小的去给您找钱。”

傅文修看了眼沈东篱,旋即起身,“不必了,多的当赏你了。”

沈东篱站起身,“那怎么行,说好了这顿我请中丞大人和兄长。”

说完这话,她将银子拿了回来,将三十枚铜板递了过去,小二赶紧道谢然后走了。

傅文修看着沈东篱递过来的银子,眉心皱得能夹死苍蝇,“你如今还真是一副市井小民的作态,看你自己,哪里还有半分傅家嫡女的样子?”

御史中丞挑了挑眉,看向胡县丞,“胡大人,让他们兄妹先叙个旧,你带本官先去县衙。”

“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