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统先生,西班牙那边同意放弃除非洲以外的所有海外殖民地,包括菲律宾以及加勒比海一带的所有岛屿,如果没有问题的话,我们将于下个月在巴黎签署合约,不知您意下如何?”

在白宫的总统办公室里,负责外交的国务卿谢尔曼,向麦金莱总统汇报和西班牙谈判的情况。

“干的漂亮,谢尔曼,你和你的外交团队还是一如既往地让人放心。”

麦金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握住了谢尔曼的手,对他表达了赞赏。

“感谢您的信任,总统先生。”国务卿说道,“还得感谢我们的军队赢得了战争的,否则我们再厉害,也没有办法进行斡旋。”

麦金莱对此表示了赞同。

不过他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向了一边的参议员汉纳。

“说到军队,艾杰部长那边怎么办?”他问道,“迈尔斯和谢夫特这半年都在投诉他,党内是不是商量下……”

战争部长艾杰由于其在整个美西战争中拙劣的表现而饱受前方将士的诟病。

他很多糟糕的操作让前线美军苦不堪言。

比如,枪支和后勤准备不足,一半人还拿着老式黑火药枪,采购了厚军装和劣质肉罐头。

再比如登陆部署乱了套,指挥系统混乱……

“艾杰就是个卖木头的,我儿子都比他懂打仗。”谢夫特是这么对麦金莱说的。

“我早就说过不要发动夏季攻势,古巴的丛林会要了战士们的命,艾杰的无能众所周知,真不知道当初是谁选的他作为战争部长。”迈尔斯则是在记者对他进行的采访中指桑骂槐。

麦金莱看到这条新闻时,当时的脸是猪肝色的。

谁选的?当然是他麦金莱选的。

这货在自己选举的时候出了不少力,加上原来南北战争的时候曾经在军队里混过,另外这个人跟陈剑秋的关系还很好。

陈剑秋?

想到这个名字,麦金莱的太阳穴突然跳了一下。

虽然当初这个人在自己选举的时候居功至伟。

可一来他是个华人,二来他始终不愿意加入共和党,甚至很难说和自己在一条船上。

他突然有点后悔。

自己选战争部长,为什么要顾及一个华人军火商的感受?

“总统先生,这个需要您自己来定夺,我全力支持就是,不过,如果您真的要选新的部长,需要谨慎。”

汉纳坐在办公室的沙发里,双手手指交叉,放在自己的小腹上。

“那你得帮我开始物色了。”麦金莱走到了他的身边,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坐下了,低声对他说道。

“可以啊。”汉纳回答得云淡风轻。

麦金莱看着汉纳,总觉得自己的这位老搭档哪里有些不对劲。

对于汉纳的性格,他再了解不过。

以前他性烈如火,为人焦躁,有什么说什么。

可从古巴的战役结束之后不久,汉纳就变得非常,非常,额,非常的恬淡。

似乎和自己之间客套的有些过分。

不过也有可能是这位共和党大佬在帮共和党重新夺回参议院控制权和总统大位后,看淡了很多事情。

“还有什么事情吗?麦蒂(麦金莱的昵称)?”汉纳见麦金莱看着他,反过来问道。

“哦,没什么事情了,你先回吧。”麦金莱摆了摆手。

汉纳从沙发上站起了身,和总统道别之后走出了办公室,同时接过了门口警卫递过来的帽子。

从白宫离开的汉纳,很快坐上了一辆马车。

只不过,这辆马车并不是前往国会大厦的,而是驶向了华盛顿的城区。

作为美国的首都,华盛顿DC这个城市异常安静。

没有彼时其他东部城市常能听到的隆隆机器声,也见不到那些高耸入云的烟囱。

街道上绿树成荫,街面非常整洁。

路边上也是大片大片的草坪,让人仿佛置身于一处大公园。

路上的行人看起来也非常闲适,没有太多压力的样子。

马车在一座豪宅前停下来。

如果不是门口的牌子,没人会想到这里居然是一间咖啡馆。

汉纳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低头进入到了咖啡馆里。

咖啡馆里没有其他客人。

老实说,这里压根就不太像对外营业的样子。

汉纳没有做停留,径直向里走去。

吧台处的服务员见是议员大人,也不做阻拦,只是对着他比划了一个奇怪的手势。

汉纳只是瞟了那个手势一眼,便心领神会,继续向着里屋走去。

在经过一个狭窄而又阴暗的走廊后,汉纳的前方出现了一道木门。

木门口,站着一位年轻的华人侍者。

这位侍者见汉纳到来,立刻打开了那扇木门。

一道亮光从门外照了进来。

汉纳一脚踏出了门。

眼前的景色顿时变得豁然开朗,和刚才狭窄阴暗的屋内环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是一座精致的户外庭院,院墙上爬满了各种藤蔓类的植物,格外静谧,似乎和外界完全隔绝。

阳光照进庭院的中央。

一个男人正坐在那里,手里拿着一张报纸,嘴里叼着一根雪茄。

他的面前,是一张小圆桌,上面放着一瓶红酒和三个空的高脚杯。

而他的右手边,则单独放着一张小茶几,上面有一个陶瓷的烟灰缸。

“唔,你来了。”

