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上的地址陈剑秋不认识。

实际上,他也只来过一次,记不太住那些看起来有些奇怪,有些甚至是西班牙语的路名。

照理说,他们这一行人里最熟悉圣菲,同时也是唯一会说西班牙语的,是卡米拉。

不过带着美女太显眼,他想了半天还是自己一个人过来了。

他一路走,一路连说带比划着问路。

不过,他越走,发现好像越熟悉。

而他很快,便发现了自己如此熟悉的原因。

信上所记载的地址,就在之前阿斯特家族临时办公室所在的商会的对面,一栋二层的土坯小楼。

陈剑秋有些哭笑不得,他早该想到这一点。

圣菲城本身并不大,区域划分明显,富人跟富人扎堆,穷人跟穷人做邻居,白人的活动区里活动的一般是白人,墨西哥人的片区里都是墨西哥人,印第安人……

算了,陈剑秋还没有在圣菲城内看到印第安人的居住地,他们应该都被赶到了城外面。

小楼的大门并不起眼,但门边上的那个水手徽章却与信上如出一辙。

陈剑秋推开门,走了进去。

进门一眼看见的,是一个半人高的吧台。

一个长着雀斑的年轻小伙子,正托着下巴看着外面发呆。

看样子,这个公司的业务,确实是不怎么样。

“您好,我找下,嗯,普林斯经理。请问他在吗?”陈剑秋走到了台子前问道。

“啊?抱歉,您刚才说什么?”那个小伙子的魂仿佛刚被从千里之外拉了回来,他直起了身,看向了陈剑秋。

“普林斯经理,谢谢,我从罗斯威尔来。”陈剑秋说道。

一听是罗斯威尔来的,雀斑年轻人立马不困了,他站了起来,对陈剑秋做了一个跟着他走的手势。

年轻人把陈剑秋带到了二楼的一个房间门口,敲了下门。

“请进。”一个扁平的声音从门里面传了进来。

陈剑秋推门走了进去。

靠窗的一个大办公室桌前,坐着一个带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瘦削中年人,他正在批阅着桌子上的一些文件。

听见门口的动静,他连头都没有抬,只是通过眼镜上方的空隙看了陈剑秋一眼。

“阁下有什么事情吗?”

“我从罗斯威尔来。”陈剑秋说了和在楼下一样的话,“沃恩让我找你。”

“哦?他们可一般不会直接派人来。”普林斯经理低头说道,他的笔没有停,继续在桌子上的纸张上游走。

“罗斯威尔被龙卷风摧毁了。”陈剑秋的话如同一颗石子扔进了湖里,“沃恩死了。”

经理手中的笔停下了。

他抬起了头,摘下了眼镜,眯起了眼睛,上下打量着站在自己眼前的这个中国人。

“史密斯和杰克逊还在罗斯威尔,他们现在很安全,我的人暂时性地在那里维持着秩序。”陈剑秋的声音不紧不慢,不高不低,“情况比较麻烦,我需要找你们老板谈谈。”

他说得每一句话,都是真的。

因为每一句假话,都需要更多的假话来圆。

但是,他的每句话都是独立的,彼此之间的联系,只能靠听得人自己去想。

普林斯经理是个老江湖了,他打量着陈剑秋表情的同时,琢磨着他话里面的含义。

“有什么事情不可以直接找我聊吗?约瑟夫船长今天也不在这里,他这周早些时候去德克萨斯了,可能要下个星期才能回来。”

普林斯做好了打算,眼前的这个中国人,要么选择跟自己聊;要么自己就先拖起来。

“不,先生,我不找你,也不找约瑟夫船长,我找能拍板的人。”陈剑秋冲他摇了摇手指头。

普林斯刚准备继续装傻,却看见陈剑秋打开了手中的箱子,从里面掏出了几样东西给他。

是沃恩的印章和所有的授权文件。

经理的脸色变了。

罗斯威尔确实出事儿了。

“相信我,事情非常地紧急和重要,如果你想找圣菲当地的警方或者直接说斯科特商量的话,也可以,不过我建议你先请示你的老板。”陈剑秋在普林斯的对面坐下了。

他的棋落了,就看对面是什么反应了。

普林斯当然不会直接去找斯科特。

他幕后的老板千叮咛万嘱咐过,任何事情,在请示他们之前,都不要先让斯科特知道。

因为这家伙,也不是什么好鸟。

经理面色很凝重,他想了一会儿,站起了身:“先生,您怎么称呼?”

“叫我陈龙就可以了。”

“请原谅我要去汇报一下,您稍等。”经理向陈剑秋行了一个礼,便走出了房间。

陈剑秋静静地坐在屋子里等候着,他估摸着这位经理可能是去打电报了。

然而,没过多久,房间的门外,便再次传来了脚步声。

门被打开了。

“先生,很巧,您要找的人今天正好在。”

普林斯领了一个人进来后,他自己便退了出去,“你们聊吧,我在楼下,有什么事情请吩咐。”

陈剑秋转过头,看到普林斯领进来的人后,愣住了。

而那个人看到陈剑秋之后,也愣住了。

不过,还是陈剑秋先反应了过来,他脸上露出了笑容,看得对面不寒而栗:

“阿斯特,一两个月没见,白了不少啊。”

他之前倒是猜测到过阿斯特家族可能是这块地潜在的主人之一,不过从小阿斯特的所作所为来看,似乎他并不知情。

除非,他之前一直在装傻。

阿斯特神色有点尴尬,急忙说道:“兄弟,你可别误会哈,我也是两个星期之前刚知道这事儿。”

“我本来已经打算回去了,可我们家老爷子一个电报拍过来,让我留在这儿,说既然来都来了,倒不如把这边的破事儿处理完了再回去。”

阿斯特看着陈剑秋皮笑肉不笑的样子,有点慌:“真的啊,我爹都不知道这块地的事儿!”

“坐下来说呢。”陈剑秋指了指屋子里的沙发,仿佛他是这个办公室的主人一样。

“罗斯威尔已经很久没有消息过来了。”阿斯特见陈剑秋说话了,松了一口气,坐在了沙发上,:“我刚准备派人过去,结果你来了,怎么样?有什么能为你效劳的吗?”

“我想跟你买那块地。”陈剑秋十指交叉,放在胸前,双眼直勾勾地盯着阿斯特。

“额,我听说那破地方鸟都不拉屎,你要那块地做什么?也看中那里的石油了?”阿斯特一脸的疑惑,根据他得到的消息,那破地方钻了五年都找到半滴石油。

而且,他的观点和共济会的那些人还不一样。

“而且,那里即使发现了石油,也赚不了几个钱的,运输本身就很成问题,要铺设管道,另外现在最赚钱的不是原油本身,而是炼油。”阿斯特搬出了自己的生意经,不得不说,他的分析和眼光非常准确。

“我需要一个落脚的地方。”陈剑秋仍只字未提石油的事儿。

“其实我也是主张把这块地处理掉的,不过,现在有些麻烦。”阿斯特抓了抓头。

“这块地归属于一个私营公司旗下,我们只是股东之一,其他股东我看了下,都是共济会的成员。”阿斯特继续说道,“其中有一个,就对石油有种特别的情感。”

“他的名字叫约翰·洛克菲勒。”