钢铁大亨约了陈剑秋在16号码头的一家苏格兰餐馆见面。
他开着自己的那辆福特牌小汽车沿着海岸公路招摇过市,吸引了不少目光,回头率很高。
陈剑秋在福特的设计上给了一些小小的建议。
由于他既是大股东,又是顾客,所以亨利·福特不得不采纳了他的意见。
福特公司的产品直接跳过了早起那些拙劣的四不像阶段,直接搞出了T型车。
“陈,咱们低调一点不好吗?”罗斯福坐在副驾驶上问道。
“实力不允许。”陈剑秋言简意赅地回答道,“再说了,我自己花钱买的自己开,有什么问题咯。”
等到他们的车到达码头的时候,陈剑秋惊异地发现,餐馆门口停着一辆一模一样的车。
车的驾驶位上半躺着一个年轻人。
看见陈剑秋他们的到来,年轻人立马从车里钻了出来,走到了刚停好车的陈剑秋和罗斯福面前。
“您好,陈先生,我是卡耐基先生的司机,他已经在包厢里面等您了。”
罗斯福瞥了陈剑秋一眼:
“你看看,人家这才叫大亨,有专职司机的,哪有像你这么天天自己开车的?”
陈剑秋在车前方弯下腰看了一眼自己的前轮。
“我是你的司机不行么?副总统先生?”他直起了身,对罗斯福说道。
两个人进了餐馆。
陈剑秋把装鱼的水箱搁在了桌子上,吩咐伙计把鱼抬到后厨给处理了,自己和罗斯福一起走进了包厢。
卡耐基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着桌布出神。
这是陈剑秋第一次见到卡耐基。
老头蓄着厚实的胡须。
这让他的脸看起来有点方,而神情也颇为严肃。
陈剑秋在美国遇到的大人物里,大部分人都还是喜欢蓄胡须的。
像安迪生和麦金莱这样动不动就把脸刮得像剥了壳的鸡蛋的,并不多。
“卡耐基先生!初次见面,请多关照。”陈剑秋快步走到了卡耐基的面前。
卡耐基站了起来。
他看了一眼陈剑秋身边的罗斯福。
众所周知,卡耐基先生在选举中反了水,转去支持民主党候选人布莱恩,理由是看不惯麦金莱执政期间愈演愈烈地扩张倾向。
而在让美国走向全世界这方面,罗斯福比麦金莱还要激进,自然不可能是卡内基的支持对象。
不过老头还是握了握罗斯福的手:
“副总统先生,虽然我们的政见不合,不过我还是非常钦佩您在战场的勇气。”
罗斯福客套地和卡内基寒暄了一下。
在他眼里,美国的大亨基本上都是一路货色,除了陈剑秋这个异类。
这人一没保镖二没司机,连佣人都还是小阿斯特卖房子给他的时候一并配的,实在是太寒酸了。
三个人围着桌子坐了下来。
卡内基对着门外的侍者挥了下手,侍者点了点头,关上了包厢的门。
“我们公司所提供的钢材,能不能满足您钢盔的要求呢?”卡内基一边整理自己眼前的餐具,一边问道。
“凑合着用吧,有总比铁的好。”陈剑秋似乎不知“情商”为何物,一点也不给钢铁大亨面子,“我自己的冶炼厂也会尝试着生产一些特种钢,不过产量一直上不来。”
“特种钢?”卡内基眯起了眼睛,这让他原本就不大的眼睛看起来更像是没有了。
“嗯,我让实验室尝试着掺一些其他的金属进去,效果可能会好一点。”陈剑秋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陈先生对于科研的大手笔投入,也是值得尊敬的。”卡内基再次赞叹道。
钢铁大亨和盛气凌人的洛克菲勒不同。
他自幼丧父,出身贫寒,靠着自己的努力从底层一步一步地打拼上来。
所以在人际关系方面,卡耐基要擅长得多。
他从不会吝惜自己的赞美,同样也不会让对方感到自己是在故意客套。
“咚,咚”
有人敲门。
“进来。”卡内基朗声说道。
包厢的门被打开了,侍者端着一个盘子走了进来。
盘子里装着一椭圆状的物体,还冒着腾腾热气。
陈剑秋没见过这玩意儿。
他仔细地观察了一下,觉得这东西有点像是类似于“肚包肉”那样的做法。
这时候,另一个侍者进来了。
他把三个盘子分到了三个人的面前。
盘子里装着土豆泥和大头菜,看样子是这道看着像“肚包肉”的配菜。
威士忌也被倒进了三个空杯子里。
直到目前为止,陈剑秋还觉得整个情况看上去还行。
然后,他就绷不住了。
第一个侍者拿起一把刀,轻轻破开了椭圆体表面的一层淡黄色的像是羊肚一样的东西。
一堆形状难以名状的肉糜一样的东西,从坡口中挤了出来。
不过,从羊肚破口中出来的,不止是肉糜,还有香气。
这道菜确实很香。
“尝一尝我们苏格兰最著名的菜肴‘哈吉斯’。”卡内基指着那些褐色的肉糜说道,“这里面有羊胃、羊心、羊肺、羊肝等等,还混着一些香料。”
侍者将那些褐色的肉糜分到各人的盘子里。
但陈剑秋一时间仍然下不了勺子。
实在是,太像某种东西了。
这帮苏格兰人是怎么把一样好东西做得这么恶心的?这简直和印度三哥的成品有异曲同工之妙。
而一旁的罗斯福,也面露难色,应该是和陈剑秋有着同样的困扰。
卡内基似乎早已预料到两人的反应,哈哈大笑,然后开始品尝起“苏格兰国菜”来。
“卡内基先生,约我有什么事情吗?”
陈剑秋做了心理建设,总算是挖了一勺子进嘴。
心中无翔,哪怕再像也不会觉得恶心。
味道其实真不错。
卡内基没有急着回答。
他吃了几口之后,放下勺子,拿起旁边的酒杯,喝了一口杯中的威士忌。
“陈先生,我听说你替你的工人建立起了完善的养老和互助体系,但那样的话,对公司的发展,不一定是什么好事啊。”
卡内基放下杯子,慢慢说道。
“哦?为什么?”陈剑秋边吃边问。
“你替他们解决了后顾之忧,但那些工人有很多懒惰的人,您不觉得这样不会让他们中的很多人变得不劳而获”卡内基说道。
“恕我直言,我觉得你的担心是多余的,”陈剑秋不以为然,“这是两码事,这从来不是施舍,而是那些工人们应得的。”
“我不知道你们那边的工人怎么样,但是懒惰的人,是不会出现在我的工厂里的。”
卡内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但随即又问道:
“如果这样的话,你岂不是要花很大的代价?这对你个人财富的积累是不利的。”
“我要那么多钱干嘛?”陈剑秋一如既往的语不惊人死不休。
这一回,卡内基直接沉默了。
许久之后,他才开始继续说话:
“陈先生,如果说,我愿意将自己公司转手别人,比如说你,你会有兴趣吗?”
“我没有资金收购你的资产,而且我给不了太高的价格,恐怕会让你失望。”陈剑秋回答得也干脆。
“不过,卡内基先生,你是怎么想起来要抛售自己钢铁公司的股份的呢?”罗斯福有些不解地问道。
“因为我老了。”
卡内基再次笑了起来。
“另外,我打算弄点钱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