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将军父子两人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七皇子赵奕正跪在石阶下,两人微微拱手,然后就目不斜视地离开了。

直到出了宣武门,沈老将军才松了口气,一旁的沈良声音压低,“父亲,你说皇上真知道三弟人在沧州吗?”

他们二人回京的时候,傅文睿特意叮嘱他们二人,说一定不要隐瞒他们找到沈云归的事情,否则皇上若是知晓,会认定他们欺君。

不过如今大秦和北魏正在打仗,皇上当然不会动沈家,可现在不动却不代表以后不动。

在帝王面前落了个欺君,居功自傲的印象,可不是什么好事!

所以沈老将军和沈良两人刚一回京,立刻就去见了皇上,将找到沈云归这件事摊到了明面上说。

今日看明成帝的表情,倒是看不出什么,到底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明成帝当然是不高兴,倒不是因为沈老将军父子,而是因为赵奕这个儿子,他才一进门,就被明成帝踹了几记窝心脚。

“看看你办的蠢事!”

赵奕被猝不及防踹了两脚,整个人不稳地跌坐在地上,他有些狼狈地爬起来跪好,捂着胸口,“儿臣不知父皇何意?”

“不知?”

明成帝将信笺甩在赵奕面前,“你派去周国接触广成王的人被发现了,人头都送到朕面前,你说你不知道?”

“朕到底是怎么会生出你这么个儿子的?”

听到这话,赵奕心中一慌,捡起地上的信笺看了起来,当即瞳孔微缩,“这不可能!”

他派去的人前段时间还与他说进展顺利,怎么可能会忽然被发现?

但说什么明成帝都不可能再听信于他,“这件事是你引起的,如今周国女帝兴师问罪,朕必须给个交代。”

“你说应当如何?”

应当如何?

赵奕的脸色晦暗,却乖巧地跪在地上,“不如送些金银珠宝,姿态放低些与周国女帝赔罪?”

“你觉得多少金银珠宝能让周国女帝松口?”

明成帝声音冰冷,“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和亲或者送个质子去周国,否则你觉得周国能轻易松口吗?”

到时候惹恼了周国,再跟北魏联合,那大秦怕是就在他这一代亡了!

这次赵奕没说话,沉默回应,他难道不知道要和亲或者送质子吗?但现如今关键是人选是谁?

主要是周国是女帝,无论是为质还是和亲,都不可能是公主,只能是皇子。

赵元沂毕竟是皇长孙,便是为了脸面,父皇也不可能送赵元沂去周国,那还剩下谁,就剩下六皇子、八皇子、十一皇子和他了。

八皇弟体弱多病,怎么可能远赴周国,十一皇弟如今才十岁,又正是得宠的时候,筛下来就只剩下六皇兄和他。

赵奕倒是想让六皇兄去,但是这种时候父皇正是对他不满,他若此时提出送六皇兄去周国,怕是父皇还要怪他不懂兄友弟恭。

所以这个时候还是别说话得好。

赵奕现在最疑惑的是周国女帝到底是怎么知道他的人跟广成王暗中接触的,他怀疑跟赵元沂这个小混账有关。

当初去周国和谈的时候,赵元沂就不同意,这个侄子生怕他在父皇面前得了脸,所以暗中搞破坏也不是不可能。

“事情是你惹出来的,朕看你最合适,明日就去周国为质吧。”

明成帝这话说话,赵奕当即抬眸,满脸不可置信,“父皇?”

“怎么,你不愿意?”

明成帝声音发冷,“那你就去和亲。”

和亲更不行!

赵奕手脚并用地爬过去抱明成帝的脚踝,“父皇,儿臣可是您的亲生儿子,您怎么能让儿臣去给周国女帝当皇夫,简直是奇耻大辱!”

“父皇,若是这样,那儿臣宁可撞死在您面前,也好过去周国受辱。”

说完这话,赵奕当真起身,直奔御书房内的红漆柱子,被旁边的卫忠和其他内侍监赶紧拦住。

“七殿下,七殿下您可不要冲动啊!”

明成帝没想到赵奕会突然寻死,也吓了一跳,见人被拦住,松了口气,“你放肆,当着朕面前要死要活?”

“父皇,儿臣办事不力,是儿臣的错,但如今元沂在周国,事情未必没有转圜的余地,实在不行....实在不行砍了儿臣这颗脑袋给周国赔罪。”

“总之儿臣万万不能去周国,无论是为质还是和亲都有损我大秦颜面,还请父皇三思啊!”

最后一句话的确是说到了明成帝的心坎里了,无论是为质还是和亲,都有损大秦颜面,若非如此,何必要千里迢迢请周国支援,直接与北魏签署和谈盟书,事情也就解决了。

大秦丢不起这个人!

刚刚那番话,也只不过是太生气,故意说出来吓唬赵奕罢了,谁让他这点小事都干不好,

“滚出去,这段时间别让朕看见你!”

明成帝满脸嫌恶之色,对赵奕来说却如天籁之音,“儿臣告退。”

等赵奕从御书房出来,朝着身边的侍卫追羽道:“派人去周国查查,和广成王接触这件事到底是怎么被发现的。”

“另外好好查一查广成王的态度,若是他有这个心思,想办法继续接触,但一定要小心谨慎,不要暴露了身份。”

赵奕记得周国好像几个被赶去封地的闲散王爷,周国先任女帝当初趁着先皇病重期间掌控朝局,杀了不少大周宗室,登基当了女帝。

之后又将皇位传位给了自己侄孙女儿,原来的周国宗室都被赶去了封地,赵奕不信先皇室那些人愿意安分守己。

到时候以那些人的身份,再去与广成王接触,到时候就算暴露了也与秦国无关,那大周女帝便是再怪也怪不到他头上。

赵奕坐在马车上,缓缓驶离了宣武门,却没看见另外一辆马车在他走后停在了宣武门前。

离京小半年的赵元沂从马车上走了下来,身侧还跟着两名长相陌生的少年少女,穿着富贵,仪态端方。

女子十五六岁的年纪,穿着鹅黄色的衣裙,活泼娇艳,“赵元沂,这就是你们秦国的皇宫?我瞧着跟周国也没什么区别嘛。”

旁边的少年忍不住扶额,“阿姐,刚来秦国,你能不能低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