见汉纳走了进来,男人放下了手中的报纸,嘴里的雪茄翘了起来,烟一不小心飘向了眼睛,熏得男人微微皱起了眉头。

“刚见完麦金莱,他那边战后事情比较多一点,所以耽误了一点时间。”汉纳走到了男人的对面坐下了。

他瞥了一眼那瓶红酒,发现是热夫雷-香贝丹出产的法国红酒,看起来也有些年份了。

“陈先生在咖啡馆里喝红酒,果然好雅兴。”汉纳唇上方的白胡子翘了起来。

坐在他对面的男人,正是陈剑秋。

“嘿,当初只想在华盛顿搞一个落脚点,没想到里弗斯卖给我的这间宅子里居然还有地窖,地窖中居然还有窖藏的红酒!”陈剑秋搓了搓手。

他打了一个响指。

刚才门里面那个华人侍者捧着一个木盒子走了进来,递到了陈剑秋的手里。

而陈剑秋直接很随意地扔到了汉纳的面前。

汉纳轻轻打开了木盒。

一股浓郁的烟草芬芳从盒子中扑面而来。

“正儿八经上好的古巴雪茄,产自古巴西部的比那尔德里奥,我控制了那里的一座烟草种植园,从西班牙人的手里。”陈剑秋冲着汉纳眨了眨眼睛。

控制种植园?怕不是直接从西班牙人手里抢过来的吧!

汉纳直接从里面拿出来一根给自己点上,同时看了一眼身边的另一张空椅子,挑了挑眉毛:

“还有其他人?”

陈剑秋“嗯”了一声表示肯定。

他欠了下身子,半开玩笑半认真地问道:

“怎么,麦金莱是准备开始兑现选举前的承诺,废除《PH法案》吗?”

汉纳盯着雪茄的火,摇了摇头:

“那倒没有,不过我不认为那是一个问题,这一战打赢了,美利坚将要迎接的,是无垠的海洋和整个世界,是美好的未来,应该没人会在乎这件事,我觉得只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就可以。”

“我们是在讨论你的老朋友战争部长艾杰的事情。”

“哦?”陈剑秋的一只手臂放在扶手上,身体微微前倾,表现出极大的兴趣。

“前线的将军没有一个认为他靠谱的,也没有一个人瞧得起他,麦金莱想换了他。”汉纳吸了一口雪茄,摇了摇头。

陈剑秋的眼皮抬了下,但目光随即又回到了汉纳的脸上:

“不过我觉得他还行啊,至少我带部队在前线的时候没埋怨过他。”

“那是因为你所有的后勤保障都是自己来的,根本不需要去用陆军部的,你真不知道他干得能有多糟糕。”汉纳不耐烦地摆了摆手,“我知道他和你关系不错,可你至少得能说出他一点有用的有点吧!”

陈剑秋略做思考。

“我觉得他的人缘挺不错的,我听说战争部内部还是挺团结的,他的那些下属对他都是忠心耿耿。”他笑着对汉纳说道,“他在陆军部挺吃得开的”

“但那有什么用?将军们说他不行,总统说他不行,那他可能是真的不行!”汉纳意味深长地对陈剑秋说道。

陈剑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突然,他将头抬了起来,对着汉纳身后门的方向招了下手:

“嗨,艾杰,你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没注意到!”

汉纳猛地回过头,发现陆军部长艾杰身着西装站在门口,表情看上去不太好。

“来,来,请坐,我的朋友。”陈剑秋看上去相当热情。

艾杰走到了汉纳旁边的空位置,坐了下去。

汉纳有些尴尬。

有的时候,真相伤人,真话也伤人。

不该说的话说出口,哪怕是并肩战斗过的人,以后也不太好交往。

“额,艾杰,你知道的,这……”汉纳还想解释什么。

可艾杰没有搭理他的意思,只是苦闷着一张脸。

两个老头保持了沉默。

“人都到齐了,我们可以品尝下这瓶红酒了。”陈剑秋又招进了门外的那个侍者。

“开酒?是为了纪念我要被麦金莱炒了鱿鱼吗?”艾杰自嘲似地看着陈剑秋。

“没有,没有,单纯就是为了和二位一起分享下地窖里的红酒。”陈剑秋一边说,一边让侍者分酒。

很快三个高脚杯里,都倒上了一些酒。

“陈,你觉得还有办法吗?”艾杰似乎不太想从陆军部长的位置上退下去。

“该放手的时候,就放手吧。”陈剑秋笑嘻嘻地递给他一杯酒,“你一个百万富豪还愁什么工作?”

“可一旦我走,我的那几个助手恐怕也得走啊。他们可没有什么什么家底。”艾杰叹了口气,“我还打算让他们跟着我多干几年。”

人年纪大了,就容易有太多的东西放不下,干任何事情都一样。

“那就让他们来我们的公司吧。”陈剑秋拿起酒杯,轻描淡写的说道。

“你的公司?”艾杰和汉纳几乎同时看向了陈剑秋。

“准确的讲,我们的。”陈剑秋两根手指头指了指他们,又用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我已经开始整合东部的军用造船厂,并且在宾夕法尼亚州建一个火药分厂。”

“这两个公司,我都愿意和你们分享一些股份,共享一些投资的机会。”陈剑秋看着杯子里的红酒,说道,“就像汉纳所说,美利坚拥有着美好的未来。”

汉纳和艾杰的眼睛,同时亮了起来。

这俩人除了议员和陆军部部长的身份外,还有着共同的职业,都是商人。

他们都明白陈剑秋愿意分股份意味着什么。

“以后,国防部和军队退休的人,都可以来我们的公司继续工作,我们会返聘他们。”陈剑秋微微一笑,“我们都有所需的东西。”

是的,议员需要就业和选票,军队中的人需要退路,军火商需要订单。

整合在一起,每个人都有美好的未来。

他高高举起了酒杯,对其他两人说了一声:

“干杯,为了财富与未来。”

三人将杯中酒一干二净。

陈剑秋用手帕擦了擦嘴,然后嘴唇微动:

“现在,我们来讨论下艾杰先生的接替者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